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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我去移動收費處繳費，老闆熱情地說，有一個繳費贈話費活動，你繳九十就可以得一百，你有興趣參與麼？我說好啊，那就參與參與吧。老闆說，先到帳是五十，另外五十，三天後到帳。我猶豫了一下，還是認可了老闆的話，一次性付給老闆九十元，手機立馬到帳五十。
回去等了三天，不見另外的五十到帳，第四天還沒到帳，我心想等等吧，可能慢點兒。等了一個禮拜仍然沒到帳，我去找收費處老闆，老闆很驚訝地說，到帳了啊，不可能的，你別忙，我打個電話問一下。他忙著打電話，先打的是10086，那邊說沒有到帳。老闆急了，說我給你打運營商，運營商說到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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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手機給老闆，讓他查是哪一筆到帳了。老闆把我的手機翻來翻去，最後說：我弄不了你手機，但是肯定是到帳了，你要相信我。他抬起一張誠實面孔，說：你想，我是騙人的人嗎？我經常騙人的話，能在這裡呆這麼久嗎？我記得你每月在這繳費吧？最少一年？是不是？我騙過你嗎？
老闆說得懇切的，把我也弄得不好意思了，我就想：可能也不至於騙人吧？幾十塊錢，值得騙嗎？老闆說：是這樣，你先回去，這事在我的心上，我一定再打電話給你核實，你放心，不會哄你的。
又過了幾天，手機還沒有到帳信息，我就又去找老闆，老闆還是一臉無辜的樣子，他說：一定是扣了你的月租啥的，不會不到帳的。我說那你給我個清單，他說：身份證帶了沒？哦，還不行，身份證要帶到移動繳費大廳去，離這十多里，正常營業時間去，再帶上辦卡的證明複印件，手續要帶全才行，不然你空跑一趟？
我想了想，正常上班時間我也上班，請個假弄這事劃不著帳，還不確定能查到是不是到帳，就心裡安慰自己，全當是繳了一回學費，以後這種活動最好不參加了，省得煩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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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楞說，別提這手機了，一年給這就交學費不少。
我問他咋？、
他說，有一回來了個信息說我中獎了，八萬八。說只需要交五百手續費馬上就八萬八到帳了。我想打工一年才落個一兩萬，八萬八至少要干五年，就匯去了五百。結果那邊又說，還有上所得稅的事忘了說了，一千五，匯來馬上就拿到獎金八萬八了。我給我的一個工地上的夥計說了，他說你趕緊不要上這個當了，他說他就上當了，說馬上中獎六萬六了，三次匯了九百多，錢一毛都沒看到，叫人家哄了，你的五百塊就當是交學費了，我的九百塊也是交學費了。
二楞說，報警收拾！他夥計勸了，報警？你等著猴年馬月能破案，咱一天就甭找活乾了，光弄這閒欻欻事？
還有一回，二楞說，手機上有個信息說富婆閒寂寞找朋友，一年給三十萬。這事就別提了，說出來丟人，還好，沒被騙多少，只給匯了三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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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交學費，工地上的三姓說，咱念的書少，沒給學校交啥學費，到了社會上，倒是交的學費不少。
三姓那年在深圳打工打了一年，過年回來都快到家了，都到了西安南郊汽車站了，得是就快到家了？結果正往車站大門走呢，一個鋪子門口有個姑娘娃招手，甭進去也沒事，結果就活該上當呢，人家一招手，就跟著人家進去了，進去了啥啥沒說，人家拿了一盒茶葉就往我手提袋裡塞，說不要不要，人家塞到袋子裡了，這會問我要一千塊，我說沒買不給。三個小伙子過來就是個青眼窩。麼法，給了人家八百，說就只有這八百，沒有了。人家還沒纏咱，踢了一腳把咱放了。
回來給人說，都說瓜的很，咋不報案呢？我說報了案能咋？人家敢弄這事，沒後台敢弄？
果不然，塬那幫個的西棟，他哥是北郊大學教學的，叫人家也弄了一千，不服，給他哥打電話，他哥報案，警察去了，人家鋪子裡的人比他西棟他哥能說得多，人家說，我這茶葉就是一千塊一盒，你人就是進來買貨的，買了又後悔了說沒拿錢，才打起來的。你說咋？報了案還是沒球用，不過最後是把錢給退了。退了咋？臘月二十七的事，臘月二十九才把錢退了，也把打挨了！這學費也不低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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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嘩嘩是臨潼的，他說打工也交學費，還交得生多。
那一年，人家項目經理說叫砸玻璃牆，十幾米長，三米高，厚冷玻璃。咱見跟項目經理平時關係也不錯，就說這活咱從來沒幹過，你看著給，甭叫我吃太大虧就行了。人家項目經理說，這大一點活，叫倆人一響午就幹完了，給你五百，把垃圾也弄到垃圾台就沒事了。
你估這活做了幾天？三天！
三個人做了三天，把人沒掙死！三天三個人掙五百，我一分錢沒要，五百塊那倆人分了，人家倆還說他倆虧了。
我最後尋項目經理，經理說啥，他說你光掙錢呢就不交點學費，叫我給他交學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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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地上一說交學費，工友們搶著說，都生怕輪不到他說。
渭南的老黃，是個能人，大工活小工活他都干，只要不閒著。人笑話他說：你放著大工的錢不掙，掙小工的錢呢。他會笑著說：掙小工的錢咋？嫌錢少，錢少可不操心麼。屁能閃，咋說都是他有理，就乃能的，他也上當呢。
老黃說，甭提！有一年跟四川老闆干，老闆姓廖，開始錢都給得順順的，天天結帳，十天以後，隔三五天給一回，再過十多天隔七八天給一回，給的時候跟你胡說，比如說乾了八天，他硬說乾了六天，還發誓賭咒的，不嫌把他媽他爸給咒死了，就是不承認你給他乾了八天活，又沒個誰給證明，跟那貨還說不出個理。我就說一回算了，兩天的工錢，就算繳了學費，結果第二回他又耍怪，還想把兩天的工資說沒了。我從那兒就不跟他幹活了，叫這老闆白白坑了我四天的工錢。
二楞像是總結說：其實，咱沒錢人交學費，有錢人也照樣交學費，交的錢比咱還多。
大夥扯長了脖子，一個個臉上帶著幸災樂禍的笑，專心聽有錢人也怎麼交學費。
二楞說：額老表，原先在公社當臨干，不幹了，下海做生意，聽說有錢。那年西安買了房，咋失鬼的，都三四年沒見他住進去，一問，不說。後來是聽親戚說，一百多萬買了個一百七八十平的房子，一次結清，結果房子還沒蓋呢，等了三四年，聽說房子還沒蓋呢，尋人家房地產，人家說那你等不及了給你退錢。他說，這咋行？我買房的時候，房子就值那個錢，我是全額付的房款，現在房價翻了一倍多，你給我退錢，我到哪買房去，就是買，也只能買幾十平的房子了，不願意退，扛著呢，聽說把人都氣得有了病了？
工友們聽了唏噓不已，三姓說，有錢交的學費比咱多的多，一聽這故事心裡舒服了不少，咱交的那些學費，不夠到大醫院裡的花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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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楞說完了故事，就像點了一個火藥桶子，工友們嘰嘰喳喳，說了無數個故事。都是親身經歷的，有的是親耳聽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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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說村裡不知道哪兒來的抓獎的，開始叫人白抓呢，嘗個甜頭，最後一把摟回去，抓的鄉黨們都上了當。
有的說村裡來的啥醫療隊，說是免費看病呢，最後實際上是賣藥呢，藥不是假藥，就是高價藥。
有的說給貸錢呢，有的說給辦信用卡呢，有的說賣保健品呢，有的叫你買低價房呢，有的勾引著賭錢呢，都給你挖的坑坑等你跳呢，說誰誰貸了一千，還了一萬還沒還清呢。
有的買幾萬的保健品吃了球球不頂呢；有的給你辦了個信用卡，開始不招拾你，最後才用環環套你呢；有的說首付三五萬吧，過不到一月，叫你首付百分之三十四十呢；誰誰被勾引著耍牌，輸了一萬多呢……天底下都成了瞎瞎老師，天底下都成了瓜蛋學生。
老黃說，哎！左一個當，右一個當，不上這當，上那當，當跟當都不一樣。
二楞還是一個勁兒地想總結髮言：哎哎哎，聽我的，額給你家大夥說，是想不到的「老師」，日弄你說不定那會兒，就交一大筆學費呢。
作者：張奐才
城市打工者
版式設計：霹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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