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間,女人多受困,也迷戀這種受困。
前者是事實。
後者是緣由。
因為,無論哪一種困苦,只要不是不可抗的意外,我們原本都可避免。
我與A初識,是在勤工儉學時。
當時她是負責人,我是助理,一起開暑假輔導班。
三伏天氣,日光打在地上,都能晃得人岔神。
我跟著她滿街亂走,抱著傳單,求爺爺告奶奶地發,又一邊擇地開課,忙得馬不停蹄。
活動結束後,我和A就成了患難之交,逐漸知根知底,也漸漸對她改觀。
在外人看來,她是刀槍不入的女戰士。
後來才知道,那些盔甲,不過是堅硬的血痂。
她愛上一個24K純人渣。
開始時,她以為那是幸福的象徵,不成想,那是情慾的潘多拉魔盒。
她被小三、被毆打38次、被輕度毀容、被背叛、被騙、被拋棄……過得腹背受敵、七零八落。
怎麼說呢?故事的開端很旖旎,過程很猙獰,結局很荒涼。
後來,那個人入了獄。
她在得知消息的那天,一個人在學校不遠的酒吧,喝得酩酊大醉。
等我趕到時,抱著我失聲痛哭。
「人都是有報應的,是有報應的……」
我也哭。
在那種時刻,她的悲劇已然加諸我身。
她悲,我哀,她痛哭,我落淚。
很久以後,她漸漸痊癒,在寧和的黃昏,一起聊往事。
她細捋那些情節,說:「如果要怪,我自己也是脫不了干係的」
在他第一次揚起拳頭,捶在她身體上的時候,她在驚悸與痛苦,以及他的懺悔中,選擇了原諒。
「我應該給他一個機會!」
她給了。
但不久,他再次施暴,完事後故伎重施,涕淚橫流,抱住她發毒誓。
她再次原諒。
以後男人的暴力一如泄堤之洪,一發不可收拾。
惡就是這樣,在一點點的試探中,在受害者一點點默許中,慢慢猖獗起來。
他逐漸打到她渾身青紫,臉上血跡斑斑,警察到來的時候,她撩起襯衫,腹背如烏蛇,在場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氣。
但她被暴力控制,形成斯德哥爾摩症候,依然原諒。
人在絕境中,如果想學好,得有點殺心。
不是殺人,而是殺己。
像個將軍一樣,在一場昏天黑地的戰役里,面對自己生蛆腐爛的傷口,捏起刀槍,截去壞肢,剔骨療傷,重獲生的自由。
我一直認為,感情里最無用的是這四種:分手後的悔恨,不愛後的關懷,高高在上的自尊,不分底線的原諒。
尤其是後者。
原諒不該原諒的人與事,就是在向傷害亮起綠燈,向惡祭起招魂幡,向無恥頒發通行證……最終,都得由自己的慘痛來買單。
A很長一段時間,都過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因為,他不僅家暴,而且出軌、撒謊、騙她的錢。
她痛苦不已。
吞過安眠藥,在夜裡用椅子砸向他的腦袋,剪掉了他所有的衣服。
但直到他入獄,都沒有離開。
她說:「人在那種絕望里,就像深井裡的爛泥一樣,是扶不起來的,自己也不想扶」
我說:「不,你不是爛泥,你只是不該一再原諒!」
真的,所有的惡,都是挑人下嘴的。
底線分明的人,它咬不動。
永遠說「好好好」的人,它才嚼得爛。
如果一開始,A就意識到了,這就是一條惡狗,無教養,無底線,無良知,無節操,當機立斷,決然退出,沉沒成本就不會這麼大,身心傷害也會微乎其微。
這天底下,並非人人皆是善茬,許多敗類自帶惡習。
好貪者見錢就眼開,好淫者見女就撩騷,好賭者見牌就手癢,好騙者見人就忽悠——活在我們中央。
對他們,該說NO時就說NO,如果不NO就等DIE。
忘了誰說過一句話: 我們的原諒只給別人的意外,不給別人的本性。
一隻蚊子吃了麵包,這是意外,可以原諒。
但如果蚊子叮我們的血,那對不起,原諒你就是對我自己不起,因為這是你本性。
一旦既往不咎,必然再犯,吸血不止。
同理,一個人第一次作惡,如果你愛他,可以原諒一次。因為可能是另一種蚊子吃麵包。
但如果有第二次,這就是吸血本性,一定趕緊離開。
因為人形蚊子太嚇人了,那不是人,而是吸血鬼,你能有多少血讓他吸?!還要不要命啦!
惹不起,我們就躲避。
當然,如果惹得起,我們就復仇。
這人間,太多災難不可控,太多惡人不可防。但是,只要我們記住這一點:只原諒一次,絕不寬恕第二次。也許,許多悲劇就不會發生。
一個心理學家說得好:界限,也就是盾牌。
你守住了,安全也就保住了。
有了安全,生命才能如花燦爛,一路春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