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篇文章秒懂玉雕上

2019-11-03   紀錄片人陳欽

一篇文章秒懂玉雕座落在北京最繁華街道上的這座建築,是中國工藝美術館。這間展廳中的工藝品都被稱為國寶,而這些巧奪天工的玉器,在各類珍寶中顯出卓而不凡的氣質,更像是皇冠上的明珠。

玉雕是中國特有的工藝品。在中國,不論男女老少都喜歡這種用玉石雕琢的工藝品,琳琅滿目的玉器商店中,每天都有各個層次的人光顧。普通人買塊玉飾掛在身上,有錢人買個玉雕擺在家裡,更有收藏家尋覓精品作為收藏。

中國人的愛玉之風,要追溯到8000年前。新石器時期,原始先民用雕琢精美的玉器來祭祀祖先神靈並裝飾身體。後來玉又被統治者作為規範社會秩序的禮器,成為權力、身份和財富的象徵,甚至被被附會於人的道德。「君子比德如玉」,「君子無故玉不去身」,「寧為玉碎不為瓦全」,這些膾炙人口的格言,反映了中國人對玉的崇尚和珍愛。

中國人愛玉,是因為玉有著特殊的質地,用玉製作的器物有一種與眾不同的美感。

從礦物學上說,玉是一種天然岩石,具有美觀、耐久、稀少和工藝價值。被稱為玉的岩石很多,但工藝價值最高的是軟玉和硬玉。

輝石類的硬玉也就是翡翠,近代才傳入中國,而中國傳統概念的玉主要是指軟玉。軟玉屬角閃石族透閃石陽起石類,在顯微儀器下,可以看到氈狀、簇狀、捆狀交織的纖維,就像微透明的底子上均勻地分布著不透明的花朵,纖維越細玉的質量越好。

中國是世界上為數不多的擁有軟玉礦藏的國家,而中國的軟玉礦主要分布在新疆的崑崙山脈。在距今4千萬年前的喜馬拉雅造山運動中,崑崙山隆起,因地球岩石演變形成的軟玉礦帶被抬升到海拔4000米以上,「冰清玉潔」的崑崙軟玉由此成為玉石中最美麗、最珍貴的品種。

崑崙玉藏在高山深處,隨著歲月滄桑,風化剝蝕,一些玉石崩落山澗,滾入河流,那些長年被水沖刷,磨掉了原有的瑕疵,留下來的精華便是最好的玉。這種玉質地細膩,純潔溫潤,敲擊有清脆悅耳之聲,光澤介於玻璃、油脂和臘狀光澤之間,顯得十分高雅。正是這種特性,使中國人把玉看成是山嶽之精,天地之靈,具有通神、避邪和祈福的功力。

從崑崙山流下來的兩條河,把美麗的玉石帶到了這個叫和田的地方,人們最初是在這裡的河灘揀拾崑崙玉;河灘上的玉揀完了,就到河中摸玉,沿著河谷在沙礫中挖玉,然後又到山裡開礦采玉;採到的玉石又集中到和田,再運往內地,因此從古至今崑崙玉又稱和田玉。

出土於殷墟婦好墓的這件和田玉雕,說明至少在3000多年前的商代,古人就穿越茫茫大漠,從荒涼的崑崙山把和田玉源源不斷地運到中原。直到今天,和田玉仍是揚州玉器廠的主要原料。

有著2500年歷史的南方古城揚州,自古就是中國玉器加工的重要基地。在這座城市的博物館中,陳列著揚州人的祖先雕琢於公元前2世紀的精美玉器;公元5世紀東渡日本的鑒真和尚,也曾把揚州玉器作為中華瑰寶中帶到了日本;故宮博物院珍藏的明清古玉珍品中,有許多是揚州玉坊的產品,這件世界上最大的玉雕「大禹治水」就出自揚州。在相當長的時期內,「和田玉,揚州工」代表著中國玉器的完美和高貴。

中國有句諺語說,「玉不琢不成器」,一塊美玉只有經過工匠巧妙構思和鬼斧神工般的琢治,才能成為一件精美絕倫的玉器。這座五行塔和這隻寶塔爐是現代的揚州玉雕工藝師,用和田白玉雕琢成的,典雅的光澤和溫潤的質感,使玲瓏剔透的寶塔在栩栩如生中顯得神秘而又神聖。鏤空、活環、鏈子,剛柔相濟、婉轉流暢,毫不拖泥帶水,不留絲毫碾琢雕刻痕跡,顯示了揚州玉雕工藝經過數千年的傳承,至今仍魅力四射,光彩照人。

揚州玉器廠目前是中國最大的玉器加工廠之一,這間工廠集中了許多國家級的工藝美術大師。作為有著8000年歷史的中國玉文化的傳人,他們要將這門古老的東方藝術繼承下去,又讓它在時代演進中保持青春不老的活力,歷史的責任似乎註定他們的生命是不平凡的。

然而,眼前的這位老人是那麼平常,隨和得就像是鄰居家的一位老大爺。人們很難把他與這些精緻傳神、趣味高雅、意蘊深邃的珍寶聯繫起來,但它們確實就誕生在他的手中。

顧永俊現在是中國工藝美術大師,也是現代揚州玉雕工藝的領軍人物。他設計的作品,有的收藏在中國工藝美術珍寶館,有的陳列在揚州玉器廠珍寶廳,更多的被玉器愛好者高價購買收藏,這位高產的玉雕大師和玉打交道已經40多年了,最初他是跟著師傅學習琢玉,從一名琢玉工走進了玉的藝術世界。

玉的質地非常堅韌,抗壓能力超過鋼鐵,硬度僅次於鑽石。在堅硬的玉石上進行雕琢,其難度超乎人們的想像。幾千年來,人們一直是用手工在原始的磨具上加水和解玉砂,對玉石徐徐摩擦,即使現代有了先進的電動設備,但琢玉的關鍵程序和部位,仍要靠手工。因此,行話把製作玉器叫做攻玉。治玉人必須平心靜氣、全神貫注、持之以恆,才能成就一件作品。

日復一日的琢磨,該需要怎樣的耐心、細心和辛勞?顧永俊這雙變形的手似乎在述說著一件件玉雕作品中所包含的意義。這一花一瓣、一紋一飾中,凝結的是功夫、心血、精力。

1972年,顧永俊從琢玉工成為玉雕設計師,他一直認為,這個重要的人生轉折得益於他與生俱來的繪畫才能。

在世界美術史上中國畫也許是最獨特的,強調意境而淡化寫實,使中國畫有一種韻味悠長、景致深遠的美感。玉雕藝術也具有這樣的特點,玉石的質感和光澤,最適合塑造雋永和含蓄的藝術形象。紮實的中國畫功底,使顧永俊很快進入創作佳境,而正是善於將繪畫藝術與琢玉工藝結合的優勢,使顧永俊在擔任設計師不久,接受了一項特殊的任務,恢復揚州絕技山子雕。

揚州曾是著名的繪畫之鄉,清代的「揚州八怪」,對當時畫壇產生過很大影響,「八怪」之一鄭板橋畫的竹子,至今在中國家喻戶曉。繪畫之風也影響了揚州琢玉業,以名畫為藍本,並將繪畫藝術與琢玉工藝結合,形成了揚州玉雕特有的風格和技藝,山子雕便是這種風格和技藝的集中體現。

山子雕是將一塊完整的玉石,運用高淺浮雕、圓雕、透雕、鏤空等各種技法,表現遠近、高低、上下不同層次的景物,實際上是將中國畫的意境表現出立體和透視的藝術效果。

珍藏在故宮博物院的這件「大禹治水」,就是一件山子雕。它高兩米多,重達7噸,是用一塊完整的新疆青玉雕琢而成的。據說,當時采玉工從海拔4000多米以上的玉礦中開採出了這塊巨大的玉石,經長途跋涉運到了北京,痴迷美玉的清朝乾隆皇帝,見此稀世大玉,讓畫工將古畫「大禹治水」臨摹於上,發往揚州琢治。

山子雕是治玉技藝的最高水平,沒有世代傳承的經驗和特殊工具,琢治巨型玉雕是根本不可能的。當時,只有揚州玉工能琢治山子雕。

揚州城的老人們還記得,早前這裡有一座叫建農寺的寺廟,明清兩代,這裡有一處規模宏大的玉器作坊,專為宮廷加工玉器,據說,「大禹治水」玉山子就是在這裡琢治的。

當年的治玉人和治玉場地都消失在歷史的煙塵中,我們所能知道的是,揚州玉工用了6年時間琢成大禹治水玉山子,經水路運到京城後,宮廷玉工又根據乾隆旨意鐫刻題字、加裝底座,前後花了10年時間才完成這件曠世之作。

然而,在「大禹治水」之後,由於清朝日漸腐敗,近代中國積貧積弱,玉雕業也隨之蕭條,揚州山子雕再也沒有出現過,一代絕技竟令人痛心地失傳了。

20世紀70年代末,揚州玉器廠決定恢復山子雕,並將這一歷史重任交給了當時不滿40歲的顧永俊。

讓一段即將斷裂的文明鏈條重新接起來。在玉雕傳人的心目中,這個決策的確稱得上是「高瞻遠矚」了。

顧永俊幾乎整日把自己埋在浩瀚的史籍和各種畫稿中,設計了多少方案,他已經數不清了,只記得當時廠里準備用一塊上好的和田白玉,來創作繼「大禹治水」後的第一個山子雕,題材選擇了他的設計方案之一「長江萬里圖」。為此,廠里還讓他順長江而下,體驗生活,尋找靈感。

自從同玉打交道後,顧永俊便沉浸在玉石的奇特質感、神秘紋理和夢幻般的光澤中,他始終相信,人和玉是有一種緣分的,這種緣分只可遇而不可求。臨出發前,顧永俊在廠里的玉料庫房中看到了一塊碧玉。

顧永俊沿著長江考察了47天,心裡一直惦念著那塊碧玉。他似乎感覺到自己與這塊玉有緣。在走到四川樂山時,聳立在江邊的石刻大佛,突然激發了他的創作靈感。

瞬間產生的靈感成為一件歷史傑作的催生劑。此刻,顧永俊的腦海里誕生了一個新的山子雕設計方案,他要把中華民族兩條母親河黃河長江沿岸的石刻,濃縮到一座玉山中,而玉山就是那塊讓他始終牽掛著的碧玉。

1986年,顧永俊完成了繼「大禹治水」後的第一座大型山子雕《聚珍圖》。這座玉山,集龍門、雲崗、大足和樂山四大石刻於一體,匯名山大川於其中,構思之巧,造型之妙,工藝之精,手法之奇,達到了出神入化的程度。

中國佛教協會會長趙朴初欣然為這座山子雕題寫了「妙聚他山」之名;而中外工藝美術專家則盛讚它是「罕見的東方瑰寶」。

失傳200年的絕技,在顧永俊的手中恢復了,他從此一發不可收拾,又連續創作出了一系列山子雕新作。

這件命名為《潮音洞》在作品,是一件風格清新的山子雕。它的原料本是一塊有紅色外皮並有很多裂紋的玉。在一般人眼裡,這塊料很難出好活,但顧永俊卻格外珍愛。

在顧永俊的眼裡,每一塊玉都是有性格的,玉的大小、顏色、形狀、質感、光澤,都會成為一件作品的藝術元素,而善於從各個角度審視、發現玉的自然美,然後「量料取材」、「因材施藝」,是顧永俊的精絕之功。

美麗慈祥的觀音,與其說是佛教里的菩薩,倒不如說是人世間的母親。天真爛漫的童子圍繞在她的身邊,腳踏五彩繽紛的雲朵,敲鑼打鼓,手托鯉魚,表達了吉慶有餘、福從天降的美好祝福。玉料原有的裂紋巧妙地變成童子衣服上的花紋,真可謂「巧奪天工」。

顧永俊愛他的故鄉揚州,愛這裡碧水柔柔,垂柳依依;愛這裡雕樑畫棟,曲徑通幽;也愛這裡悽美委婉的戲曲吟唱。在他的內心深處,水鄉的俊美秀麗與玉石的柔和溫潤,一直在悄悄地對話,在親切地交融。

俗話說,一方水土一方人,正是這方水土給了顧永俊過人的才華,也造就了以揚州為代表的南方玉器飄逸、儒雅、靈秀的風格。

與揚州玉器相比,北京的玉器顯得大氣、渾厚、雄偉。

自從1271年元朝的統治者決定將國都定在北京,這裡便一直是中國的心臟。元朝以及元之後的明朝和清朝,都在皇宮內設專門的玉作,從南方的蘇州、揚州徵調玉匠到宮中任職,或讓他們定居在皇城外,專門為皇親、貴族和官宦人家琢治玉器。一批蘇揚玉工從此落籍北京,他們所懷絕技傳到北京,中國玉器生產的重心也逐漸移到了北京。

據說,直到新中國成立前,北京的前門、崇文門一帶還有很多玉器作坊,其中不少都與宮廷玉作有著淵源。當時北京玉器不僅琢治水平高,而且形成了北方流派特殊的風格。

北京玉器廠在20世紀70年代前,名氣要比揚州玉器廠大,因為這裡有一大批老藝人,其中四位聲名顯赫的玉雕大師,因創作的作品別具匠心、獨樹一幟而被稱為「京城四怪」;四怪中又以王樹森的名氣最大。

正是這位王樹森引發了一段神奇的國寶誕生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