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白公館戰犯管理所,「鷹犬將軍」智斗「狗特務」,徐遠舉最後為何認慫了?

2023-10-03     半壺老酒半支煙

原標題:在白公館戰犯管理所,「鷹犬將軍」智斗「狗特務」,徐遠舉最後為何認慫了?

雲南起義時被捉的沈醉、徐遠舉、周養浩三人,在昆明陸軍監獄關了一年後,先後轉送到重慶。關押這三人的地方,正是一年多前他們囚禁和屠殺革命人士的白公館。

沈醉回憶:「我們在白公館住的是樓上西邊的那間大套間,這是過去白公館的主人白駒住過的房間。沒想到由我經手買下來,由周養浩、徐遠舉用來囚禁過革命烈士的地方,我們三人與王陵基、宋希濂、鍾彬等又關在這裡了。」

這些人在被抓前基本都認識,互道一聲「你也來了」之後,大家就在一個屋檐下過日子,難免就會有些磕磕碰碰。那些正規軍的將軍,和軍統將軍級的特務之間,有的是交情不錯,有的卻是面和心不和——多疑的老蔣經常把軍統特務派往各「綏署」和衛戍司令部、兵團,那些單位的情報處、稽查處基本都由特務把持,這些特務的一個重要「工作」,就是監視那些司令。

正規軍的司令、軍長、師長,經常把特務稱為「錦衣衛」、「東西廠」,被俘後不再忌憚老蔣,就乾脆稱他們為「狗特務」。

沈醉當過多年軍統(保密局)總務處長,被俘前已經晉升「雲南遊擊總司令部」中將司令,再加上他比較會來事兒,所以在跟王陵基和宋希濂等人相處比較融洽。曾任軍統西康區上校副區長、少將區長,保密局西南區區長的徐遠舉,副區長兼督察主任周養浩,在被俘前都比較囂張,跟正規軍的關係鬧得很僵。現在「他鄉遇故敵」,吵吵罵罵就在所難免了——大家都是戰犯,再也不怕被告到老蔣那裡,似乎可以有仇報仇有怨報怨了。

在不算太大的白公館,最初那一批十幾個戰犯,至少分成了三伙:正規軍瞧不起特務,徐遠舉周養浩比較恨沈醉,言語之間總是充滿火藥味——周養浩差點一板凳要了沈醉性命,宋希濂毫不客氣地搶下板凳丟在腳下,他們之間的梁子就此結下。

宋希濂在特赦後寫了一本書,自稱「鷹犬將軍」,這位「鷹犬將軍」與「狗特務」徐遠舉之間的爭鬥,一直持續到1956年都集中到北京功德林戰犯管理所,最後這場鷹狗之斗以徐遠舉認慫道歉告終。

宋希濂與徐遠舉結梁子,主要還是因為徐遠舉那一板凳,我們綜合沈醉回憶錄、邱行湘外甥黃濟人《將軍決戰豈止在戰場》以及《首要戰犯改造秘檔》(本文黑體字均出自這三部資料),可以還原出那場糾葛的前因後果。

當年的軍統特務仗著老蔣的威勢,經常不把正規軍的將軍們放在眼裡,尤其是軍統把持的各地稽查處,這一點連曾任常桃警備司令部稽查處任上校處長、重慶警察局偵輯隊長、重慶衛戍司令部稽查處任上校督察長的沈醉也承認:「稽查處除了反人民外,另一重要任務是保護四大家族,重慶南溫泉虎嘯口山頂上有座別墅,別墅里住著一位皇親國戚(孔),有次中央訓練團副教育長宋希濂,雖然全副戎裝佩戴中將領章,和幾個高級軍官一道在那裡拍照,也被他們(稽查處替孔家看門的便衣警衛)制止,並因此發生爭吵。」

沈醉對宋希濂可謂知根知底:「黃埔第一期畢業學生中,宋希濂是最年輕的一個,最愛打抱不平,不愛耍兩面派手法,是就是,非就非,因此得罪過不少的人。連紅極一時炙手可熱的孔祥熙這樣的皇親國戚也被他痛罵過。」

徐遠舉和周養浩比沈醉早到白公館幾天,而沈醉是帶著手銬進去的,這讓徐遠舉和周養浩看到了「報仇」的機會,於是就有了那一板凳的故事。

要是正面廝打,上海法學院法律系畢業的周養浩,兩個也打不過一個十九歲就開始用淬毒竹刀殺人的沈醉,於是周養浩只好趁其不備偷襲——當時宋希濂正和鍾彬下棋,而沈醉笑呵呵地看著他倆為一步棋爭得不可開交。

徐遠舉、周養浩、郭旭(保密局經理處少將處長)、成希超(保密局總務處少將處長)都是被沈醉「交出」而被抓(這件事筆者寫過),所以他們對沈醉都有一些怨氣,而周養浩對沈醉動殺機,則是因為另外一件事:當時大家都在寫交代材料,審訊人員拿著周養浩的供詞讓他簽字的時候,周養浩以特務的眼光,發現了兩張不尋常的文件,一份是建議將他判處死刑的處理意見,另一份是沈醉寫的材料。

周養浩以為自己必死無疑,就像拉著揭發他的沈醉一同上路:「他之所以回到房間氣勢洶洶、殺氣騰騰直奔沈醉,說明周養浩發現了自己有嚴重問題,而且與沈醉有關。」

周養浩的板凳被打抱不平的宋希濂奪下,徐遠舉在一旁陰陽怪氣地開腔了:「各人說各人的最好,不能像有的人那樣,如果出賣別人,對不起,我饒不了他!」

徐遠舉嘲諷完沈醉,又橫了宋希濂一眼:「多管閒事!」

宋希濂也是抗日名將,而且是黃埔一期生,怎麼能受得了徐遠舉這「狗特務」的橫眉冷對?他捲起袖子就要開干:「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宋希濂這話說得很明白:咱們做下的那些事,別人不說,就能藏得住嗎?

宋希濂號稱老蔣的「鷹犬將軍」,百戰餘生自帶一股殺氣,徐遠舉先矮了一頭:「我決不保留,決不擴大縮小,老老實實交代不如痛痛快快一下子交代清楚還舒服些。」

經此一戰,徐遠舉居然成了寫交代材料最積極的一個,跟沈醉的關係也緩和了,但是跟宋希濂的關係卻一直很緊張,還給宋希濂和鍾彬起綽號為「送終」。

當年大家都可以在院子裡活動,打牌下棋抽煙聊天都行。王陵基作為軍銜最高的戰犯,少不得要講一講他走麥城的故事:「我聽到很多老百姓都在議論,說:『這傢伙一回四川當主席,我們就看出老蔣要完蛋了。四川戲到煞角(結束)時,總是要叫靈官出來掃一掃台,表示戲演完了。沒有想到這次掃的是這麼大的戲台,王靈官也夠神氣了!』」

徐遠舉縫插針,指著宋希濂、鍾彬壞笑:「四川老百姓不但早說過王靈官回川掃台,許多人還說你們兩人是送(宋)終(鍾)來的呢!真太湊巧,想不到『掃台』和『送終』的都湊在一起了!」

宋希濂氣不打一處來,但是旁邊人太多,打架也打不起來,就在徐遠舉吹噓他審訊地下黨如何才思敏捷時,冷冷地補了一刀:「無非是一拍三詐,到頭來血壓升高手冰涼!」

熟悉那段歷史的讀者諸君都知道,徐遠舉沒熬到1975年特赦,就血壓升高爆了腦血管,宋希濂這句話雖然沒把他氣得血壓爆表,但也手腳冰涼直翻白眼,這才意識到這位「鷹犬將軍」不好對付,自己還是及早認慫比較好。

特務的本性,就是惹不起躲不過的時候就認慫,於是在正規軍將軍占絕大多數的功德林戰犯管理所,徐遠舉鄭重向宋希濂道歉:「因為小的誤會和個性作風不同,從白公館到現在,我對宋希濂一直存有意見,隨時發生爭執,我向宋希濂說明誤會,表示道歉,以後決不發生爭執和鬧無原則糾紛,並請同學們(戰犯們在管理所互稱同學)監督!」

宋希濂揮揮手:「有的他過去檢討過,有的與事實有出入,有的是他誤會了,舊帳一筆勾銷,我不再計較。」

宋希濂文武雙全,這三個「有的」一出口,把徐遠舉說得抬不起頭,兩人從此井水不犯河水,但冰釋前嫌顯然是不可能的。

宋希濂於1959年第一批特赦,特赦的宋希濂並沒有忘記老朋友沈醉:「不久,宋希濂突然送來四包蜜餞和糖果,指名給我和其他幾個同學。東西雖不多,而領受者卻十分感激。他總算沒有忘記我們,同時也說明他在外面過得是愉快幸福的。」

宋希濂的四包糖果,當然不會給徐遠舉一包,他這位「鷹犬將軍」與「狗特務」徐遠舉之間的恩怨,可能早就被他拋在了腦後:兩人此生再無交集,又何必糾纏不休?

文章來源: https://twgreatdaily.com/zh-my/bcec35b6134472e46b7b50ec6a475de5.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