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病毒更可怕的,是有人變成了惡魔

2020-02-11     武志紅


作者 | 芥末醬

編輯 | 五花鹿


這次疫情製造了很多不安心理,我正經歷著其中一種。

自從春節假期宣布延長以來,我一直被一種「老鼠恐懼症」折磨著。

當初以為放假後很快就會回廣州,所以我給廣州房子的窗戶留了些通風的縫隙。現在假日被延長了,我總是擔心房子裡會跑進老鼠。

老鼠是我最最懼怕的一種生物,它身上帶著各式各樣的病菌,還曾經是導致上千萬人死亡的鼠疫的傳播者。如果被它咬一口,我覺得可能會比死還要難受。

原本連老鼠圖片都不敢看的我,現在每天睡前,腦子裡都是老鼠成窩出現在廣州的房子客廳里、房間被窩裡的場景。

我心裡也很明白,害怕老鼠,其實是害怕老鼠身上的病菌細菌。

而這段時間裡,我之所以會對老鼠的恐懼加劇,是因為受到疫情的影響。

我把對新冠狀病毒的恐懼,都投射到了老鼠身上,老鼠成了這個病毒的象徵性表達。

大部分恐懼症也是這樣,人們把內心難以名狀的恐懼,投射到了一個外在的事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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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不管是新型冠狀病毒,還是老鼠身上的病毒細菌,或者是其他各種危險的東西,都會喚起一種一致的心理—— 死 亡 焦 慮 。

當我們發現生存受到威脅時,死亡焦慮就會被放大。

尤其是在這個病毒已經入侵我們生活的特殊時期,人們會呈現出來各種各樣的擔憂和恐懼:

有人看到有患者經過4 次檢測才確診的新聞,便時時擔心檢測會失靈造成誤診;

有人看到記錄非典患者的後遺症的文章,便對治癒數字不再抱有樂觀態度;

有人出門買菜,遠遠聽到咳嗽聲,都風聲鶴唳,惴惴不安……

但病毒的形態畢竟過於微小抽象,當病毒引起的死亡焦慮過於巨大時,人們常常會將無法承載的恐懼,投射到具體的現實的事物中去。

例如最常見帶著病菌的老鼠,就成了這段時間承載我身上死亡恐懼的「死亡意象」。

看到老鼠,就仿佛看到了死神。

電影《被嫌棄的松子的一生》里也有類似的表現手法。

裡面的松子在淪為一個「垃圾婆」後,她總有成群的烏鴉在頭頂掠過的幻覺。哪怕是在室內,她也能感受到烏鴉正要襲擊她。

電影里的「烏鴉」,其實是導演採用的一個意象,說明不好的事物就像總是想襲擊她的烏鴉一般,揮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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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我現在不停地想像有老鼠一樣,我把對死亡的恐懼,都投射在這個意象上。

只要死亡焦慮沒有被消解,我就會一直陷入強迫性的妄想里。

有些人也會把對病毒的巨大恐懼投射到飛鳥,家禽,甚至寵物身上。

比如有個朋友,這幾天出現感冒症狀,當她躺在床上看到窗外的鳥兒飛過時,心頭湧現的不是生機與美好,而是對鳥兒產生了一種從未有過的巨大憎惡。她覺得都是這些會飛的野生動物,才引發了這場禍端。

在客觀上,她當然知道罪魁禍首不是飛鳥,只是她當時的內心需要一個對象來承載那些絕望的感受。


02.

而這些投射,也會影響我們的行為。

例如有的人把疫情的恐懼,投射到了「鄂A」車牌上,一看到這個車牌就屏住呼吸,進入戒備狀態;

有的人則投射到戶外的空氣上,出門後回家一定要立刻洗澡,換掉身上所有衣服......

這些狀態當然也可以理解,因為恐懼本身是一種原始而必要的情緒,由恐懼引起的一系列應激反應,可以幫我們更好地避開危險。

但在死亡焦慮過載時,腦子裡就只剩對死亡的恐懼,進而遮蔽掉了其他真實客觀的感受。

這時人們的腦子已經被恐懼震懾住了,只會覺得死亡太可怕,隨時都在擔心病毒要把自己殺死。

人們會迫切地想做點什麼,來擺脫這種「我可能會死的」念頭,於是他們很可能會攻擊自己的「死亡意象」,也就是攻擊那些對他們生存有威脅的事物。

比如一開始有人在網上帶頭攻擊從武漢離開的人。

更極端的,是之前江蘇無錫明泉社區的一位戶主正在被隔離時,社區主任闖進主人家,把別人家的貓活埋事件。



這種情形其實意味著,他們的心智已經被病毒背後的死亡焦慮控制了。

所以人會開始製造破壞性的行為,通過對其他事物的破壞、毀滅,來感覺「我不會被殺死,我可以控制其他事物的生死」,從而確認自己是有力量的。

可是,當他們這樣去做非理性的殺戮行為時,他們已經變成了惡魔。

這也是為什麼在一場災難里,有些人會暴露出人性的陰暗面。

但同樣面對死亡焦慮時,我們可以看到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做法。

之前保姆縱火案事主的林生斌,在經歷了命運無情的暴擊後,在疫情時期仍然積極為醫院捐贈物資。

黑暗和痛苦並沒有將他打倒,他仍然能主動製造光明。


03.

只是在疫情訊息的沖刷下,許多人還是不能感受到希望和光。所以有各種焦慮和恐慌,也完全可以理解。

不少讀者都在後台詢問:當被死亡焦慮包裹時,要怎樣讓自己更好地走出來。

我們向武志紅老師諮詢後,整理了以下幾點小建議:

1、減少信息攝入,讓自己保持理性。

在過分擔憂壞消息的時候:要學會地調動理性思維,讓自己理性地看待現實。

美國的恐怖小說作家洛夫克拉夫特說過:

最原始的恐懼來源於對未知的恐懼。

就好像我總是在擔心房子進老鼠一樣,我沒有辦法確認房子情況,所以才不停地幻想。

這時我需要理性思考,利用已知的現實,去分析未知的場景:我住了這麼久,也沒見過老鼠,再加上,樓道很乾凈,家裡也沒有食物。有老鼠的可能性最多是百分之十,並不是我想像中的百分之百。

假設真的進了老鼠,我也能有各種應對的方法。

在每天強迫自己理性分析後,慢慢地,我的擔心也得到了緩解。

如果你還是會為壞消息感到擔憂,就要試著讓自己減少信息的攝入。

要知道人的承載能力是有限的,如果負面信息過載,超出了自我的承擔範圍時,這時人會繃不住地想要對外攻擊。

在忍不住想對外攻擊的時候,要意識到,這是一個因為內心負荷不了,所以想把焦慮從身體里切割,再往外推的一個過程。

當你能意識到自己正在做什麼時,理智就會起到一個強行阻斷的作用。

前面說到那位感冒後覺得飛鳥很討厭的朋友,在她發現自己對窗外的飛鳥產生厭惡感時,她就意識到自己是把對病毒的恐懼投射在飛鳥身上,於是她可以及時調整自己的心理狀態。

在這個過程中理性思維起了作用,讓她能把自己拉回正常的行為軌道。


2、與他人產生積極的連結,擴大自我的容納度。

小傑是看見心理問答平台的諮詢師助理。

在疫情初期,他也感到恐慌、無力。

起初他總是一個人默默忍受這些情緒。

但問答平台的疫情心理專區成立後,他開始投入了工作——安排諮詢老師的值班表,與老師們整理和復盤當天的來訪情況。

在進入工作與交流後,他與老師和工作夥伴之間建立了一種聯結。

他感受到並不是只有他一個人在面對這場戰役。

在擁有這些意義與力量後,他的自我承受度和容納度都變高了,也不會那麼容易感到絕望或失落。

其實當處在恐慌和焦慮時,我們可以積極尋求關係里的幫助

比如把自己的內在擔憂向朋友家人傾訴,或者在問答平台向諮詢師傾訴。

這不僅可以幫助我們的不良情緒向外流出,同時也讓自己在關係中獲取力量。

3、拿時間與空間,做生能量與死能量的轉換。

前幾天,當我還在恐慌情緒中的時候,我刷到一篇文章,裡面的主人公潘俊帆先生,因為一場車禍,右腿被截肢,但他並沒有因此放棄人生。

經過數月的艱苦的康復訓練以後,他開始戴著義肢爬山、拳擊、潛水、滑雪,穿越108公里的戈壁,還成為了旅行項目和公益行走項目的發起人。

從他的經歷中,我看到一種強大的應對困難的意識力和生命力,也覺得自己受到了鼓舞。

如果說這場戰役里,暴露出來的負面情緒是「死能量」的表現。

那麼一些綻放出人性光輝的舉動,就是「生能量」在起作用。

在這個時空里,每天都有人正在為改善疫情做著努力。

有奮戰在一線的醫生護士,有捐贈物資的普通人,還有10天建成的火神山醫院。這些都是「生能量」的體現。

仔細感受這些「生能量」的流淌,也可以沖刷掉內心死亡恐懼。

尼采有句名言:那些殺不死我的,終究會使我更強大。

當被死亡焦慮攻擊時,只要你最終沒有被擊倒,這場歷練都會讓你的意志更加堅韌。

4、實在想要釋放毀滅衝動時,可以選擇性的發泄。

例如,可以選擇你不要的一些物品,去釋放體內的破壞欲。

在不良情緒得到有效地疏通後,心態會慢慢恢復平和,負面能量也能更有效地轉化。

最後,相信在我們眾志成城的努力下,時間一定會給出一個好答案。

讓我們耐心等待好消息的到來。

作者:芥末醬,存在主義者、生活觀察員 。

文章來源: https://twgreatdaily.com/zh-sg/0swANXABgx9BqZZIUMcs.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