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來的消費由老年人數量和年齡結構決定,因而整個社會都要關注養老金融,這需要政府、企業、金融機構和個人都積極行動。
如今再說起人口老齡化的問題已經不是新鮮話題,甚至不能引起額外的關注,並不是因為這個問題不嚴峻,而是因為大家習以為常了。那麼什麼是一個「常」字?其實就是人們會說,隨著中國社會和經濟的發展,人口老齡化不但正常而且是好事情。我們用稍微學術一點的語言可以總結為,隨著老齡化的深入發展,中國的整體消費水平會上升,而儲蓄水平則可能隨之下降,因為西方已開發國家在老齡化社會發展中也是這樣子。
那麼事實如何?我們需要用數據說話。
改革開放以來,中國保持著年均9.9%的GDP增長率,但中國居民消費率卻呈現長期下降趨勢,與經濟的高速增長形成明顯反差。特別是在2000年以後,居民消費占GDP比重加速下降,年平均降幅超過了2.5%。與之相對應的是,中國的家庭儲蓄在全部儲蓄中一直占據著非常重要的地位。
令政府部門和中西方學者一直非常困惑的一個問題是,經濟發展為何沒能拉動居民消費,中國居民為何捂著「錢袋子」?
對已進入人口老齡化的中國,如今老年人多憑藉家庭和家人子女養老,然而,老年消費的高點還遠遠未至,一旦進入重度老齡化,未來的消費就將由老年人數量和年齡結構決定,那麼,我們做好準備了嗎?
中國老年人消費不升反降
中國未來的消費由老年人數量和年齡結構決定,因為年齡結構決定了老人身體特徵,老人消費潛力釋放是在重度老齡化階段。
改革開放以來,中國保持著年均9.9%的GDP增長率,但中國居民消費率卻呈現長期下降趨勢,與經濟的高速增長形成明顯反差。尤為在2000年以後,居民消費占GDP比重加速下降,年平均降幅超過了2.5%(見圖表)。
特別是2008年金融海嘯後,中國國內消費不足再一次成為經濟政策的焦點。「擴大內需」被政府認為是調整經濟結構、提高經濟發展質量和效益的關鍵。然而,中國居民的消費率不僅沒有上升,反而持續保持下降趨勢,令人不禁反思政策的有效性。
中國人口消費高峰在15歲-40歲,35歲達到峰值點,50歲以後一路下降,直至非常低的水平。反觀其他國家,2003年數據顯示:在德國、日本、瑞典等進入超級老齡社會的國家,50歲人口的消費逐年上升,到60歲-65歲達到峰值點,此後緩慢下降;而在美國,在30歲-65歲期間進入消費高峰期,而且中國目前的老年人口消費占全部消費的比例低於前述三個國家。
從分年齡段消費曲線的觀察可以發現,中國人口老齡化對消費的影響不一定是正向的。
不同年齡段的養老壓力
對比上述消費差異,背後到底出現了什麼問題呢?
其實筆者一直認為,中國的人口老齡化社會只是剛剛開始,與西方已開發國家的深度老齡化社會相比,中國目前還是一個相對很年輕的社會。
2016年中國老人生活城鄉調查顯示,截至2016年底,中國60歲以上人口為2.4億人,占總人口15.2%。其中,60歲-69歲人口占比56.1%,70歲-79歲占比30%;80歲及以上人口占比僅為13.9%。其中,失能、半失能老年人大約4000萬人,占老年人口的比重為19%。除中高齡老年人口占比不高外,現在的中高齡老年人口子女普遍較多,一般有3個-4個子女,老年人喪偶率也較低,如2016年老年人口中有配偶的占比71.6%,因此家庭養老壓力尚未顯現。
當然不能忘記,這背後有一個生育率代際傳遞的過程,上世紀五六十年代,中國有一個生育高峰,其間總和生育率是6個左右,1963年一年中國就出生了3000萬新生嬰兒,而現在中國的總和生育率下降到了1.5個左右,2018年一年中國只出生了1523萬人。
今天的中國,80歲以上的高齡老人養老壓力最大,可是他們的子女數量平均在4個-5個左右。而未來呢?中國高齡老人會越來越多。上世紀80年代,80歲以上老人只占到總人口的0.3%左右,而2017年占比已經超過2%,到2050年會達到10%左右。
以上海市為例,1953年全上海戶籍人士中,100歲以上老人只有1人,而2018年統計百歲老人已超過2500人,90歲以上老人超過13萬人。這樣的變化,意味著養老需求總量和結構的變化。
根據第四次中國城鄉老年人生活狀況抽樣調查,2015年中國城鄉老年人人均消費支出為14764元。其中,日常生活支出占56.5%;非經常性支出占17.3%;醫療費支出占12.8%;家庭轉移支出占9.0%;文化活動支出占 3.2%;其他支出占1.2%。
從上述這組數據可以看出,除了日常生活必需品支出,中國老人其他消費都偏低,即便是醫療費用支出也占比不高。可見,老年人是能不花錢就不花錢,總體消費意願不強。
根據老年人的身體特徵,老年生活大致可以劃分為三個階段:第一階段,身體狀況良好,有獨立生活能力,需求主要與日常生活相關,中國現在正處於這樣的階段,所以廣場舞事業發展是有基礎的;到了第二階段,老人會處於失能和半失能狀態,需要生活協助;而到了第三階段也就是高齡老人階段,處於完全失能、失智及臨終階段,需要完全護理。
預計到2030年-2040年,中國就將進入深度老齡社會。高齡老人增加,而高齡老人子女數量卻越來越少,這時,發生在重度老齡化社會時期,老人的需求將從現在的基本生活休閒娛樂,轉為生活協助、完全護理、臨終關懷、殯葬等剛需支出。服務的量將增加和複雜,絕對價格和整體消費水平將比今天顯著提升。
現在,中國的老齡化社會還處於初級階段,老人的消費水平和結構還不能和已開發國家相比,所以家庭消費的重心還在年輕人上學、買房、結婚、生孩子和養孩子上。同時,高齡老人的養老還可以憑藉家庭和家人子女完成,並不要很多消費。這些都決定了今天中國的老人消費水平不高。
所以,今天中國老齡化社會的不尋常,其實就是老齡化發展的還不到位,而20年-30年後,當深度老齡化社會到來時,我們準備好了嗎?這就涉及到資金準備也就是儲蓄的問題,還不是一般的儲蓄而是養老資產的準備。
養老金融勢在必行
養老資產是要獨立且鎖定一部分資產,為老年生活的購買力做準備。養老資產不同於一般性的資產,比如儲蓄、現金、理財、股票甚至房產,第一要在退休之前獨立且鎖定,隔離其他風險;第二要在退休後不是一筆錢一次性支付給老人,而是應當轉化為現金流,並且有較強的承諾發放到老人預期壽命時點也就是生存年金。
那麼中國人到底做了充足的準備嗎?
不得不說還沒有,這集中表現在老齡人口購買能力的不足。2010年第三次全國老齡人口狀況追蹤調查數據顯示:2000年-2010年間,城鎮老齡人口平均年收入17892元,月養老金達到1527元;2012年,城鄉居民月養老金僅為81元。可見,80%老齡人口的收入,僅能滿足溫飽需要,無力購買養老服務。
這時再次對比已開發國家,我們會發現已開發國家老年人的消費程度高,背後是較高的購買能力。這個購買能力,不僅是政府基本養老保障,更重要的還是伴隨市場運營的養老基金規模的增加,個人財產利得收入的養老資產占比逐年增加,政府轉移支付比例逐年下降。
美國養老基金,規模為17.37萬億美元,人均57900美元,占全球的57.9%,財產利得收入占養老資產的比例接近30%,政府轉移支付占比約為33%。芬蘭養老基金規模約為0.27萬億美元,人均41811美元,財產利得收入占養老資產的74%,政府轉移支付占比約為15%。澳大利亞養老基金規模約為2.97萬億美元,人均150761美元,財產利得收入占養老資產的46%,政府轉移支付占比約為40%。日本養老基金規模約為1.39萬億美元,人均10944美元,財產和利得收入占養老資產的6%,政府轉移支付占比約為46%。德國養老基金規模約為0.17萬億美元,人均2073美元,財產和利得收入占養老資產的13%,政府(社會保險)轉移支付占比約為74%。
從中可以看出,要讓老年人擁有優雅、安閒、幸福的生活,在老齡化社會就需要老年人能足夠地消費,這個消費背後必須有較強的養老資產及其管理體系的支撐。
進一步說,整個社會的金融體系都要適應這種趨勢,也就是發展養老金融體系。因此,一方面需要政府進行稅收相關的政策,需要給予足夠的稅收優惠鼓勵人們進行養老金融儲備;另一方面,企業也需要積極建立企業補充養老金制度,現在的企業年金只是覆蓋了十分之一的城鎮雇員,金融機構則應該適時開發相宜的養老金融產品和管理體系,如養老理財、終身型年金險、養老險、養老信託等。
整個社會都要關注養老金融,因為這不是一個人一個行業單獨就可以發展好的。
老齡化社會將在中國的未來深入發展,我們當然可以做出一些美好的設想和展望,但是不要以為這些美好前景會自然而然地到來,而不需要任何艱苦的準備和打拚,長壽是好事情,但是長壽也意味著需要為健康生活提前做好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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