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克·施奈德版正義聯盟》豆瓣分穩定在了9.0,毫無疑問這是一場影迷推動的浪潮—— 水分太多。
自從2017年尾燈收尾的《正義聯盟》橫空出世,引起一片哀嚎的同時,對扎導剪輯版的呼聲也隨即破土,罵聲與呼聲共生,神奇的是所有好的壞的都圍繞一部電影。
等了四年,從影迷狂怒到渣導動土,中間發生了什麼?
隔壁的漫威已經為十年宇宙划上了舉世矚目的句號,人們早已經對漫威感到疲憊,卻還是沒摸清DC從哪裡入門。
這個問題誰也別想擇出去,沒本事的就是沒本事,該被批判急功近利的就得批判。
說句讓影迷扎心的話,渣導不是個合格的掌舵者,也不能像凱文·費奇替DC高強度執行規劃,選擇渣導來掌控建立DC宇宙,或許從一開始就是個美麗的錯誤。
得與失
《扎導版正義聯盟》長達四個小時,比《正義聯盟》多出一倍的時長。
一通昏天暗地的觀影馬拉松後,在影迷思維和對非常規時長電影的評價標準缺失影響下,影迷多少選擇了「報復性」打分。一個被誤解被掩埋的作品問世,有如此風格鮮明,巨細無遺的敘事格局,總能博得好感。
僅以我舉例,就看到了很多想看的新內容。
地球舊神和星際守護者綠燈俠並肩作戰,對抗的不是荒原狼而是最強反派達克賽德,火星獵人出場,雖然沒有投入太多敘事體量,閃電俠的第一次超能力展現不再是視頻里的1/40幀畫面,鋼骨有了更豐富的故事背景,他作為半人半機器,本該是隊伍里最悲情的人。
超人復活後的大殺四方,尤其對蝙蝠俠兩次用熱視線痛下殺手,進一步削弱了超人的神性,暴虐的衝動總是伴隨強大的力量和被壓抑的人性。以及露易絲的出現,喚醒了超人的理智與情感,讓人感動的同時也從側面證明了超人的精神脆弱——人類的感情讓他變成憐憫眾生的神,但他世界的重心,他的理智與情感,從來都只是露易絲。
克拉克與卡爾-艾爾,外星人與地球人,神與人,露易絲了解他的全部。
所以才有了布魯斯·韋恩夢境里的末世畫面,超人就像達斯·維達屈服於原力的陰暗面,在失去與人類的連接之後,屈服於毀滅的衝動。
達克賽德作為對標滅霸的超級反派,也有了更多表現,黛安娜之死,天啟星艦隊降臨,虐殺海王,放出歐米茄射線,得到反生命方程式,「收編」超人。
以及最後大戰的處理,相比於尾燈補拍的過於拉跨甚至有點好笑的對決,渣導想得更大膽,做的也更放肆。
閃電俠穿越時間挽回失敗的行動,直指閃電俠漫畫大事件《閃點》劇情,配合上閃電俠幾次與在監獄中父親的對話,一條完整的線索就此浮現——正是為了證明父親不是殺害母親的兇手,閃電俠才會選擇穿越,並造成一系列可怕的連鎖反應,甚至重啟了DC漫畫宇宙。
腳踏之處,皆成現實。年度最燃場面提名。
超人選擇黑色制服,在一定程度上驗證了蝙蝠俠的夢境,夢境中的超人,正是一身黑色,夢境從這裡開始侵入現實。
以及對荒原狼的結局處理,超人打斷他的頭角,海王給他一穿膛叉,女神斬了他腦袋,暴力程度相當之高,還有達克賽德把滾落到他腳邊的荒原狼頭踩碎,是對這個終極反派力量和殘忍的展示。
還有更多細節的補充,鋼骨的父親自我犧牲,熟悉渣導的影迷都能看出,這場戲與《守望者》里曼哈頓博士實驗室事故的相似之處。地球對抗達克賽德的歷史,油畫般的色彩讓大戰變得古典浪漫,就像出自《斯巴達300勇士》。
渣導的優點從來如此,視覺化的情緒,美學暴力展示,慢動作與力量感的結合。
一個視覺系導演,喜歡暴力與黑暗,擅長影像和情緒,真的不能再拔高了。
扎克·施耐德的電影里,總有一個主題—— 英雄隕落。
英雄為了理想信念,不容於這個世界,最終走向毀滅。斯巴達勇士被萬仞穿身,羅夏死於舊日戰友手中,超人親手殺死自己的血緣同胞,背負沉重枷鎖。
英雄的命運是自我毀滅,為了一個更好的世界而犧牲,這也確定了渣導版《正聯》的基調。
院線版的結局過於光明,渣導剪輯版補上了觀眾對於扎克·施耐德的觀影期待。四小時的章節形式,彌補了故事的完整度。
問題也在於此。
首先就是時長,不說別人,就算扎克·施耐德本人,也在採訪里說,這版電影在HBO Max上播出,或許是最好的方式。畢竟,觀眾可以在家窩在沙發上舒服度過4個小時。
四小時不是刻意為之,為了實現敘事的完整,渣導也很無奈。讓觀眾認識每個角色,渣導在盡力補充閃電俠、鋼骨、海王這些觀眾不熟悉角色的背景。
但呈現出來的效果,依然是,劇情推進基本靠嘴。
鋼骨與母盒的聯繫,侵入網絡的能力,人形武器的原理;閃電俠與神速力的聯繫,製造電流的能力,超越時間的原理;海王與海洋的聯繫,他到底有什麼能力?控制水流的原理?
這些問題的答案讓觀眾知道的方式,基本靠三字句型——「我可以……」。
這個問題暫且放過渣導,畢竟這涉及到華納的策略,以及,據說渣導還沒拍完整部電影需要的素材。
渣導剪輯版的問題,還在於群戲總是拍不好。從開頭的天堂島群戰,就開始場面混亂和重點不明。
到後面超人復活,其餘五人被壓製得毫無反手之力,能力展現得相當貧瘠,甚至出現了三人與超人比拼力量的呆板動作場面。
戰鬥力忽強忽弱,該弱的弱該強的強,馬老師看了直呼內行。
蝙蝠俠存在感依然被弱化,別人在和荒原狼打得天昏地暗,蝙蝠俠卻在和小兵打水槍,沒有決策力的展現,沒有智商的碾壓,從《正義黎明》到《正義聯盟》,渣導實力證明自己拍不好蝙蝠俠。
荒原狼的背景補充更為完整,一個有野心但被達克賽德壓制的超級反派,相比之下達克賽德該有多讓人感到恐怖。
結果呢?達克賽德先是被舊神打得落荒而逃,幾千年過去還沒有對入侵地球做充足的準備,他的目的是什麼?除了暴力殘虐,達克賽德讓人害怕的地方究竟是什麼?
以及無休無止的慢鏡頭,也是4小時時長的幕後黑手之一。慢鏡頭是渣導的美學風格,但沒必要在誰身上都來一把,閃電俠需要慢鏡頭讓觀眾看清動作,這是出於實用和特點的考慮,但在這版剪輯里,被用爛了。
愛與誠
無論怎樣分解渣導剪輯的《正義聯盟》,喜歡這部電影的人依然會喜歡。
起碼從氣質上來說,新版本與院線版本就像咸豆腐腦和甜豆腐腦,一個溫和一個帶勁。
期待渣導剪輯《正義聯盟》,其實也是在期待渣導對DC漫改電影一以貫之的黑暗氣質的改造。
觀眾想要的,是看《守望者》《超人:鋼鐵之軀》,或許也可以加上《正義黎明》的那種,不夠和諧、不夠光明,一種凝視破碎、黑暗和死亡的美感。
成片滿足了很多人,我喜歡渣導對於角色故事的補充,對於漫畫細節的擴展,對於故事的開放式處理。
這一部《正義聯盟》,本該是一次匯總,無奈現實所迫,只能把它拍成一次輻射。
他的本意在於為之後的DC單體英雄電影鋪路,閃電俠閃電事件、鋼骨、海王,正義大廳建立,《正義聯盟》第二部,加入小丑故事線,以此為反派添加更邪惡的魅力,超人黑化,達克賽德入侵……
可惜的是,華納不太領情,渣導也因為女兒去世受打擊,退出項目。
一次意外,似乎讓華納下定決心,即便讓渣導回來把電影剪輯好,也不打算再輕易讓它與DC電影宇宙產生聯繫——官方說法是,以院線版《正義聯盟》為DC電影宇宙的權威解釋。
在院線版里,閃電俠沒有穿越時間,鋼骨的父親沒有犧牲,超人沒有穿上黑色制服,蝙蝠俠沒有那些困擾他的夢魘,沒有達克賽德入侵地球的歷史。電影止步於擊敗荒原狼,沒有很多值得延伸的線索。
也就是說,有關扎克·施耐德關於DC電影宇宙的規劃和設想,華納做了一手準備,沒有渣導的DC電影宇宙,也做了一手準備。
這一次,華納讓渣導把自己的版本剪出來,放到HBO Max平台上播出,很大初度上也是出於商業考量,為流媒體平台引流。還能看到觀眾對於渣導以及他的規劃的反映,又賺了一波口碑,何樂而不為。
一開始,渣導被要求做一部純粹的《正義聯盟》,不要劇情上的延伸,不要安排與續集的聯繫。但渣導還是選擇拍攝有引導性的線索和懸念,忠於故事和形象,渣導如是說。
從2013年,華納以《超人:鋼鐵之軀》開始追趕漫威的腳步時,扎克·施耐德的命運就與DC電影宇宙綁在一起。
嚴肅的情節,扎式美學風格,殘酷的美感,從《斯巴達300勇士》《守望者》一路追隨而來的影迷,對DC電影宇宙的期待,其實是對渣導忠於自我的期待。
區別於漫威的嚴肅風格,是DC電影吸引影迷的地方,如今,這一優勢也岌岌可危。
扎克·施耐德是個好導演,他有自己擅長的手法,也經過市場和觀眾的檢驗。這種忠於自我的作者性,為他贏得忠實的追隨者,也讓他頗受爭議。
從電影收益和規劃的合理性考量,扎克都不能讓華納滿意,這是商業層面。對於電影角色的理解,也讓許多人感到不滿,這是作品層面。
支持蝙蝠俠殺人,設定神奇女俠更野蠻血腥,甚至還有蝙蝠俠、超人和露易絲之間的三角戀。最後這一點,在《正義聯盟》推進的時候,早已被華納否決。渣導甚至對指出蝙蝠俠不殺人的粉絲說,你就是住在一個tm的幻想世界裡。
渣導的風格可以很漫畫,《守望者》已經被捧上神作的位置,描繪的是一個現實得近乎殘酷的世界,英雄主義以最慘烈的方式消亡破碎。
《守望者》有它的特殊性,一個荒誕的故事,一個意猶未盡的結局,一場黑暗的陰謀,以及對人類失去信念的絕望。
一部電影,扎克·施耐德遊刃有餘,但在規劃電影宇宙的問題上,扎克·施耐德與華納的合作,終究還是一場失敗的實驗。
我喜歡《守望者》《超人:鋼鐵之軀》,但這並不影響我對扎克·施奈德的認識,自己喜歡的東西,可以不完美。
對於電影規劃和角色形象的塑造,渣導依然有個人的特色,但是這種特色與角色在漫畫中,在粉絲心中一以貫之的形象起了衝突,又似乎不那麼有大眾性,簡直是兩頭不討好。
改編還是亂編,各家有各言,電影本該存在這種爭議性,但商業電影最終考量的依然是盈利與發展。渣導對電影的愛,對自我表達的忠誠,最終沒能讓他一直成功下去。
回到開頭說的,如果用一句話來證明《扎克·施奈德版正義聯盟》的9.0分虛高,可以這麼說——
《守望者》才8.5分。
請問,前者真的比後者還要優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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