陶身體 時代越往前趕,我們越往回收
TAO陶身體
時代越往前趕,我們越往回收
在去往北京東北五環陶身體舞團駐地的路上,會先經過一處被周邊施工揚起的塵土包圍的藝術園區,叫一號地。十一年前在這裡的璃墟藝術空間,攝影師範西經好友向京的介紹來到此處。她走進來,看到沉浸在舞蹈中的陶冶和段妮,毫不猶豫地按下了快門。
不遠處約五百米便能到達陶身體如今的「大本營」。我們的採訪時間是下午兩點左右,排練場地有不少舞者正在練習。其中一個女孩一直保持著一字馬橫叉的姿勢,眼睛直勾勾地注視著周圍的舞者們。這是她來練習的第一天。 五月初,陶身體的作品《4》《6》會在天橋藝術中心首次合演。為了來陶身體跳舞,這個在山東上大三的女孩毅然退了學,儘管她並不確定這次能否真的有機會站上舞台。
《6》排練
攝影 范西
排練場地正上方是陶身體十二年回顧展區,280張照片,其中大部分都來自范西的記錄。陶冶說,很遺憾自己進了舞蹈行業,「每一瞬間都在流失,過去就過去了。不像音樂,你還能聽到二十年前剛創作時的demo,它是可以留存的」。然而,自己十二歲學舞蹈的第一個動作連記憶中都早已不復存在。這也是陶冶對影像、對紀錄片有著極大執迷的原因。
展覽中有一張照片很顯眼:舞台上,段妮背對空無一人的觀眾席,光打在她身上。照片中的她閉著眼,強光下其實有些看不清她的表情,但陶冶說,當時段妮的眼眶是濕潤的—— 那是疫情之後在廣州大劇院,陶身體第一次回歸舞台排練,「好像窮盡了漫長的等待,開心得要『飛』起來」。
攝影 范西 於廣州大劇院
回想疫情嚴重的時候陶冶和段妮一直待在北京的工作室里,園區幾乎沒人影,靜默,荒涼。每天拍拍視頻,創作,在排練廳自己布光,拍完以後拿回去自己剪。後來范西也回來了,系列短片 《美好禮物》就在這期間完成的。 舞團像游牧民族,從來不在一個地方「朝九晚五」的生活,習慣了南來北往,所以當這樣的一種生活狀態突然按下暫停鍵的時候,所有人都是壓抑的。
「每一年都不太穩當。」陶冶說,其實這談不上是最艱苦的時候,困難隨時都有。2015年巴黎發生恐怖襲擊,彼時陶身體就在巴黎城市劇院演出,結束後一片混亂,無法回到住處,好在主辦方給他們通宵開放了後台休息室。去到墨西哥瓜納華托表演《4》,劇場兩邊放著氧氣罐,在這座海拔接近2000米的城市,如果把整支舞跳完可能會「斷氣」,他們只能把一些特別疲憊的段落刪減掉,「跟割肉一樣」。在美國,所有人工作到極致的時刻——馬上要呈現出燈光音樂的關係,舞者準備好上台,然後,當地的工作人員說,他們的「coffee time」到了,要休息……
舞團里的人來來去去。有的舞者一個作品跳了兩三年,正是得心應手的時候,突然想著尋求改變,去嘗試新鮮的東西,離開了。走了一個,新的舞者就要替補,要重新開始練習。每個人離開,陶冶都試圖挽留。「有成功案例嗎?」我問。「沒有。」得到的回答快速而果斷, 「人是最難改變的。他的毅力,包括對待舞蹈的能量,身體的可塑性,這些東西都是你做不了決定的,只能看他的付出,等待他的成長。」
作品《4》攝影 范西
但是在這種流動中,陶身體沒有後退,而是走到了最上游。「天時地利人和。」陶冶很感激現在得到的認可。
2008年,陶身體成立,那一年是全世界把專注力放在中國的一年,一切都在「打開」。在那以前,出國似乎是一件不可想像的事情,陶冶記得自己在辦簽證的隊伍里排過幾個小時,不時還要忍受「站開一點!」的大聲呵斥。
後來,出國變成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陶身體就在時代的變遷中成長起來—— 這是一個很多人想要發力,想要去關注到藝術的時機。創作第一年,陶身體遇到了很多有意思的人,願意免費給藝術家提供場地空間。開工作坊,一來就是一兩百人,好奇,想交流,人和人的碰撞極其濃烈。
從無到有,當外界覺得陶身體已然功成名就的時候,陶冶卻覺得他們的每一天都像在戰鬥,「不會想我成功了,現在有點名氣了,可以拿這個東西養老了。」每天都在排練場裡去面對更年輕的舞者,偷不了懶,逃不了,一生的精力都在舞蹈上了。 「我,段妮,我們一直在fighting。」
作品《4》
排練
攝影 范西
作品《6》
攝影 范西
網際網路、飛機……享受到了時代紅利的陶身體同樣也身在這個焦慮的時代,他們能做的是,通過對身體語言的求索,傳遞自內而外的隱藏力量,儘管被更多人接受還需要一點時間。
時代越往前趕,陶身體就越往回收,「這個時代一定有需要喘息,需要安靜,想要自己去沉浸的一些人。」
對話
Q=TimeOut北京
A=陶冶
Q:《4》與《6》兩部作品首次在國內合體演出,這次的安排有什麼特殊意義?
A:《4》和《6》在北京都演過,但是都是有年頭了,有很多人也是通過這兩部作品認識陶身體的。選擇這個時間有很多方面的原因,比如新的舞者是從來沒有跳過這些作品的,因為一直是老舞者在舞台上跳,其實也是一種傳承。一個00後舞者叫徐福進,名字很有意思,他非常喜歡《4》這部作品,大學期間在網上看到片段就自學,然後來考陶身體。第二我們自己的一些好朋友也想帶著他的朋友來看,所以好像是到了一個時間把它再展現出來。
Q:普通觀眾怎麼在觀看過程中去理解舞蹈傳遞的抽象表達?
A:需要一起去成長的過程。早期我們在國內才開始演出的時候會被很多人定義成一種「新舞蹈」,或者是說我們是牆內開花牆外香,這些年慢慢的大家能更深入的去了解到我們對於身體的理念是什麼。我分享一下舞團在國際上演出的經驗,其實沒有很多人會去在意你們在表現什麼,因為在他們的環境當中已經解決掉了這個問題。我覺得身體作為國際語言在交流上沒有障礙,但是在國內會形容是非常先鋒和抽象的。其實中國上千年的文化都有在探索身體的語言啊,包括武術、戲曲都是,修身才能獲得性格的養成。
所以我一直在呼籲舞蹈不僅僅是動作外露的造型,它是一種過程的持續。舞者對待身體的每一寸生命力去釋放的時候,如何關注向內而生的細節對話,然後再由內向外的去對觀眾交流。時代的變遷讓表演藝術有點應接不暇,而且受到大量的干擾,比如網際網路的新媒體語言。現場藝術是要用身體用生命用時間去體驗的,不是刷一下手機就能解決的。最後其實是讓你和人失聯了,這是最關鍵的。現場就是人的文化,是活生生的生命的交織。
作品《6》 攝影 陶冶
Q:為什麼選擇北京作為大本營?這座城市給陶身體帶來了什麼?
A:有幾個契機。先是因為我在這個地方創立陶身體。我從北京現代舞團離團了後就留在這座城市,開始進行一些作品的探索。另外朋友是我真的決定留在北京最重要的一個因素。從現在往回看已經10年過去了,無論是音樂家小河還是我們的影像藝術家范西,全是10年以上的朋友,大家都在這座城市生活和成長。最後一個原因是我身體的狀態。我從小就是一個敏感體質的人,潮濕的空氣會讓身體非常不適,反而北方的氣候讓我整個人的身體狀態是舒適的。
Q:陶身體焦慮嗎?
A:焦慮已經成為這個時代普遍的節奏。娛樂文化好像讓我們現在擁有更多獨處的空間,但其實都是一種自娛自樂的狀態,這等於就沒有空間了。選擇太多了也就是沒有選擇了。大家怎麼著都能活,但也就沒有了自己要去奮鬥一生的方向。
這個時代讓人變得很「薄」,很多事情非常短平快,沒辦法往土壤里生根。(跳舞的人會好一點嗎?)不一定。雖然他每天都在跳,但不一定是為了愛而跳,也可能只是因為慣性在跳,所以會很容易不珍惜自己身體的每一寸的感知和成長。
Q:陶身體通常的創作過程是怎樣的?
A:碰撞、磨擦、爭論也有,有時候兩個人啥話都不說,「干編」到抱頭痛哭,都有。用各種方式發現能動的可能性。跳舞更多是身體力行去實踐的過程,編舞更多的是另外一個想像力的空間,所以創作是一種持續的交互。
作品《6》 攝影 段妮
Q:會在綜藝節目上看到陶身體嗎?
A:很多舞蹈類綜藝都找過我們。分享一個例子,是前段時間我參加的對談活動中一個策劃人的觀點。他說,藝術家的作品一定要去現場看,你怎麼能通過導演的視角,通過他的錄播、剪輯、換景這樣視聽方式去介入到藝術家的作品呢?那是電視台導演的作品。所以綜藝的部分不是要去呈現作品的平台,而是讓更多人知道你的平台,至少這不是目前我在對待創作的時候想要前往的方向。我想分享的是所有極致集中的精華,生命的精粹部分,包括我的理念、現場的教學,這些都是現場的意義。
Q:接下來的計劃?數位系列會持續多久?
A:現在是在創作階段。今年下半年計劃在北京演出新作品《11》。數位的想法只要我還有能力就會推動下去,因為它對我來講是一種限制,通過這個限制我能發現我想要前往的方向,要不然我什麼都可以編,而這種限制也讓我找到那份獨有的自由,而不是泛濫的自由。
點擊觀看陶身體第五部自製紀錄片《通向極致》
陶身體《4》《6》
地點: 西城區天橋南大街9號 北京天橋藝術中心大劇場
時間: 2021.5.4-5.5 19:30
演出票價: 680/580/480/
380/280/99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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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莫蘭
文/莫蘭
圖/採訪對象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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