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鎮反」到「掃黑除惡」,新中國為社會穩定的歷次「大掃除」

2020-01-25     半杯餿茶

這幾年,尤其是去年,如果外出旅行、出差的人都會發現,無論是在城市和鄉村,只要是中國的地方,都會出現醒目的「掃黑除惡」的標語。應該說,這是新中國又一輪打擊社會「黑勢力」的國家行動。

掃黑除惡是指清除黑惡勢力。黑惡勢力作為當今中國社會穩定的一個巨大毒瘤,不僅給民眾的生命財產安全帶來了極大的危害,而且也影響到了整個社會的繁榮穩定,百姓對它是咬牙切齒、恨之入骨。全國各地開展掃黑除惡專項行動,是一個順應民情民意又極大地穩定社會的重大良善舉措。

2019年5月28日,全國掃黑辦公室召開新聞發布會,向社會公開發布升級後的全國掃黑辦智能化舉報平台。

2019年11月,掃黑除惡專項鬥爭開展以來,全國共打掉涉黑組織2421個,打掉涉惡犯罪團伙29773個,敦促35474名涉黑涉惡違法犯罪人員投案自首。

嚴格的來說,「黑社會」在新中國從來是一個敏感話題。在官方對外宣傳中,並沒有「黑社會」存在,只有黑社會性質的組織。而回顧新中國成立七十餘年以來,從來沒有停止過為穩定社會治安,為新中國各項建設安全而將黑惡勢力嚴厲打擊的行動。

在中國過去的歷史上,隨著時代環境的不同,人們用許多不同的詞彙來形容各類「黑社會」組織。無論何種稱呼,黑社會的"黑"都可從不同維度作出解釋:它既可以是空間的隱秘"街角",又可以是政治權力不及之處,還可以是主流文化的化外之地,尤其是當文明達到了一定先進程度,"高級形態"的「黑社會」形態則愈來愈表現出他們和法律的博弈,成為「灰界模煳地帶"。

建國七十年了,「掃黑」從未停止。但我們歸納歷年來的「掃黑」行動,在每個歷史節點上,可以相對的形成三個階段,一個是建國初的「鎮反」,和改革開放初的「嚴打」,及今天邁入5G時代的「掃黑除惡」

1949年,當行將打敗國民黨政權,從西柏坡開赴北京「趕考」時,顯然,治理城市和領導整個中國開始了一場歷史上從未有的階級革命,和管理治理,對所有從硝煙中走來的中共黨人都是新鮮的挑戰,其中,開國伊始就要面對看不見的敵人,國民黨潛伏敵特和或明或暗藏匿在都市角落的「黑社會」人員。中共清教徒式的道德使命,讓毛澤東自"進京趕考"起始,便將敵特、幫會社團和娼窯妓館作為社會治理的起手式。

彼時,毛澤東曾對新中國首任公安統帥羅瑞卿說:「新中國決不允許娼妓遍地,黑道橫行!"一句話便奠定了中共紅黑不兩立的政權格調。從那時起,這個紅色政權與在歷次打黑掃黑中起起伏伏的黑社會便展開了一場"耐力賽"。

彼時,毛澤東從蔣介石國民黨政權那裡繼承下來的,是一個黑社會不僅可以半公開存在,且與當政者有著千絲萬縷聯繫的"舊社會"。與許多國民黨要人,甚至蔣介石本人在其政治發跡中仰賴黑社會助力不同,本就懷有"改造舊社會"使命的共產黨根本看不慣、也不會容忍黑社會的存在。據稱,當時北京黑社會勢力的中心在雜耍賣藝人聚居的天橋一帶,自南方發展勢力而來的"青幫"盤踞該處,而把持北京「青幫"的「東霸天"張德泉、「西霸天"福德成、「南霸天"孫永珍、「北霸天"劉翔亭。那時的中國黑社會底色非常駁雜,三道九流魚龍溷雜,與地方政權勾連廣泛,盤根錯節下,非強硬手腕不能拔除。

北京天橋老照片

但中共對幫會社團組織並沒有一棍子全部打翻,則是有條件的甄別,從歷史成因,歷史漸變過程中,很多都被排除在反革命分子之外。

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至今被奉為中國革命先驅的孫中山,本身就是幫會領袖之一。而中共在其成長與浴血鬥爭中,歷史上與幫會有過長期合作的經歷,比如安源路礦工人罷工是藉助了洪幫的力量,上海第三次工人武裝起義,青幫社團起到了不可或缺的作用。中共很多隱蔽戰線上的領導者,為了工作的需要,也曾在不同時期加入過青幫等社團,如李克農,新中國郵電部部長朱學范曾是上海郵政系統的青幫話事人之一等。而著名的上海地下黨領導組織中,就曾有過一個鮮為人知的幫會運動委員會,上海地下黨的幫運辦公和開會地點就是顧竹軒(青幫通字輩,在上海號稱『江北皇帝』)的天蟾舞台經理室。其親侄顧叔平(中共黨員)便是中共隱蔽戰線上海幫運委員會三人委員之一,建國後,曾任上海榆林區區長等職。其子顧乃錦抗戰末期參加新四軍,建國後,曾任上海黃浦區文化局副局長等職。

朱學范

可能因為上述原因,包括當時新中國已經誕生,但解放戰爭還在收尾階段,除了「枯惡不俊,罪大惡極」的分子外,很多還是「攻心為上」。

​1950年10月10日,中共中央關於發布了羅瑞卿起草的《關於鎮壓反革命活動的指示》,「會道門」組織也在打擊之列。不過前面加了前綴詞『反動』,稱為『反動會道門』。會道門當中尤以北方『一貫道』為主,『一貫道』甚至有社會上『最大的黨』之稱,這個在明清兩朝已經成為規模,獨立運行的幫會團體,在抗日戰爭時期是依靠了日偽。在日本投降之後,又投靠了國民黨政府。

道徒中有顯赫一時的漢奸周佛海、褚民誼、王揖唐等等

1951年,北京市委在明清皇帝祭天的天壇祈年殿前召開四次控訴惡霸大會後。四名惡霸,即「東霸天"張德泉、「西霸天"福德成、「南霸天"孫永珍、「北霸天"劉翔亭判處死刑。此後直至改革開放前二十多年的時間中,一次又一次的政治運動對民眾的大規模動員,以及對基層社會的嚴厲控制,使得那時黑社會基本上在內地基層絕跡。

改革開放初期,由於眾所周知的前面一個歷史階段,社會治安一度有些混亂,各類罪犯無論是犯案手法還是組織形式都呈現出草莽和蠻幹的狀態。

1980年代初,大批知識青年陸續返城,許多成為待業青年,由於社會閒散人員劇增,加劇了社會治安惡化。當時根據全國調查,要求回城及復職的人員共有9類,除了上山下鄉知識青年外,還有1960年代初被精簡回鄉的職工要求復工,「社來社去」的大學及中專畢業生要求國家統一分配等等。城市積累了大批待業人員,同時還要接納大批返城人員,這使就業形勢進一步困難,社會治安惡化。

1978年,中華人民共和國治安及刑事案件立案53萬起;

1980年,全國立案75萬餘起,其中大案5萬餘起;

1981年,全國立案89萬餘起,其中大案6.7萬餘起;

1982年,全國立案74萬餘起,其中大案6.4萬起;

特別是到了1983年,接連發生大案。1983年2月,「東北二王」王宗與王宗瑋兄弟持槍逃亡,此後7個月在途中不斷製造血案,震驚全國。1983年5月,卓長仁劫持民航客機至韓國。1983年6月16日,內蒙古自治區呼倫貝爾盟喜桂圖旗發生27位無辜者被殺害、多位女知青遭到強姦的特大強姦殺人案。由於治安狀況惡化,很多地方的公共場所秩序混亂,女性不敢在夜晚上班,民眾喪失安全感。

城市待業青年形成了不少流氓隊伍,最知名的有唐山的菜刀隊和湖南的斧頭幫。據說唐山的菜刀隊是直接導致1983年嚴打的導火索之一。

1983年7月19日,鄧小平在北戴河聽取了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安部部長劉復之關於全國各地嚴重治安狀況的彙報後表示:「對於當前的各種嚴重刑事犯罪要嚴厲打擊,判決和執行,要從重,從快;嚴打就是要加強黨的專政力量,這就是專政。」

1983年8月25日,中共中央發出《關於嚴厲打擊刑事犯罪活動的決定》,正式開始1983年嚴打,此次嚴打持續三年。《關於嚴厲打擊刑事犯罪活動的決定》中稱,「要全黨動員,首長動手,層層負責,廣泛發動群眾,統一組織行動,一網一網地撒,一個戰役一個戰役地打,務必做到有威力,有震動。」「在三年內組織三個戰役,依法將刑事犯罪分子逮捕一大批,判刑一大批,勞教一大批,註銷城市戶口一大批,並且殺掉一批有嚴重罪行、不殺不足以平民憤的犯罪分子。」

1983年9月2日,全國人大常委會頒布《關於嚴懲嚴重危害社會治安的犯罪分子的決定》及《關於迅速審判嚴重危害社會治安的犯罪分子的程序的決定》,其中前者規定對流氓罪等十幾種犯罪「可以在刑法規定的最高刑以上處刑,直至判處死刑」,後者規定在程序上對嚴重危害社會治安的犯罪要迅速及時審判,上訴期限也由《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規定的10天縮短為3天。

1983年8月至1987年初,中華人民共和國連續三年開展了分為三個戰役的統一行動、集中打擊。我記憶中的那時候,世人將此社會整肅行動稱之為「紅色颱風」。以至我們這代人,對今後的每次社會「嚴打」,都會習慣的說「刮颱風」了。

時間推移到今天,黑惡勢力一直作為中國社會治理失范的副產品而存在,在市場治理失效的某些角落,黑惡勢力以其偏離官方的準則填補權力空間,大量有「黑社會」性質表象存在組織。以產業自治組織的方式存在。如「菜霸"、"砂霸"、"運霸"、"路霸"等各類,便以肉、菜、挖沙、運輸業為依託。主要目的是壓制競爭,用非法及暴力的手段進行斂財和掠奪他人正當合法經營的收入等。

案例中還包括我們過去不久曾經熱議的孫小果案,校場埋屍案等等。

而實際上,上世紀8,90年代引進的港台影視如《上海灘》、《古惑仔》系列等大量香港黑幫片湧入內地民間,為懵懂少年提供了形象示範。在這個形象塑造的過程中,娛樂產品刻意抹掉了真實場景中的血腥畫面,如同美國電影《教父》中被洗白了的黑幫"教父"一樣,來源於香港的影視作品中標誌性的吸煙動作、手持砍刀、赤膊光膀、身背滿布紋身的形象,強調組織忠誠及兄弟義氣,為內地民眾、特別是年輕一輩提供了一個被改良了的黑幫文化、一個兄弟主義的浪漫情懷。

在古惑仔文化的影響下,對內地許多年輕人來說,在不辨良莠的意識薰陶下,影響了其成長,於是,Cosplay想像中的黑社會在抖音、快手等視頻網站曾成為一種受追捧的亞文化。對經歷過古惑仔薰陶的一代人而言,這種文化具有旁人不能理解的"神秘誘惑力"。

今天,也許你感受不到,但你的確處於這個大時代中。這一輪的「掃黑除惡」風暴,自2018年起,歷時三年,按照《中共中央、國務院關於開展掃黑除惡專項鬥爭的通知》部署,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近日印發《全國掃黑除惡專項鬥爭督導工作方案》。《方案》明確,主要對各省(自治區、直轄市)黨委和政府及其有關部門開展督導,並下沉至部分市地級黨委和政府及其有關部門。對涉及的重點案件,直接到縣鄉村進行督導,對存在突出問題的地方等進行重點督導。

從歷史成果,以及今天的實施情況來看,每一次的「掃黑」「嚴打」都會換回較長時間的晴朗天空。當然,事物的發展也是唯物主義辯證法的具體體現,它會斬草除根嗎?我想是不會,只是當它的土壤和空氣缺乏了以後,它會蟄伏。到了特定歷史階段,應該還會甦醒,那麼迎接它的是,又是下一輪的未來的打擊風暴。

文章來源: https://twgreatdaily.com/zh-tw/8Y0B7m8B3uTiws8K6n3h.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