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大學你就輕鬆了!」
高中老師騙我。
1
這是我對大學最深刻的記憶。
午夜十二點,我睏了,離完成預習任務還遙遙無期。
我洗把臉,塗好睡眠面膜,離開寢室,迎著月亮穿過櫻花林,去二十四小時圖書館。西雅圖的晚風好涼。
圖書館三層樓。
到處是人,燈火通明里,認真的年輕面龐們安安靜靜。長夜中唯一的聲響是廣播,深夜一點的廣播。
「一樓咖啡廳還有十五分鐘關門,需要咖啡和夜宵的同學請先休息一下,快點過來。」
我在圖書館裡受這種環境刺激的時候,學習效率會高一點。
我記得深,因為那幾年的大多數夜晚,都是這麼過去的。
2
高中老師說,只要考上好大學,你就從此高枕無憂,想怎麼玩怎麼玩。
她又騙我。
越好的大學,越是煉獄。
這所大學世界排名第十。
教授講課,旁徵博引,天馬行空,還快,完全不考慮我的接受能力。
我剛出國,英語原本就不是母語,如果不事先預習,我經常半天聽不出我在學什麼。
可是那些又貴又厚的大學課本,預習起來,每天少則四十頁,多則上百頁。
密密麻麻的字母,看著看著就不知是哪一行了,教授還在孜孜不倦地往E-mail里塞臨時讀物。
剛開學,我堅決不掉隊。二十四小時圖書館耗到天亮。
我想,可以了,我這麼努力,就算沒讀完,也肯定已經在大多數人前面了。
第一天進教室,傻眼。
幾百人,放眼望去,所有人的課本都標滿記號,還手拿筆記。
借同桌的預習文檔一看,全是思考總結和要問的問題,而我工整抄下許多小標題和加粗句,以為能加深印象。
課堂討論,別人隨便一張口,就跟演講一樣。
我被那強有力的思想、邏輯和表達能力驚呆了——這都是什麼時候想出來的?預習的時候嗎?為什麼我連課本都讀不完,而他總結了全文,還能額外思考?
我跟不上,不是我不努力,是別人花同樣的時間努力,還比我會努力。
我每天都很抑鬱。
高中的基礎太差,我根本跟不上大學的節奏。
又好像,也不是我的錯。
好多同學的口語、知識面和學習能力,簡直比我的高中老師還好。落後的不僅是我,還有我出生長大的地方。
更絕望了。
3
很長一段時間,我所有的時間都花進去了,不見任何成效。怎麼看都是個十足的蠢貨。
束手無策。
我學習習慣差,攤開課本會尿急、口渴、手癢。
生理需求解決完了,眼睛還黏在手機上,刷一會兒熱搜,再發條「不預習,不睡覺」的正能量微博,眼睛好累……
學習的壓力越大,我越無法集中精神,時間耽誤一秒少一秒,我每天熬夜,熬到後半夜,急得掉眼淚。
可講課進度那麼快,一晚上哭過去,第二天只會掉得更遠。
只好邊哭邊學,邊學邊哭。
我那時在學心理學。
學到人的日常行為和習慣的聯繫,說神經元時刻都在努力記憶我們的行為。
比如,學習時摸一次手機,神經元就會記住一次學習和摸手機的聯繫,重複使下一次行為更容易。於是,下次我們會更加地,在學習時想摸手機。
行為聯繫重複到一定程度,會形成模式,永久儲存在我們的基底神經節里。這便是習慣。
就算我們後來改掉了習慣,一旦重新接觸相關行為,觸發了神經元對它的記憶,習慣很容易再次形成。
花過大量時間練習鋼琴或者籃球的人,就算忘記了,再接觸也會學得很快,便是這個原理。
發生過的一切神經元會記得,有過的好習慣壞習慣,都會伴隨一生。
我如獲至寶。
從此以後,我學習的時候,每一次想到手機,我都急忙念念有詞。
「不,不能讓學習和摸手機產生聯繫,要讓基底神經節把學習和專注連在一起!快發生作用吧!基底神經節!」
我知道,每一次自控,都會讓下次自控更容易。
有一天我會不再需要自控,那一天優秀會變成我的習慣。
我像一個受虐狂,每天想方設法做叫自己難受的事。
幾年後的暑假,我在奧美實習。
小夥伴問我:「另維,你為什麼一來就進入工作狀態了?也沒見你沒事摸手機刷東西什麼的,怎麼做到的啊?求秘籍!」
我這才驚覺,我好像不是剛上大學時的自己了。
原來,學過的知識,會過時,會遺忘,但在努力過程中學會的處事態度和做事習慣,都會留在骨子裡,變成我們的一部分。
4
網絡上常有人說,呵呵,晚上熬夜,只能說明白天效率不高。
我想他們大概沒有見過,這世上的許多人,白天效率極高,零碎時間全部利用,晚上依然努力熬夜不知疲倦。這世界充滿可能性,要學的、能玩的、想知道的、可改變的都太多了,一周一百六十八個小時根本不夠用。
他們沒有見過這種人,也不願相信這種存在。
二十年後,他們在微信公眾號里讀到別人驚人的履歷,評論——「目測背景了得」「假得滿屏都是尷尬」。
他們在評論里和意見不同者爭得面紅耳赤,然後一連幾天都為源源不斷的點讚揚揚自得。
他們或許一生都不會知道,這世上有一種二十來歲,時間要一小時一小時安排,對下班和雙休沒有概念,人生狀態一年一個新樣兒,因為年輕的一年時光,實在能做太多事了。
羅CC是我金融課的同桌,深圳人。
第一次進教室,我們認出對方是僅有的中國留學生,同桌以示友好,望結成同盟互相幫助。
第二節課,她的位置空了。
商學院錄取率22%,投行、四大[即世界著名的四大會計師事務所,普華永道(PwC)、德勤(DTT)、畢馬威(KPMG)、安永(EY)]和世界五百強們,每周站在教學樓大廳里開交流會,簡直是一張名企通行證。
都熬到這一步了,竟然自暴自棄,剛開學就逃課。
那個曾經努力奮鬥的她看到自己今天的樣子,會哭吧。
第三節課,她依然沒來。
我嘆息,都怪我心大,找個盟軍都看走眼,這門課只能孤軍奮戰了。
一周後,羅CC出現了。
來得很早,找我借筆記。
我注意到,她課件上的例題和練習題,已經全部用鉛筆輕輕寫了一遍。
她拿著我寫得滿滿的筆記,一行一行,對照修改。擦掉鉛筆換上中性筆,動作很快。
抄完,道謝。
問我畫問號的地方現在懂了嗎,要不要她給我講一下。
我有點震驚。
她聽講很有自己的節奏。
只聽做了記號的題,邊聽邊核對預習筆記。
有時候核對完了,教授還沒講完,她就換上鉛筆,翻到下一章預習。
跟我說,教授講到下一題了喊她。
我一臉蒙,這是何方神聖。
課間,羅CC排隊問問題。
排隊的人很多,輪到羅CC,她首先向教授道歉。
「我上周在亞利桑那州打比賽,錯過了兩節課,對不起。」
一口流利的英語。
教授眼睛一亮。
「你就是我們班的高爾夫球運動員!你上周的比賽轉播我看了,表現太棒了!恭喜!為你驕傲!」
她居然是NCAA的student-athlete,美國人叫學生運動員。
我們俗稱的體育生!
NCAA是全美大學生體育協會,包含無數運動項目。
熟悉NBA的人知道,NCAA每年為NBA輸送新兵,相當於中國的國家青年隊。
美國人要求職業運動員至少擁有大學學歷,讀書比賽兩不誤。
於是,美國大學裡的體育生,地位最高,獎學金最豐厚,也最累。
他們每天下午訓練,只能上午上課。
作業多,節奏快,大考小考一個接一個。
他們卻要像NBA隊員那樣,在全國各地,不同的客場之間飛去飛回,直到球隊被淘汰。
學校的高爾夫球隊全國聞名,是Division 1,甲A級。
也就是說,羅CC的賽期,幾乎長達整個學年。
在這期間,她每周要保證二十個小時以上的訓練,時時刻刻背負著比賽排名和反覆出差的壓力。
文化課?
缺課自己操心補[隊里也會安排輔導員,一般是這門課學得特別好的學生,拿工資的。因為體育生出校園明星,給各種球隊做文化課輔導員是美國大學裡最受歡迎的校園工之一],錯過的考試,自己提前去找教授,安排補考時間。
作業,我想不出她拿什麼時間寫。
日常的體育訓練耗時間更耗體力。有比賽了,更是少則缺課四五天,多則一周以上。一學期一共才十一周左右。
她才二十歲。
而我,僅僅是面對學習壓力,就已經哭天喊地了。
她到底怎麼活下來的。
我天天跟著她,跟著跟著就懂了。
十二點二十下課。
她買完三明治和咖啡,去最近的圖書館自習,路上已經吃完午飯。
屁股還沒坐穩,眼睛已經盯在了作業本上。精神高度集中,我坐在旁邊好像空氣一樣。
時間一到,說一句「再見」,起身就走。
整個上午,她簡直每一秒鐘都是掐著過的,一天的效率,至少抵我三天。
我高中時,月平均寫小說六萬字,成績卻很差。
班主任說:「都是你天天上課寫小說耽誤的,必須把全部時間和心思放到學習上,你的人生才會有出路。」
上大學後,為了跟上學業,我首先停止寫小說,直到遇見羅CC。
羅CC每次上課,都是有備而來。
我問她到底從哪裡擠的時間,她說:「飛機上。」
我說:「飛機上學習我也試過,太難受了,光線不好,還總有人打斷你,根本無法集中精神。還是圖書館裡有效率,安靜,還有旁人用行動鞭策你。」
她說:「我也覺得。可是如果我不在飛機上看,就真的沒有時間看了。」
原來,我成績差不是因為寫小說,而是我沒有合理管控自己,利用時間。還找藉口。
那門金融課,羅CC結業成績4.0,滿分。拼盡了全力拿到3.4分的我目瞪口呆。
從此以後,每一次想放棄,我都更用力地強迫自己——
「為了寫作,高效完成學習任務吧,我沒有其他時間了。」
幾年後,我十五萬字的遊記小說在上學的間隙寫完了,暢銷了。
因為親眼看見世上有人那麼活著。
我相信了曾經以為的不可能。
哦,同年夏天,羅CC打出全國總決賽最後一桿,校高爾夫球隊問鼎NCAA全國總冠軍。
一時間,學校官網首頁是她,美國電視轉播是她,中國高爾夫球官微在介紹她,亞洲校友群在討論她。
我發微信恭喜她,大約是恭喜的人太多了,她發了個朋友圈。
——Afterwinning? Atypical day of a student-athlete.
「賽後生活?我是一個『學生』運動員。」
配圖是股票課作業。
言下之意明顯了:我在學習啊啊啊!沒回微信不要怪罪!
當時我正在做《我們都是和自己賽跑的人》的全國巡簽,夜半休息,刷到羅CC,忍不住爬起來,寫藉口持續出差拖欠的新小說。
5
在商學院,羅CC不是最拼的。
稅法課,餅乾妹知道的,比R教授講的還多。
我好奇原因。
她說:「工作的時候見過啊,同事教的。」
她居然每天上午上課,下午在普華永道的稅務組實習,一周至少二十個小時。
我震驚:「功課忙成這樣,你還在四大實習?這是稅季啊!不是說稅季的四大忙到過勞死嗎?」
她說:「是很忙呀。我上班去了,幫我問下這幾個知識點,晚上去圖書館找你。」
下課鈴一響,餅乾妹匆匆收好文具,塞給我一張紙。
我偷偷計算,四大實習時薪25美元,那麼她現在月薪14000元人民幣,還不算加班!
商學院的專屬圖書館,清晨七點開門。
周末很少有人相約自習,反正幾乎都會去。
餅乾妹喜歡在周五深夜的微信群里投毒:
「各位,這是我剛剛烤好的餅乾,想吃的明天來我座位拿!」
——這也是餅乾妹稱號的由來。
她餅乾烤得極好,做題也厲害,我特別喜歡坐在她旁邊。
我問問題。
她擺手:「我睡十五分鐘好嗎?太睏了,十五分鐘後一定要叫醒我,我給你講。」
我說:「好。」話音未落,她已經睡熟了。
她是有多累,才能這麼在圖書館課桌上一趴,就一秒不省人事啊。
一個普通周末而已。
她的朋友圈裡,不是旅行照,就是餅乾照,或者穿著花裙子拿著名牌包的美顏照,一副歲月靜好的樣子。
十五分鐘後。
餅乾妹滿血復活,精神奕奕。
我說:「你這麼拼,朋友圈看起來像個無業游民少奶奶,迷惑一眾競爭對手呀。」
她說:「不是故意的。」她只在放假的時候開朋友圈,平時都關閉著。
我驚訝:「朋友圈還能關閉?」
餅乾妹示範:我—設置—通用—發現頁管理—朋友圈—點擊關閉。
朋友圈功能徹底消失在了「發現」一欄。
餅乾妹說:「我一刷朋友圈就停不下來,時間都浪費了,只好乾脆關掉,放假再開。」
她說:「我跟Yuhao[Yuhao學長你們認識的,《年薪百萬的本科畢業生是怎樣生活的》里提到的「一天自習七小時」小組,他是老大]學長學的,早兩年他一直強迫自己每周只開一小時朋友圈,兩個學期之後就沒有刷朋友圈的習慣了。我還在這個過程之中。」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
稅法本來就錯綜複雜,R教授還天馬行空。一上課,全班都要撞牆。
第一周,有人開始喜歡R教授的課了,說雖然上他的課門檻高,但聽進去了就會發現他名不虛傳。
我觀察她,原來她上課錄音,下課反覆聽。
我默默興奮。
找到好方法了!明天就用起來!我真是太善於吸納優點了!我不成功誰成功?
第二天進教室,蒙了。
全班八十個人,人人桌上的手機都是錄音介面。
別說成功了,沒有在一天之內吸納方法的能力,我就是全班倒數第一。
我讀到大學快畢業,偶爾還是壓抑得想哭。
競爭太激烈了。
每個人都在拚命學習別人的優點。誰有個優點,馬上能像瘟疫一般散播開來。
每個人的優秀都是多維度的,大家彼此認可,也互相碾壓,再努力都是相對靜止的。
好累。
到底什麼時候才是個頭。
盡頭還沒熬到,先發現自己變了。
曾經的艱難不難了。
以為會把我搞死的障礙,都被我搞死了。我越活越好。
本科幾年,人脫胎換骨得自己都不敢相信。
6
學校很盛行出國交換。
外國來的交換生,會有本校生做新手嚮導。
清華和北大都是我們的友好學校,每年秋天互相派送十名交換生。
如此一來,我認識了清華哥。
他們介紹:「跟你做新手村任務的,是清華大學生物系第一名哦!獎學金拿到手軟,這次來交換一學期,國家每個月給他生活費1200美元。」
每個月8400塊人民幣零花錢,還是政府給的。
我撲上去頂禮膜拜。
那一年,中國還沒有凍酸奶,清華哥覺得新鮮極了,捉住店員瘋狂發問。
一張口,我嚇了一跳。
那是一口濃郁的中式英語,沒有一個詞的發音是準的。
我聽了足足三十秒,才發現他說的不是閩南話。
——清華也太不重視學生口語了,弄個英語角不行嗎?
我聽不下去,幫他說。
尺有所短,寸有所長,做人不要太勉強。
他拒絕,非要自己說,說不明白就手腳加表情並用。
一時間,人人進店都瞄他幾眼。
我忍不住離他遠一點。
後來我聽到傳言。
「有人連去中餐廳都要狂說英文,店員跟他說中文他回英文,傻×。」
「而且還說得慘不忍睹!那發音標準閩南語系,連語言班的傻×都聽不下去地糾正他。」
「出來交換三個月,還把自己當美國人了,屌絲裝×真可怕!」
我悲痛地想,真是砸清華的牌子。
清華哥回國前,我們吃散夥飯。
他張口點單,又嚇我一跳。
「你是掉進山洞撿到了《九陽真經》嗎?閉上眼睛聽的話,你完全是個美國人!」
我驚叫,才三個多月啊!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抓住了一切機會狂聽狂說而已。我沒有你們機會好,常年生活在美國。我可能一輩子只有這三個月可以在純英語環境里,儘量多收穫一些。」
我想照舊打趣:如今的美國西海岸,算哪門子純英語環境,中餐廳遍地,商場有中文導購,放眼望去,全是中國人,除了上課和寫作業簡直用不著英語,根本不是學語言的好去處。
但我羞愧得說不出來。
他怎麼就做到了呢。
他說:「我知道自己說得不好,可是如果我不說,就永遠不會好。只要我想變好,必然要經歷一遍學習的過程,晚經歷不如早經歷。」
我連忙擺手:「不不不,你已經說得太好了,不知道的以為你高中就留學了呢!」
此時的我,已經在學心理學了,知道人的大腦里,理解語言的部位——韋尼克氏區很早就停止發育了。
因此一般說來,英語口音是否純正,不取決於人在英語環境里生活了多久,而取決於他去英語環境的時候有多年幼。
看了太多的留學生,我下了一個結論:刻苦的高中留學生還有可能徹底擺脫口音,十八歲出國的本科生,不用痴心妄想。
說得流利就好。
我就這樣以科學之名,放鬆了自我要求。
我忽然有點恨自己。
清華哥長得瘦瘦的、白白的、小小的,不太起眼。
他在我眼前,卻忽然高大了起來。
原來清華人厲害,不在於成績好,會考試。
三百六十行,行行不一樣,而成功的充要條件大同小異。
他們知道如何做好一件事,便知道如何做好每一件事。
7
我還是小城裡的高中生的時候,挺自命不凡的。
有人說,他們都說井底之蛙可悲,卻沒有人關心,蛙走出井,看到廣袤天空的那一刻,有沒有很絕望。
特別絕望。
——是我剛上大學的那幾年的最好寫照。
我在源源不斷的震驚和蒙愕里掙扎生存,每一天都戰戰兢兢,不敢鬆懈。
我以為我的人生會這樣一慘到底。
我沒有想到的是,還沒畢業,我也變成別人的大神學姐了。
十八歲的新生找到我,要和我一起自習,一邊哭一邊寫作業。
「另維學姐,我沒考好,實習也沒迴音,商學院應該沒戲了。我現在壓力大得吃不好睡不好,天天掉頭髮,我好羨慕你……」
那表情,那眼淚,和四年前的我如出一轍。
我太知道她正在經歷什麼,即將遇見什麼了。
那是我一步一步走過的路。
我說:「別為今天看不見效果著急,就這樣堅持下去,三年之後你且看它。」
她抹了眼淚,強迫自己再做一題,雖然她還看不見,她以為那些沒有結果的辛苦遙遙無期,其實就這幾年。
她沒有辜負時光,時光也必然不會辜負她。
我想起羅CC說過一件事。
她十八歲那年,作為體育生上美國的大學,被學業和訓練的雙重壓力嚇得屁滾尿流,已經決定了放棄文化課,隨便混個簡單學位,把高爾夫球打好就行。偶然聽說網球隊有個上海學姐,專業是很難學的建築工程。
羅CC心想,這怎麼可能做到,一定要去拜訪見識一下。
羅CC後來的高效,師承已經畢業的網球學姐。
我忽然明白了。
我們都會變成學姐,畢業離開,但有些東西會永遠留在這所學校。在一屆又一屆年輕的身體里源遠流長,生生不息——
是面對世界的態度、精神和習慣。
我看見四年後,我已經不知在什麼地方成家立業,抹眼淚的學妹褪去了今天的稚嫩和焦躁,坐在圖書館,微笑看著一張新的十八歲面孔。
她告訴她:「別著急,三年之後你且看它。」
這一種傳承,深深紮根在這片土壤里,徐徐飄散在這方空氣中,滋養著每一個路過的有心人。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