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體溫升到37度,他打開了通往昔日世界的大門 | 科幻小說

2019-07-23   不存在日報





這個程序根本就沒有辦法被卸載掉。目前政府並沒有找到程序被啟動的原因以及卸載方法,你如果去了,就只能被秘密銷毀廢棄。

林懷庭(筆名),九四年出生於福建泉州,現為泉州某小公司外貿業務員。平日裡愛好看書糾結,某一天萌生寫小說想法開始斷斷續續創作,新手。初寫科幻小說,初登作品《異變》。

感溫

(全文約9000字,預計閱讀時間23分鐘)

「克里,你生病了。」沙吉思坐在克裡邊上用關切的眼神看著他。克里剛要抬起頭微笑看著沙吉思說點什麼,當他聽到這句話時,表情瞬間僵在了那裡,隨即變得痛苦了起來,他重新低下頭,許久之後,才喃喃地說道:「我該怎麼辦,沙吉思。」

沙吉思關切的眼神使用得恰到好處,她用手拍了拍克里的肩膀表示她也很擔心之後就站起來轉身回到廚房開始準備兩個人的晚餐。克里覺得今天室內溫度有點低,他確認了下室內溫度,確定跟往常一樣後,他想到了自己的身體狀況。這些天他做出太多不正常的事情出來了,這些行為無疑都在表示他的身體出現了一些狀況。而沙吉思的話就像是醫院傳輸過來的確診通知單。此時此刻克里除了害怕以外他更需要邊上有一個人坐在他身邊陪著他。

但克里越是這樣子想,在沙吉思眼裡,他的病情就越嚴重。也許克里早該感覺到自己的異常了,他總是在工作的時候走神,對時間不敏感,連排隊坐車時雙腳之間的距離也出現了偏差。他總是一會兒開心,一會兒煩惱。和沙吉思呆在一起時,他更是時時刻刻不受控制地想要表達自己的愛意。

也許,當他首先踏進車廂的是左腳而不是右腳的那一刻起,這一切就已經變了樣。

「明天去一趟醫院。」沙吉思把刀叉擺在兩個人眼前後,坐在了對面位置上。房間燈光自動調暗,餐桌中間擺著電子蠟燭,克里看向對面的沙吉思,恍惚覺得沙吉思坐在距離他很遙遠的地方,燭光搖曳,此刻克里覺得沙吉思應該給他一個擁抱,而不應該坐在距離如此遙遠的對面。

是那個時候嗎,那個下著雨的平常日子。

克里像往常一樣一秒不差地踏入公車,公車在空中規矩地行駛著,每達到一個站點停下來,又在規定的時間重新啟動。在距離里克里家還有兩個站時,公車停留時長超出了預定時間。每個人都收到了操作員失控的消息,外面警報器閃爍著紅色燈光像大水一樣一瞬間淹沒了整個站點。說實在,克里在那一瞬間不知所措。這是克里平生第一次遇到了在毫無預備情況下遇到的意外。雖然此時此刻他跟大家一樣都在整齊有序地聽從指揮撤離車廂。

所以,如果乘坐下一趟班車的話,那接下來一切事情都會被打亂掉。克里站在出站口有點茫然地想到,他並不想打亂接下來的一切事情。

抄近路。克里腦海里自動搜索出一條近路。那是一條被標紅色的近路,根據提示,那條路是在地面,那裡潛伏著百分之二十的危險,具體是什麼危險並沒有說明,系統只是提示不建議走這條路。

不建議走,也就說明不是不能走,這裡面並沒有包含強制性。克里猶豫了一下,就直接朝導航方向走去。

電梯降落到地面,圍在身邊的廣告螢幕就像是提前打好招呼一般,悄無聲息地陸續消失掉。他抬頭看了一眼頭頂,建築物像藤蔓一樣互相纏繞,公車、私人飛行器和城市監察機看似混亂,卻都在按各自的軌道飛行著。頭頂的燈光五彩斑斕,因為是下班高峰期,所以看起來比平常要熱鬧。天空被連接的建築物切割成不規則的幾何形狀。克里邁開腳步,走這條路不過十分鐘時間,肯定能在規定時間內趕到樓頂超市。對於他來說,在踏進超市那一刻,不能多一秒,也不能少一秒,所以走這條路剛剛好。

導航顯示要拐進一條巷子裡面,向前走一小段,再右拐。

天空開始下起雨,早上天氣預報有提示在此刻會有一場雨。頭頂的建築物連接密集,所以雨滴能夠到達的地面也是東一塊,西一塊,躲避這天氣簡直輕而易舉。

可是這條巷子。

建築物整齊地排在兩旁,頭頂竟意外地沒有任何建築物相連。雨滴連成一線,下得非常密集。克里看著已經被雨水浸濕的街道,抬頭看向天空,天空離得很近,烏雲就像是被撐大的肚子向地面靠近,就連經過這裡的監察機都寥寥無幾。

穿過去吧,時間已經不允許克里返回去乘坐公車。

克里一邊用公文包擋著越下越大的雨,一邊急切地想要穿過這條巷子。還有一個小時天就要黑下來了,頭頂建築物五彩的燈光愈發地亮,更襯得這條巷子的陰暗潮濕。

「啊。」克里根本就來不及抬頭就直接撞上了一個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人。

西服濕透了大半,黑色公文包躺在了離頭頂不遠的地方,克里用右手把身體支撐起來,坐在地上有點惱火地看向那個與自己撞在一起的人。那個人看起來有點虛弱,被撞在地上後,用雙臂撐著地面,臉朝著地面一動不動,他看起來要比克里嚴重許多。要是傷到不該傷到的地方……克里皺了皺眉,算是徹底耽誤了。

他爬起來撿起公文包,褲腳不知什麼時候沾上了污漬,合著剛落下的雨滴順著空隙透過襪子。克里感到一絲冰涼。

「你,沒事吧?」

是一個女孩子,穿著髒髒的球鞋,黑色緊身褲和黑白橫條紋長袖。頭髮雖然凌亂潮濕但看起來烏黑細直。是店裡面那些高級定製,周末克里和沙吉思一起出去逛街,沙吉思曾經在那櫥窗前停留過。

克里從來就沒有去碰陌生人的習慣,更準確的說人人都沒有去觸碰陌生人的習慣。

但那個女孩並沒有反應,她看起來傷的很重,全身依舊一動不動。是沒有知覺了嗎,克里伸出手,碰了一下女孩子的肩膀。

「啊。」女孩子發出聲音,是痛苦的聲音。聲音非常小,大概那音量還沒有到達地面就消失掉了。沒事就好,克里鬆了一口氣,然後伸出手準備把女孩拉起來。

那個女孩轉過頭,一張蒼白但又有點髒的臉展現在半彎著腰的克裡面前,她朝克里露出了一個及其怪異的表情,然後就像是身體裡面裝了彈簧似地,驀地爬起來,朝別的方向跑去了。

雨越下越大,克里能夠感覺到水滴順著自己的頭皮往下流,他看著女孩子消失的方向許久過後才回過神,轉身依舊拿著公文包,擋著雨快速往目的地趕。

會是那個奇怪的女孩子嗎。克里不可思議地想到,那個時候的他可從來沒有覺得哪個女孩子奇怪啊。

沙吉思還是像往常一樣比克里提早一個小時起床準備兩個人的早餐。而克里在今天請了人生中的第一個假,其實他是有點害怕的,當他把請假條傳輸到公司系統,他害怕那個從未見過面的秘書突然問他得的是什麼病,克里無法開口,他開始害怕周圍人異樣的眼光。

即使,這個城市的人不會因為一個異樣的人而轉移自己的目光,冒著停下手中的事情,繼而可能亂掉後面整個規劃的危險而去討論他。在這座縱橫交錯的建築物裡面,每一項事物每一個人都在按照自己特定的軌道裡面進行著,一分不差到達站點的公車,永遠也不會出現失誤的天氣預報,以及在上班時候大家都是在規定的時間內完美地完成了自己的計劃並準時下班。

只能說,產生這樣的害怕,僅僅只是克里的胡思亂想。

同意請假申請在三分鐘過後準時傳達給了克里。克里在吃完早飯後依舊像每個早晨那樣,穿好衣服,拿好公文包做好每天以來他重複得幾乎完美的動作後再出門。但他今天坐的是另外一趟公車。

在等車排隊時克里遇到了一些困難。今天天氣預報顯示,在九點零三分會下一場陣雨。透明屋頂上面聚集了大片烏雲。克里排在等車隊伍之中,他總是忍不住用自己的餘光去看那貼著玻璃緩慢滑行的烏雲,車站裡面燈光亮得刺眼,隊伍之中因為他而像是正畫得筆直的線因為突然手抖而扭曲了一下。等到克里發覺的時候,他慌忙收回自己的腳,把視線收回平視正前方。

公車懸浮在了半空中,停在了規定的站點裡。

走進車廂那一刻,他聽到嘩啦一聲,大雨傾盆。那些青灰色建築物就像是被固定在地上沉睡的怪物,隨時隨地都可能拔地而起。

「你要去醫院。」

有陌生人在跟克里搭訕,克里慌忙把餘光收回來,調整了已經坐得很標準的坐姿。在此之前,克里還從來沒有被一個完全陌生的人搭話。

當克里需要認識一個人,那在這之前他就會提前接收到這個人的所有信息,同樣,需要認識他的人也會有提前擁有克里的一切資料。

克里猶豫著,這好像並不是什麼危險的事情,政府也沒有明文規定不准與完全的陌生人搭話。這是克里第一次與完全陌生的人接觸,好奇心占據了克里的整個身體。

「這個程序根本就沒有辦法被卸載掉。目前政府並沒有找到程序被啟動的原因以及卸載方法,你如果去了,就只能被秘密銷毀廢棄。」

克里很想朝四周看去,陌生人的話像是有什麼東西插進皮膚裡面,啟動了克里的痛覺,讓他忍不住跳起來查看下究竟。當然他並沒有立即詢問陌生人原因,他雖然對於陌生人的搭訕產生好奇,但這並不代表他信任陌生人。

公車萬無一失準時停在了醫院的站點。克里至今也想不明白,那天操作員為何會失控,在這座城市裡面操作員失控是一件多麼大的事情呀,當然政府也並沒有公開操作員失控的原因,在這裡生活的人們也不可能特意去關注這件事情。

醫院牆壁是用光亮金屬製成的,冰冷且堅硬,似乎是專門為了禁止逃跑而特意製成的牆面。克里根據路線提示來到了病毒檢測中心,那裡早已排好了長長的隊伍。醫院裡沒有窗戶,只有天花板照射出白色的光,走廊旁綠色植物擺放整齊,綠意盎然,克里無意間看向它們的時候,那些植物更像是鋼筋水泥製成感覺不出任何的生氣。大家都是平常的表情,並沒有因為染上病毒而表現出痛苦的神情,他們的樣子看著更像是事不關己。在這裡面除了病患和陪同的家屬就再也見不到任何人。四周靜得好像是克里屏蔽掉了聲音來源。病人排成長隊,陪同家屬都坐在快要跟牆壁融為一體的長排椅子上,他們都正視前方,雙腳併攏在一起,雙手放在膝蓋上面。克里知道,此時此刻的他們也許正在瀏覽實時報道或者雜誌什麼之類的。

「這個程序根本沒有辦法卸載掉。目前政府並沒有找到啟動程序的來源以及卸載方法,你如果去了,就只能被秘密銷毀廢棄。」

克里排在隊伍之中越發地難受,如果能像早上那樣,在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時候剛好公車靠站了就好了。但這裡隊伍好像一直都沒有挪動過。這周圍環境越自然,克里就感覺自己越不自在,他越是在意自己的想法,就越發覺得自己漸漸失去了控制,沒有辦法控制好不禁流出慌亂的表情,視線無法正視正前方,總是被眼角的餘光吸引過去,就連手都沒有辦法好好放在固定的位置。

克里想到自己被銷毀的場景。他見過銷毀的場面,雖然那個時候他的只是用走馬觀花的形勢瀏覽傳送過來的實時視頻,是講身體零件被重新利用。他記得,一具具毫無意識的軀體被脫下重重包裝,身體構造一覽無遺。那個時候克里知道自己會有被回收的那一天,但是他並不曾思考過自己被回收時連自己的意識也一同消失在這個世界上,現在想想等到那一天那個時候他的身體被認任由擺布,拆卸重裝,製造另外一個人出來。他想起距離自己被回收的時間已經所剩無幾,他就覺得自己應該要做點什麼,克里越是這樣子想,他就越清楚地回憶起當時那個被回收的畫面,那一幀幀的畫面甚至具體到每一個細節。

還有沙吉思,他深愛著沙吉思。他想到自己一去不回後沙吉思的種種情況。如果沙吉思失去他,那麼她將多麼的孤獨和無依無靠。

坐上回去班車的時候,克里感覺自己還是沒有完全平復下來。因為是上班時間,車站裡面除了一些婦女和小孩就基本見不到任何人,上車下車的人少之又少。這個時候克里只想一心回到家裡面,也許這個時候只有家裡能讓自己感到全身心放鬆和冷靜思考。

回到家裡剛好是中午十二點鐘。房間裡面程序沒有啟動,空氣沒有辦法在這裡面流通。在克里進來之前,這裡面一切都是靜止的,光線灰暗,房間裡面找不出一絲生氣。

克里躺在沙發上面看著天花板發了好一會兒呆,許久過後他猶豫了一下,重新接收了陌生人的信息。

「這件事情也就只能靠你自己尋找出路。」

克里重新搜索到那條路線,那條路線依然像之前那樣子被標誌成紅色。現在時間還早,距離沙吉思回來時間也還早。克里起身把公文包放回平常擺放的位置,當他走到玄關處時,他回頭看了一眼客廳,巨大的落地窗被淺灰色的窗簾遮擋住,四周被黑暗侵蝕,家具就像是這個房子裡面生長出來一樣,即使發生巨大的搖晃也不會動搖移位。客廳里寂靜無聲,只有克里走動時弄出的一點聲響。

直達到地面的電梯在克里所住樓層頂層。這個時候超市沒有一個人,只有門前識別系統的藍光一直在不停地閃爍著,克里在經過的時候刻意避開了。

早晨下過雨,地面到處都是濕漉漉的。天空陰沉,但天氣預報並沒有說明未來幾個小時會有雨。

走過一小段就是那個巷子。建築物還是之前那些的建築物,只是克里罕見地看到與地面交接的建築物牆面上布滿了泥漬,不規則形狀就像是故意貼上去的黑色貼紙。

巷子寬度是三米,邊上建築物密集。克里一邊注意著上面的情況,一面往各個通口看過去。今天他完全擁有足夠的時間來尋找那個女孩子。

牆面底下不遠處路面凹了一塊,雨水匯聚在一起,完美避開了那些來回飛行的交通工具,倒映出了被烏雲攻占的天空。克里停在前面。這條巷子似乎看不到盡頭,之前克里沒有注意,他是從一邊的建築群穿到另外一邊建築群。在此之前,他只記得這條巷子濕漉漉的,天空毫無保留地被暴露在這裡。

克里仔細看向每個地方,即使那裡面空蕩蕩的什麼東西也沒有,一個人也沒有,可是克里的內心深處依然認為,這裡面藏了什麼。

不知走了多久,克里走到了一個十字路口,依舊沒有任何人。往哪個方向走,克里猶豫了,他開啟了導航系統,導航並沒有明確表示出這些路線,或者說,導航只是提供了一個大概的路線圖,周圍有什麼,全都沒有辦法顯示出來。

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

克里茫然地站在十字路一棟建築物旁。他可從來沒有遇到過導航沒有導出具體位置的情況。他頓了頓,開口有點不習慣地問道:「這裡是哪裡?」

陌生人就像是早已猜到了克里會提出問題而故意停頓了許久,直至克里認為陌生人已經沒有興趣再給他傳輸信息或者也報復性地屏蔽掉了他之後,才緩緩地說道:「這裡是另外一個領域,你走進了別人的區域裡。」

「那個女孩嗎?」

「是的。」

「這裡都是她的區域?」

「現在是。」

克里站直了身體再次向四周望去,其實克里完全可以看得更遠。這條街道空蕩蕩的,感受不到有什麼東西活動的跡象。

「那她又是誰?」

陌生人的聲音悠悠地好似從附近,但又小地似乎是從很遠地地方飄過來,他說:「她是人。」

再原路返回去等克里快要到達原點的時候,頭頂的交通工具也漸漸多了起來。克里沒有想到,他走這條路,竟不自覺花去了四個多小時的時間。

回到超市之前,克里站在了車站柱子後面一小段時間。班車停靠在站點上,車門自動打開,人們整齊有序地往外走。那些人快要到達出口時,克里儘量掩人耳目地站在了他平時站的那個位置,然後繼續向前走。克里需要走出車站,然後步行一小段時間去超市購買今晚需要準備晚餐的食材。

回到住處關上屋子的門,程序啟動,屋子裡面灌入清新的空氣,窗簾自動拉開,被套換上新鮮的花紋,克里換上家居服,廚房燈光自動調好亮度。當他踏出房間那一刻,沙吉思正好轉動門把。

「你感覺怎麼樣,克里。」沙吉思一邊把克里洗好的蔬菜切好放進已經散發出香味的濃湯裡面,霧氣氤氳,沙吉思沒有轉過頭看站在邊上的克里,但沙吉思此刻的動作很好的照顧到了克里現在的感受,她儘量用平常的語氣。

克里猶豫了一下,他看著沙吉思的側臉。「去過了。檢測並沒有什麼大問題,只是普通的病毒。」

沙吉思沒有點頭,而是把湯盛在了盤子裡面讓克里端去餐桌上面。

也許她正在調查克里在醫院的就診記錄呢。

兩個人吃完晚飯洗完碗筷之後就一起坐在了沙發上面一起看電視節目,今晚沙發顏色是罕見的藏藍色。在當初購買沙發的時候,銷售員字正腔圓地介紹到此款沙發可根據人的心情更改顏色。但克里一直沒有弄明白,它顯示的是哪個人的心情。

十點鐘是他們準時入睡的時間,在此期間沙吉思跟他說的都是一些平常的事情。

克里也沒有辦法去猜測沙吉思此刻的心思,平日裡固定睡姿讓他意識更加的清醒,克里想到他對沙吉思說的謊話以及沙吉思跟平日裡別無二致的舉動,他的心裡就會產生愧疚,產生想要跟沙吉思坦白的衝動。

沙吉思已經睡著了,她的側臉在昏黃得燈光下顯得比平日裡更加漂亮。克里想到了與沙吉思的相識,他們是通過系統匹配出來最合適的伴侶。更準確地說,在他們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沙吉思就已經註定是克里的伴侶。他們按照根深他們腦海里的伴侶法則完美地生活在這個地方,合理的分工和適當的彼此關心。每天晚上準時一起觀看電視節目,周末有固定的活動。他們的默契使他們很好地融入了這座城市裡面。其實克里對於沙吉思,不僅僅存在這些表面,克里發現,自從他患病以來,他對於沙吉思,那源源不斷的愛意,更想無時無刻地表現出來。

可這是病。克里想到沙吉思一臉認真地通知克里生病的那個時候,克里就忍不住傷心難過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克里想到了那個女孩子,潮濕的巷子裡面就像是另外一個世界般,讓克里反覆想像著那裡的場景,即使那裡什麼也沒有。

她是人?克里發覺自己愈發地清醒,這是他平生第一次在這個時候他依然是醒著的。克里啟動了資料庫開始搜索有關於人的資料,如果她是人的話,按道理說跟克里是一樣的。可她又為何會出現在地面,對於克里和這個城市的人來說,地面的生活環境並不理想,單單因為潮濕就足以讓人對那裡產生厭煩感。

原始人類。克里的腦海里停留在了那個頁面上面。曾經有原始人類和克里他們一同生存在這個世界上面,但不同是原始人類存在在這個世界上面更早,而克里他們這類新興人類則是由他們創造出來。由於原始人類和新興人類的生活習慣和身體構造大不相同,以至於到後來就漸漸地區分開來,原始人類重情感,做事情很少有規劃性,容易衝動和情緒失控。而新興人類注重秩序和事情的邏輯性,靠精密的計算維持生活世界的有條不絮。兩者雖有相同性,但新興人類更優秀於原始人類,這是進化的結果。

克里讀完這段話以後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他該不會要成為原始人類了吧。可再仔細想想,這是根本就無法行得通的事。

明天再去趟醫院吧,他想到。稍後他又想到,明天再去找找那個女孩子。如果女孩子無法解決他目前所遇到的事情,那再去醫院也不遲。可克里一想到醫院會秘密把他銷毀掉,他心裡就會產生害怕。

等克里再次回到那個巷子,已經是第二天早晨的八點十分。他走出電梯,下意識地抬頭看向了天空,今天沒有雨。建築物就像是被洗過似的,倒映出廣告螢幕閃爍的各種燈光。地面也不再是濕漉漉的,但青灰色的地面上依舊凹凸不平。

克里停在了昨天的那個十字路口,他決定往左走。這裡的路大多都是一樣的,就連邊上建築物如果沒有細看的話都不會察覺出有何不同。克里開啟了遠程識別系統,雖然這樣子很有可能會驚動政府導致傳喚他談話,詢問在非正規情況啟動系統的原因,但這也是最高效的辦法了,他想像不出被政府抓到後的樣子,可這也無法阻止他使用。

距離十字路口3公里的距離,克里找到了類似原始人類的生命體徵,

克里應該是走進了商城的建築群裡面,頭頂的廣告比平日裡要多,今天是周四,雖然沒有比周末日的時候熱鬧,但相對於克里居住的地方來說,真是熱鬧太多了,各種裝載廣告的飛行器,商店裡面為自己推出新品製造出的新鮮花樣,以及廣告大螢幕無時無刻混合成各種聲音進入克里的耳朵裡面,他沒有抬頭看頭頂,只知道頭頂已經被巨大的玻璃罩住。那女孩子就躺在一個不大起眼的角落裡。

這裡不會下雨,即使頭頂上面會因為某個節日氣氛而製造出各種雪花或者彩條,在落到一半的時候也會直接消失掉。地面潮濕,光線昏暗,克里靠近女孩子,那女孩子仰躺著,緊閉著雙眼。身上的打扮還是上次見面的那樣子,只是濕漉漉的頭髮,順帶著一些髒東西,再也沒有上次克里看到的那般烏黑順直了。

克里在此時產生了憐憫,他甚至有種想哭的衝動,他無法表達這種感覺。這種感覺有區別於對沙吉思的感覺。

克里也不管地面上有多髒就直接坐了下來。女孩子醒過來後突然開始猛烈地咳嗽著,她看見了克里並沒有驚訝,而是依舊保持著原來的姿勢一動不動。她的臉比克里剛見到她時更加的慘白。

克里在等著她緩過來。

「真好。」女孩子開口了,聲音很好聽。也許沙吉思會喜歡,沙吉思鍾意於各種聲音,她的花費也大多是去購買各種好聽的合成聲音。克里發現,那女孩子擁有著很多讓沙吉思中意的東西。

如果我也能夠像你生活在這個世界就好了。我知道,這樣子的世界是不能容忍我生存。但即使是這樣,能夠堅持活到現在,我的心也感到滿足了。」

克里碰了下她,她身體溫度是40度。克里很想對她說一些什麼,當他張開口,卻依舊不知道要對眼前的這個女孩子說什麼,她的身體看起來異常地虛弱。

「再見。」女孩子努力咧開嘴角笑了。之後身體再也沒有動彈過。克里再次碰了一下她。而然他的腦袋裡的數據提示眼前的女孩子已經死亡。

「如你所看到的資料一樣,她是存在這個世界上最後一個原始人類。物競天擇,適者生存,原始人類已經不適合生存在這個世界上面。但為了文化延續,以及心中想要製造美好世界的願望依舊根深蒂固地存在於他們的心中,於是他們用自己的智慧創造了你們。」陌生人好似站在不遠處靜靜地觀察他們兩個人的一切動靜。

克里有些失望,他的心好像被扒掉了一塊,即使關閉了痛覺,但無時無刻地感知到缺少的那一塊,克里依舊覺得不習慣。

「曾經有一段時間你們和諧地生活在了一起,只是後來產生了本質上面隔離。你們越來越覺得原始人類做事情沒有效率,總是產生沒有必要的情緒,所生活的社會總是顯得很混亂,於是新生產出來的新興人類開始拒絕與原始人類交往,他們組建自己的社會,並制定出屬於他們的規則。就像是你現在所生活的一樣,規律而克制地生活著,有些事情有些動作永遠都在局限之內,永遠都不會產生差錯。要知道,以前的你們可跟原始人類並沒有什麼不同。」

克里依舊看著眼前安靜地閉著眼睛的女孩子。而陌生人像是在祈禱女孩子死去一樣安靜了好一會兒。

「那我是變成了原始人類了嗎?」

陌生人輕輕地笑道,這讓克里想到剛才短暫的沉默讓他誤以為陌生人是在為女孩子禱告然而其實並不是,他只是在等克里提出問題。

「不,原始人類已經完全滅絕了,你只是變成曾經能夠跟原始人一起相處的新興人類。」

「那是什麼導致了我變成這個樣子。」

「不僅你身上,而是存在於這個世界的全部新興人類身體裡面都存在了一個只有原始人類能夠啟動的程序。而這個程序的名字叫做『情感』。」

「是溫度嗎?」

「是的,只有最原始人類的體溫才能啟動這種程序,如今原始人類已經完全滅亡了。克里,你是唯一一個,也是最後一個。其餘人身上的這種程序永遠也不會被啟動。」

克里兩眼看著正前方,他不知覺甚至帶點頹廢地靠在了身後那面潮濕而陰暗的牆面上。克里應該後悔那天為了不打亂後面的一切事情而選擇走這條該死的近路,也就不會發生這一系列的事情。他和沙吉思還是像之前一樣,毫無意外地一直生活下去。但奇怪的是,克里並沒有因此而感到任何的悔恨,他也說不清楚此時此刻的感覺,他傷心難過,他的失望也是真的,但對於這種情感他也沒有辦法解釋。也許是這個世界上的最後一個原始人類消失了,他才會產生這樣的感覺吧。

「能告訴我你是誰嗎?」

「我就是『情感』。」陌生人毫不猶豫地回答道,也許克里一開始問他他是誰,他也是會這麼毫不猶豫地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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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殊的心理和生理狀態,能夠讓眼前貌似正常的世界變得不正常,《感溫》這篇小說的感染力,與其說來自精巧的世界設定,不如說更加來自於作者嫻熟的控制人物感受的文筆。科幻的特色在於創造不一樣的世界,而究竟是什麼東西讓世界變得不一樣,作者們可以各盡其能。

——責編 宇鐳


責編 | 宇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