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旗軍和法國人的第二次交鋒,殺了一個上校,燒了半座河內城

2019-08-02     顧氏造船廠廠長

特別聲明:本文取自本廠長的作品《光緒甲申年的那些事兒》,網上所有類似文字皆取自本廠長的該篇作品。

因為被指責為「過度溫和」而下台的法國總理法理埃

1881年,法國國內政局變化,溫和的法理埃內閣被指責為「太過溫和」而倒台,比較激進的左翼共和黨贏得了議會選舉,茹費理受命組閣,再加上普法戰爭的創傷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因此恢復自普法戰爭以來一落千丈的國際地位成了當務之急,所以對外政策趨於強硬,配合這個基調的第一步,法國議會於1871年7月22日進行了針對是否在越南採取軍事行動的提案表決,結果得到了壓倒性多數票的通過(308票贊成、82票反對),通過的直接結果就是法國駐越海軍得到了二百五十萬法郎的撥款,之所以錢撥給了海軍的主要原因是因為陸軍尚未在普法戰爭的大敗陰影下完全恢復出來,加之法國在這段時期里人口增長非常緩慢,尚不足以維持大量的海外駐軍;而海軍在普法戰爭中實力無損,因此當仁不讓的成了維持殖民地駐軍的主力。

新上台的法國總理茹費理

拿到這筆款子的交趾支那總督盧眉於9月7日得到了指示:「對順化官員要採取一種態度,使用一種語言,以便讓他們明白,過去由於他們的言行不一,詭計多端,使條約的條款成為一紙空文,現在是嚴肅對待這些條約的時候了。要讓他們接受這一點,我們必須顯示我們的軍事力量。」

很顯然,巴黎方面對《法越和平同盟條約》簽訂後越南政府的所作所為非常不滿,認為他們是在行使詭計陽奉陰違,不認真履行條約,需要等待一個時機來對越南當局進行一下警告——這個時機不久就到來了,黑旗軍又在紅河上襲擊了一隊不願意交保護費的法國人船隻,給了盧眉總督一個夢寐以求的動兵藉口,總督大人立即將具體的軍事行動權交給了新官上任的法國南圻艦隊司令李維業海軍上校。

法國海軍南圻艦隊司令李維業上校

相比前任安鄴,1827年7月12日出生在巴黎、同樣畢業於布列斯特海軍學校,現官居上校、已經貴為南圻地方艦隊司令而獨當一面,離將軍只有一步之遙的李維業級別可是連跳三級(1845年任海軍准尉,1849年升海軍少尉,1856年升海軍上尉,1870年升海軍中校,1880年升海軍上校),且擁有豐富的駐外艦隊服役經歷,業務能力自然遠在安鄴之上。更加厲害的是,此公的文學功底也相當深厚,舞文弄墨的本事十分了得。還是個在當時法國海軍乃至法國社會頗有影響力的作家和戲劇家,出版過詩集、小說,還上演過劇本,簡直可以用多才多藝來形容,有此文化功底放在中國就絕對是個「儒將」的稱號。時任交趾支那總督的盧眉對他的評價是「聰明、謹慎和穩重」,既然李維業領受了的任務是「顯示法國的軍事力量,讓越南人能嚴肅的對待他們和法國人簽訂的那些條約」,那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要圈定軍事行動的目標。

上校選擇的目標依舊是河內,作為在紅河上的重要交通樞紐城市,對紅河航道的控制至關重要,而且河內城裡設有法國人設置的貨棧、航運代理處,城外還有法國人的租界區,對法國人的意義是不言而喻的。更何況安鄴事件後河內守軍一直在加強整座城市的軍事防禦設施,此舉無疑對法國人的貨棧、機構以及租界造成了極大的威脅。有鑒於此,河內「有幸」再次被圈定為矛頭標的。

接下來要做的就要「沙場點兵」,上校先生開始翻閱自己手裡的班底。

他麾下的法國海軍南圻支隊作為駐越法軍的一支重要的武裝力量,總共有十七艘炮艦,分別是支隊旗艦:遠洋炮艦「狄爾昔」號,下轄三等巡洋艦「阿米林」號、炮艦「巴斯瓦爾」號、「羚羊」號、「豹子」號、「斗拉克」號、「突襲」號、「軍樂」號,近岸炮艦「土耳其彎刀」號、「馬槍」號、「標槍」號、「大斧」號、「短槍」號、「馬蘇」號、「魚叉」號、「投槍」號、「錦葵」號,看似數量不少,可是真正可以被徵調的並不多。由於這些炮艦的艦齡普遍較大,使用強度又高,南圻基地又不具備修理能力,所以艦況大多不佳;又因為南圻支隊任務繁重,除了負責越南、柬埔寨等殖民地內河水域的巡邏任務外還要兼顧印支半島沿岸的警戒,所以這十七艘炮艦中同時符合適合執行內河作戰任務和能立即出動的艦艇其實屈指可數,更加要命的是:十九世紀的法國海軍並沒有編制真正意義上的海軍陸戰隊,同時南圻當時並沒有足夠的陸軍可以調派,李維業先生只能百般挪騰、盡力拚湊,甚至不惜拆東牆補西牆,終於湊出了一支由遠洋炮艦「軍樂」,近岸炮艦「馬蘇」和「短槍」三艘炮艦外加兩個連的海軍登陸隊(水兵)、150名陸軍士兵、總人數450名組成的遠征河內之隊伍,指揮官為費阿希海軍上尉。

這些還嫌不夠,又同西貢和峴港的港務局磨了一通嘴皮子,讓這兩個局子的局長大人貢獻了兩艘小汽艇「海防」號和「瀝門」號。為加強這支部隊的火力支援力度,旗艦「狄爾昔」貢獻出了兩門40毫米舢板炮,河內城外的法租界貢獻出了120毫米重型行營炮和40毫米舢板炮各一門和20名安南狙擊兵,三門40毫米舢板炮配足50名海軍炮手,組成了一支海軍炮隊隨大隊行動;而120毫米炮因為行動不便,所以就近安置在河內法租界裡,待進攻河內的戰鬥發起後用作策應。

「軍樂」號炮艦作為遠征隊中最大的軍艦,理所應當的成了李維業此次行動的旗艦,該艦屬於「旗幟」級遠洋木殼炮艦,建造於1868年、排水量445噸、航速9節,配備有140毫米前主炮和120毫米後主炮各一門,艦長為嘉多海軍上尉;「馬蘇」號炮艦為一艘建造於1862年的「大斧」級炮艦(南圻支隊中有「大斧」、「馬槍」、「標槍」號與「馬蘇」號同型)、排水量93噸、航速6節,唯一的武備是裝在船首的一門160毫米火炮;另一艘「短槍」號建造於1860年,屬於更加老式的NO.12級炮艦,排水量89噸、航速5節,只裝備一門160毫米炮。

馬槍號淺水炮艦

這三艘船有幾個共同的特點:船小炮大,特別是「馬蘇」號和「短槍」號,非常類似於大清國大量向英國採購的「倫道爾」式炮艇;船齡和式樣雖然老舊落伍了些,可是作為一種執行火力支援任務的內河水炮台還是勉強能勝任的,但是它們都缺少一樣在內河作戰的利器:哈乞開斯機關炮,一旦在迴旋餘地很小的河道岸邊有黑旗軍埋伏,其危險性不言而喻。這也是李維業要帶上一定數量的登陸隊的原因。

在1882年4月25日清晨,三艘炮艦駛抵河內北門外的紅河河面上,三艘軍艦上的水兵努力調整炮口對準了河內城,5時,李維業向河內總督黃耀發出了最後通牒:要求在三小時內放棄並拆除河內的城防工事,到8時沒有得到河內方面隻言片語的答覆,遂在15分鐘後發起了攻擊。

法制120毫米野戰炮

三艘炮艦上的火力開始向河內城北門以及附近的工事射擊;8時30分,東門外法租界貢獻出的那門120毫米炮也開始轟鳴;9時30分,3門40毫米舢板炮也從城外的一處高地上加入戰團,並很快取得了戰果,誤打誤撞的摧毀了河內城裡的一座軍火庫,沖天的爆炸和火焰響徹雲霄。相比安鄴那次,越軍的抵抗堅決了許多,他們用原始的噴火筒進行了悲壯的抵抗,但是又怎能面對裝備近代化武器的敵人?11時15分,一隊隊身穿藍色制服,頭戴著紅色絨球的水兵帽的法國水兵蜂擁進入了河內城,越南人的抵抗又一次被粉碎了,絕望的總督黃耀步先前的阮知方巡撫的後塵,以上吊的方式當了越南朝廷的忠臣。

由於河內城牆殘缺,無法堅守,所以李維業占領河內城後拆掉了河內城裡所有的防禦工事之後立刻撤出了這座城市,宣布將其「歸還」給越南政府,自己則率部在河內城外選擇要地構築碉堡駐紮。

之後的一年裡李維業的部隊又如法炮製的占領了南定,千餘越軍在抵抗了一陣後就潰散而去,劉永福開始對越南朝廷失去信心,覺得再這樣下去法國人早晚威脅到他的安樂窩保勝,如此他每年八萬兩買路錢的「硬收入」肯定是不保,幾千黑旗軍的兄弟們可就得去喝西北風了。這種事情在1875-1877年間曾經發生過一回:越南朝廷因要與法國商談通商,下旨命黑旗軍撤離保勝,免得這個「黑旗收費站」影響通商大計,那一回劉永福是靠死皮賴臉、一哭二鬧三上吊四要威脅譁變的手段逼得越王改變了旨意,但是還是惹得老大的不快!在黑旗軍取得第一次「紙橋大捷」後,「摳門」的越南朝廷居然膽敢只按照送上去的5顆人頭髮了七百五十兩的賞銀,而不是劉永福所希望的300顆人頭換四萬五千兩,想想拿到的銀子居然還不如「安鄴駙馬」手上的一塊金懷表,劉永福心中不快可想而知。長時間的顛沛流離所產生的危機感促使劉永福轉而尋求比越南政府勢力更大的大清國的支持,總不能讓他去和法國人談軍餉工資待遇吧?

由於幫助上國天兵剿滅巨匪黃崇英部有功,劉永福被越王實授「三宣副提督」之職,按越官制,三品以上的官員有權為父母修建上規格的墓地,這一項「福利政策」給了「劉二」一個「回歸祖國」的天賜良機。劉永福遂在1882年1月4日帶著一群隨從以越官的身份風風光光地回到了欽州,在窮鄉親們羨慕得要死的目光下為他當年死於饑荒的父母以及叔叔來了個風光大葬。此行還有另外一個目的,就是要接觸到大清國的官員,表達他「回歸祖國」效命的強烈願望。為此,隨他歸國的還有多達十萬兩的雪花銀,除了部分用於造墓修墳、在鄉親們面前長臉外,基本都是用於打點關節之用,畢竟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為了回國,甚至放出了「願為中國千(總)把(總),不願為越南提鎮」的真心話來。

因為第一次紙橋戰鬥斬殺安鄴的名聲。清廷的一部分勢力也開始關注起這支身在越南,卻上下都由華人組成的武裝來。1882年底,李維業在越北興風作浪引得清政府內的主戰派大為憤怒,清廷內主戰的風氣占了上風,原本默默無聞、卻不甘永遠默默無聞下去的禮部主事、翰林院編修唐景崧(字維卿,廣西灌陽人。同治四年進士)主動請纓,以非正式任命的欽差身份進入保勝。給劉永福帶來了可以恢復他和他的部隊大清國國籍的確定回答。

「天朝寬大為懷,凡我華夏子孫,但能御外侮,衛國疆者,皆是大清的好子民。」(《劉永福歷史草》)

晚年的唐景崧

有了如此承諾,劉永福的底氣足了許多!1883年4月25日,也就是在李維業攻占河內一周年的時候得到了河內守備空虛的確切情報後,劉永福就點起2000黑旗軍精銳抵達河內,並立即在河內城中各處張貼討伐李維業的檄文告示,極盡侮辱之能事,把李維業罵了個狗血淋頭,同時屢屢派人襲擊河內附近的法國人和歸附法國的越南天主教民,希望以此把駐紮在城外要塞中的李維業激怒。

涵養比安鄴深厚得多的李維業憋了半個月也終於憋不住了,為官一任就得保一方太平,不能無作為的當縮頭烏龜,否則他的長官也當到頭了。另外,充滿愛國情懷的上校還有一個頗具殉道者意味的動機:「這將迫使他們推進越南問題!」

5月19日,帶上了400兵丁,拖上了三門新運到的65毫米野戰炮,自信的李維業上校覺得這回必然成就剿滅黑旗賊寇的不朽威名。

拖著野戰炮行軍的法軍,看樣子十分費力。

引敵之計成了,接下來劉永福要做的就是按部就班的布置伏擊了。地點依舊選在九年前的舊戰場:紙橋。

即便擁有如此優秀的伏擊場所,面對遠比安鄴強大得多的力量,第二次紙橋伏擊戰的戰鬥過程遠比第一次紙橋伏擊來的激烈,黑旗軍受到的損失也遠遠比第一次擊斃安鄴時嚴重。400名法軍很快擊潰了在紙橋附近埋伏的黑旗軍右營,統帶楊著恩陣亡;擊潰右營後立刻一鼓作氣繼續和黃守忠的1000人的前營作戰,面對步炮協同、火力兇猛的法軍,黃守忠的前營也漸漸不支……

就在此千鈞一髮之際,吳鳳典的左營突然出現在了李維業部的側翼,面對著被黑旗軍迂迴包圍的不利態勢,李維業下令全軍撤退。

剛才還在奮勇突進的隊伍立刻因為這道撤退的命令發出一陣混亂,這400名法軍畢竟大部分不是正規的陸軍士兵,而只是臨時客串的海軍水兵,缺乏陸軍那種面臨緊急變化的經驗,混亂之中一門已經展開的65毫米野戰炮來不及收攏,面臨被黑旗軍繳獲的險境,考慮到當時整個越南殖民地都沒有幾門這種野戰炮,上校先生為了搶救這寶貴的大炮,居然不顧自己堂堂上校之尊,親自挽起袖子和炮兵一起搶救起大炮來,真是沒有官架子,真是和基層官兵相濡以沫,但是這舉動玩得太不是時候!

劉永福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機會居然來得如此之快,如此不要命自然不會跟他客氣什麼,一名狙擊手舉槍瞄準了上校先生……

本廠長繪製的作品:李維業中槍

槍響之後,李維業應聲倒地!也許是黑旗軍槍法不精,槍彈射中了他的肩膀。黑旗軍將士怎會放棄這個擊斃敵酋立功受獎的天賜良機,紛紛瞄準李維業扣動扳機,由於上校的副官雅關上尉奮不顧身的用身體擋住了一輪子彈!一心不放過這天賜良機的劉永福下令親兵隊壓上。重傷的李維業被黑旗軍俘虜之後受盡折磨後被斬掉了腦袋和手臂,人頭和手臂最後被裝在盒子裡埋在官道上受眾人踩踏,以示侮辱。

法軍是役陣亡32人,包括李維業的副手韋灢少校和那個肉彈雅關上尉,統統被打掃戰場的黑旗軍士兵砍掉了腦袋回去換賞錢,受傷52人。總計損失84人!黑旗軍傷亡數字是:陣亡50人,受傷56人,大部分法軍士兵仍然能夠在主將陣亡後一路突破阻截回到要塞里固守,黑旗軍拿要塞無計可施後把一肚子的火氣都撒在了無辜的河內百姓頭上,轉而嗷嗷叫地去搶劫河內城「自取賞錢」,搶完後居然放火燒城。河內「全城被黑旗軍搶劫一空,半城被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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