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王陵基更不是黃維:1959年王耀武被特赦,誰是功德林戰犯的「帶頭大哥」?

2023-12-25     半壺老酒半支煙

原標題:不是王陵基更不是黃維:1959年王耀武被特赦,誰是功德林戰犯的「帶頭大哥」?

在功德林戰犯管理所,王耀武是一個比較精明也比較特殊的人物,沈醉在《戰犯改造所見聞》中回憶:王耀武有自己的辦公室,管著所有的學習小組組長,很多「同學」都想取代王耀武而成為功德林戰犯中的「帶頭大哥」。

王耀武這個「帶頭大哥」並不是欺壓「同學(功德林戰犯互稱同學)」的某「頭」某「霸」,而是為戰犯同學服務、幫管理人員做事的積極分子——戰犯們在功德林的主要任務是學習改造,王耀武的正式職務,是「學習委員」。

沈醉回憶:「王耀武越來越得到幹部們的信任和同學們的尊敬,但這麼多高級軍政人員聚在一起,總有不少人對他這個委員眼紅而想搞垮他取而代之。(本文黑體字均出自沈醉回憶錄和文強口述自傳)

王耀武的地位確實令其他同學眼紅,因為在一百多名將軍級戰犯中,「權力」最大的是學習委員王耀武,「權力」第二大的是生活委員龐鏡塘,但是兩人還是以學習委員為首:戰犯的主要任務是學習,誰學習成績好誰學習成績差,王耀武有很大發言權和決定權,而龐鏡塘這個生活委員,則有點「費力不討好」。

在功德林戰犯管理所有一間特殊的「工作室(實際是辦公室,但不能那麼叫)」專屬於學習委員和生活委員:「龐鏡塘和王耀武兩人有一間小房子作為他們的工作室,各組學習組長與生活組長有事開會或碰頭,便在這個房間內,別的戰犯在他們不開會時,也可以去這裡與他們聊天或反映情況。」

戰犯們反映情況,當然是找王耀武而不是找龐鏡塘,即使是找龐鏡塘,也是發牢騷挑毛病,找王耀武則是彙報自己的學習心得,王耀武匯總上報,其意義當然是不言而喻的:老王筆頭一歪,好話能變成壞話,壞話也能變成好話,雖然王耀武從來都是實事求是,但是戰犯同學們卻不能不對他保持尊敬。

學習委員王耀武領導各個學習小組長,直接由管理所負責人(所長、政委,也就是電視劇《特赦1959》中的王英光、賀春年、胡大叔、馬玉和那個級別)領導,每天學習完畢,王耀武都要召集各學習組長開一次碰頭會,各組長向他彙報學習情況,由他彙集以後去向管理所的領導彙報。

據沈醉回憶,王耀武的確是認真負責如實地反映問題,所以他不僅得到管理所領導的信任,也得到所有的同學們的信任。 但是王耀武的山東同鄉、同事龐鏡塘(山東省黨部主任委員,老蔣任命的山東黨務一把手),顯然不具備王耀武的威望。

龐鏡塘管生活,而那些被俘的高級將領好日子過慣了,再加上我軍優待俘虜的政策,這些高級戰犯除了徐遠舉、周養浩、董益三等特務被抓時口袋空空之外,大多比較「富裕」:「因為解放軍執行不搜俘虜的政策,被俘時身上帶的財物都算是自己私有的,雖暫時交管理所保存,但隨時可以取用。這些大官被俘時,身上往往帶有大量美鈔、黃金,所以花起錢來滿不在乎。每逢年節,管理所同意買些香煙糖果食物時,有的一開口便是香煙10條、糖果10斤。」

沈醉在被俘時揣了十兩黃金,被俘後又有很多「朋友」給他送錢,後來又從成希超藏在衣領、襪子裡的兩千一百美金中分得了三分之一(當年七百美金相當於六百多克黃金),所以花起錢來也毫不在乎,曾對他恨之入骨的徐遠舉周養浩,後來也吃他的最短,再也不罵他了。

戰犯中的「財主」們上報的香煙糖果數量由龐鏡塘負責統計並交由管理人員採購,再由她來分發。龐鏡塘看著上千條香煙、上千斤糖果的採購清單也十分頭痛,只好跟同學們「討價還價」壓低數量,結果引起了同學們的不滿。

被龐鏡塘壓低了購買數量,有人十分生氣地在他的辦公桌上寫了一首打油詩,直接把他氣哭了:「前有石敬瑭,現有龐鏡塘,現鏡塘想學前敬瑭,可惜學不像!」

龐鏡塘想讓管理人員核對筆跡,找出那個惡作劇者,但是管理人員認為核對一百多人的筆跡動靜太大而婉拒了。

還沒找出打油詩作者,龐鏡塘種在辦公室的兩盆山鬍子(可能是山胡椒,根能之風濕)和五色朝天辣椒又被淋上了一大杯開水,等他發現這些東西蔫了的時候,已無法起死回生了。

龐鏡塘再一次被氣哭,他知道這件事不好再讓管理人員調查,就請沈醉幫他「破案」,結果又被沈醉潑了一盆冷水:「我早不幹這行了,這種案也不必去破它,你要反躬自問有什麼地方使同學不滿才是要緊的問題。」

現在想來,龐鏡塘找沈醉「破案」是找錯了人,因為寫歪詩、澆開水這種事情,正規將軍是不屑乾的,那是徐遠舉、周養浩等特務常玩兒的把戲,沈醉不但知情,而且可能是參與者——沈醉在回憶錄中承認,他是經常去王耀武龐鏡塘辦公室抽煙聊天的。

與龐鏡塘不同,王耀武只栽花不種刺,誰又不得罪,所以他從1956年轉入功德林到1959年第一批特赦,一直穩坐學習委員辦公室,連縫紉組長杜聿明對他也很是客氣:在功德林戰犯管理所,同學們經常稱王耀武為「王佐公」,卻沒有人稱王陵基為「王方公」、杜聿明為「杜光公」——蔣系高官都有名有字,取一字而稱「某某公」是尊敬,比如白健公(白崇禧字健生)、李德公(李宗仁字德鄰)、程頌公(程潛字頌雲)。

因為王耀武很會做人做事,所以就成了功德林戰犯同學中當之無愧的「帶頭大哥」:「管理所有什麼事也由他向各小組去傳達,大家對王也很信任,有什麼思想問題不願和小組長講的,便和他去談,這就比向管理人員去談少了許多顧忌。」

王耀武第一批特赦後,每天早上再也聽不到他高門大嗓喊大家「吃糖、吃糖(王口音很重,起床聽起來就像吃糖)」,集合也不再由王耀武吹哨子——王耀武最後一次吹哨子,是1959年12月4日上午9點多鐘,管理員叫王耀武吹哨全體集合時,人人喜形於色,列隊進入小禮堂,禮堂主席台上掛的橫幅「特赦戰爭罪犯大會」,那就是他們最後一次全體集合了。

王耀武離開了戰犯管理所,誰會成為新的「帶頭大哥」,這是一個比較有意思的問題:杜聿明與王耀武同一批特赦,龐鏡塘第二年也出去了,即使龐鏡塘不出去,這個「老好人」也當不了大哥。

王陵基在所有戰犯中軍銜最高、年齡最大,但是他連自己都照顧不了,杜聿明出去後,鬍子也不知道由誰來刮,所以他只能算「老前輩」,而當不了「帶頭大哥」。

在一百多名將軍級戰犯中,沈醉的年齡屬於最小的一撥,他在杜聿明走後接任縫紉組組長,離學習委員和生活委員還有一段距離,徐遠舉和周養浩就更不用說了——這兩個傢伙在戰犯中很不受待見,別說「帶頭大哥」,連小組長都當不上。

王陵基、沈醉一個太老一個太小,不想管事也管不了事,誰來充當管理所與戰犯之間的聯絡人就成了問題,沈醉第二批特赦,後面的事情他不知道,自然也就沒寫,所以要找功德林戰犯中的第二任「帶頭大哥」,我們就只能從其他「老同學」中去找了。

在1975年最後一批特赦人員名單中,我們看到了兩個十分熟悉的名字:第十二兵團中將司令黃維、徐州「剿總」前進指揮部中將副參謀長文強。

黃維這個人大家都比較熟悉,他就是那個「永動機研究家」,此人一向孤僻倔強,曾經挨過董益三(原軍統電訊處少將副處長、第十五綏靖區司令部二處少將處長,康澤的部下,跟沈醉同在第二批特赦)的耳光,他既沒時間,也沒興趣「搭理」其他同學,同學們也不願意跟他打交道。

電視劇《特赦1959》中劉安國的歷史原型就是文強,但是有些事情劉安國在電視劇中能做(比如煽風點火說怪話),真實歷史中的文強卻絕不會做。

文強在戰犯管理所雖然不認錯,但也沒有頑固反抗,在山東期間,他就是戰犯中很重要的負責人,他在《口述自傳》中回憶:「我們半天學習,半天勞動,和看守員的關係搞得很好,後來所長換了人,這個人在俄國留過學,叫姚倫(可能就是王英光的歷史原型),現在從公安部也退休了,他和我兩個人還在一起拍過電影,是很好的朋友了。我每天忙得很,當學習組長,又管牆報,管文藝,我們自己還成立了一個圖書館,我又在這裡負責,過年過節,還寫些紀念的文章。」

戰犯管理所的很多規定,也是文強幫著起草制定的:「他們把我寫的一條一條規定貼在牆上,在我的房間裡也貼上一條。這些條子貼起來,裡面再沒有哭的了,再沒有吵架的了。還有一些年輕的管理員,有時我就跟他們講:『一方面你們當看守員,另一方面你們可以好好學習嘛,買些小學課本讀一讀,文化就慢慢提高啦。你們可以吹笛子,可以拉胡琴,學點東西嘛。』」

看過筆者前期文章的讀者,肯定知道文強是一個很傳奇的人物,他用領導語氣跟管理人員說話,也是習慣使然。如果文強不轉換陣營,其地位會高得難以想像。

文強最後一批特赦後,也進了全國政協文史專員辦公室當專員,而且成了專員中名副其實的負責人——當時王耀武已經辭世,文史專員辦公室學習組長又全體專員選出,文強連續三次全票當選,做了十五年組長,專員們有什麼事,都是請文強跟上面溝通,而且每次都是文強出馬,馬到功成,副組長沈醉跑前跑後給文強打下手,大家其樂融融。

文強為什麼能成為新的「帶頭大哥」,除了他級別較高、辦事比較有能力之外,可能還有其他原因,至於其他原因是什麼,熟悉那段歷史的讀者諸君,可能比筆者了解得更清楚吧?

文章來源: https://twgreatdaily.com/zh-tw/2dcf442bf16a9d515e6e3a2dde6604b0.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