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蘇好時光,每天聽見有趣的蘇州。
早年間在日本,普羅大眾是沒有姓的,後來到明治年間政府發現這非常不利於管理,就頒布法律(《苗字必稱令》),強制要求國民必須有姓,於是日本人紛紛匆忙取姓,也顧不上翻書查典故,乾脆住在大橋邊的就姓大橋,家門口有棵松樹的就叫松下,倒也簡單明了。
說到取名這件事其實蘇州人也跟日本人有共同之處,不過不是在人名,而是在地名。
蘇州有不少地方都是以所在地附近某一重要建築來命名的,光是我們節目之前介紹過的觀前街、衛道觀前,就是因為曾經有道觀,太監弄有太監,醋庫巷也曾有醋……反正蘇州人很實在,有什麼就說什麼。
雨夜觀前街
要是附近曾有過重要的機關單位也會按照這個原則取名,像是道前街、司前街就曾經是官署衙門聚集的地方。
蘇州古城內地名里直接有「衙門」字眼的地方就更多了,粗粗數下來就有嚴衙前、包衙前、謝衙前、韓衙莊、文衙弄、沈衙弄……一看就知道這些地方曾住過這幾位姓氏的官員。
上個世紀的司前街
不過大多數官員都不太有名,其中最出名大概算是嚴衙前了。
新蘇州人甚至年輕的本地人多半不了解這個地方到底在哪裡,其實大家平時可能經常路過這兒,只是不知道這條路叫嚴衙前罷了,因為人家改名了。
嚴衙前,就是如今十梓街當中望星橋至鳳凰街的一段,80年代蘇州把它與十梓街、天賜莊這三條相連的道路統一改名為十梓街沿用至今。
十梓街
這個嚴衙前古名叫做積慶寺(前)巷,明代大學士常熟人嚴訥曾經住在這裡,所以蘇州人就把它叫做嚴衙前。(十梓街中段現在還有個嚴衙弄)
蘇州在明清兩代可以說盛產大學士,論名氣嚴訥肯定比王鏊、申時行等人差遠了,但在當時他也是政府高官,位極人臣,更難能可貴的是史書上對他評價極高,說他「任人唯賢,破格超擢人才,吏治一新」。
雖然他姓嚴,待人處事卻沒有那麼嚴苛,在他身上還有一件關於拆遷的趣事。
嚴訥(1511-1584年 ),明朝大臣,官至武英殿大學士
據說他退休後想告老還鄉,就在老家常熟買了地準備造房子,結果發現隔壁鄰居家有一根柱子影響他的房子,於是派人找到鄰居,希望以賠償的方式讓鄰居家配合拆遷。
要說這事在古代其實很常見,達官貴人要造房子附近的百姓都容易遭殃。結果這回碰到了一個「釘子戶」,鄰居家是做小生意的,並不想搬。
一來二去當地政府不高興了,心想嚴老退休榮歸故里,哪能被一個小小人家阻攔呢,於是決定準備強拆。
結果事情剛通報到嚴訥那兒,他就堅決反對,一邊吩咐不要打擾鄰居,一邊讓工人、手底下人經常去光顧鄰居家的小店,同時還託人給他們拉客戶。
一來二去這戶人家就非常感激嚴訥,同意了拆遷。據說嚴訥堅持用自家另一套大房子作為拆遷賠償,可以稱得上是古代拆遷安置的模範案例了。
雖然這是民間傳說,但不難看出百姓對嚴訥還是相當認可的。他還有個了不起的兒子嚴天池。
嚴天池在仕途上遠遠沒有父親那樣榮耀,但卻在藝術領域流芳百世。
嚴天池從小師從名師鑽研琴藝,最終合百家之長,不僅組建了萬曆年間第一個琴社——「琴川社」,還創立了中國古琴界的重要流派虞山琴派,影響深遠。
到了明末後又有官員來到了嚴衙前,叫做顧宗孟,是當時的監察御史。他在這裡造宅建園,歲月流轉,這裡先後迎來多位主人,直到近代成為古籍版本學、目錄學泰斗顧廷龍的故居。
顧廷龍是地道的蘇州人,而他的夫人更是出自蘇州的名門望族貴潘,先祖是赫赫有名的清代四朝元老潘世恩。
有趣的是,在顧廷龍故居的堂樓與大廳間,目前還完整的保存著一處磚雕門樓,上面的字牌正是潘世恩所題,我們不清楚潘世恩當初題字時這裡住的是哪一戶人家,但不得不說這也許就是前世註定。
他們的兒子顧誦芬更是大名鼎鼎,兩院院士、當代中國著名的飛機設計專家,更有著「殲8之父」的美譽,那是中國航空工業真正自主研製作戰飛機的起點,可以說開啟了中國製造的一個新時代。
顧廷龍一家在民國時的合影
顧誦芬,蘇州人,殲8之父
誰能想到,一條看似平淡無奇的嚴衙前,也曾有如許多被後人驚嘆的傳說與故事,這就是蘇州,哪怕是再多的精彩和絢麗,都會融化成一幅流轉的水墨畫,恬淡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