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高窟第268窟藻井
敦煌壁畫藻井圖的含義是什麼？首先大家要了解什麼是藻井圖案。敦煌的藻井圖分為兩類：一類是畫在所謂平棋頂上；另一類是裝飾在穹廬頂或覆斗頂的正中央。這兩種在位置上有很大的區別。但是，無論是裝飾在平棋頂上的還是裝飾在穹廬頂正中央的，它們都有一個核心圖案，即疊澀式藻井。藻井是用木頭構成的一個正方形，然後縮小一些旋轉45度角，從而形成一個套起來的方形。然後再縮小一些，再旋轉45度，它又形成一層，這樣形成一個個疊在一起的圖案。中間還是方形的窟窿，就像抽水的那種井，我們把它叫作藻井。
藻井圖是非常特別的圖案，我們在東漢的墓葬里可以見到，在漢賦里也見到過對它的描述，比如在張衡的賦里就描述過房屋正中頂上懸掛的藻井。藻井正中是一朵蓮花，它在中國的圖案設計里有兩個體系，一個是受中國漢文化影響的裝飾體系；另一個是從西邊沿著絲綢之路和佛教藝術一起傳到中國的裝飾體系。其實在這兩大裝飾傳統中，蓮花圖案最初的含義是不一樣的，在我們的漢文化里，它的功能是以厭火祥。就是蓮花懸在這個井裡頭，蓮花又是水生植物，跟水組合在一起就可以保護木構建築免於火災，可以把火給壓住了。在漢代及其以後的很多年裡，中國的建築樣式主要是木構建築，是用木頭造的，那麼防火滅火就是一個很大的需求。所以說很多大廳房子中間的頂上都要畫出蓮花或井，寓意人們避免火災發生的願望。
沿著絲綢之路傳來的藻井裝飾，它的寓意是不一樣的。這個藻井系統是為了表現中間的水和水中的蓮花。而這種水是八功德水，是佛教里非常神奇的一種水，它可以讀懂你心中所想，比如人們住在這個井裡頭或者住在水裡，如果覺得熱，它慢慢就變涼了，你若覺得冷，它又暖和起來。總之這個水是很神聖的水，像活的水，能夠理解人的需求。這就是凈土，有乾乾淨淨的水，人們可以住在那兒。而蓮花也是純潔的象徵，也是在佛教里人往生的一個門戶，人要往生到西方凈土去，西方凈土其實是沒有門的，必須從蓮花里冒出來，才能進入西方凈土。一般來講一個人或一個信徒過世了，他會先變成蓮花裡頭的一個小孩子，然後在蓮花里凈心，變得心靈純潔了，蓮花一開，他就可以跳出來，在水裡還可以洗一洗，游泳嬉戲後，就可以進入西方凈土來了。藻井在佛教藝術和絲綢之路藝術的系統里就是西方凈土，可以供信徒從蓮花裡邊往生的一個安樂之處。所以這兩個系統最後在石窟里達成了融合，它還是裝飾在房頂上的，但是原來的以厭火祥，避免火災的功能幾乎消失了。因為在石窟里，泥土和岩石是不會燃燒的，所以沒有避免火災的需求。因此，這個時候來看的人都會明白，藻井其實就是凈土，是可以往生的地方。
莫高窟第268窟頂 藻井圖案
在敦煌，最早描繪凈土的藻井圖案的是第268窟窟頂。第268窟是北涼時期的洞窟，它的壁畫大概繪製於公元5世紀的前期（即420—439年）。這個時期漢地傳統的藻井和通過絲綢之路從西邊傳來的藻井紋樣已經開始融合，在第268窟頂上的這幅藻井其實還有更加特殊的歷史含義，就是它為當地的民眾解決了一個困擾他們多年的問題——安頓家裡的死者。你可能會說那其實很簡單，埋在戈壁灘里，修一個墳不就行了嗎？當時的情況跟現在不一樣，因為那時衛生條件和醫療條件都比較差，人死了以後特別是患傳染病死去的人會對家裡的人或接觸到他們的人產生很大的影響。古時候敦煌人不明白這個道理，他們以為死者有靈魂，能把生者給拉到地下去，也就是說把他身邊的人也害死了。所以敦煌當地的居民特別害怕死者，亡故的親戚朋友雖然已經埋到地下了，但還是讓人害怕，那麼他們就希望死者「遠走他鄉」，就是說走得遠遠的不要想我。而當時的文字記錄上就用了一個字，叫「注」，死者注意了或關注了，就可能威脅到關注的對象。所以在敦煌北涼之前的墳墓里我們就見到大量的這種文字性的記錄，比如寫到罐子上的、冥器上的文字里就提到若不幸亡故了請不要想念你的家人，就走吧，走得越遠越好。「遠走他鄉、樂沒相思、哀沒相念。」意思是無論悲傷還是歡喜都不要想著家人，要走得遠遠的。但即使這樣人們還是不放心，還要在安葬死者的時候在他胸口上放一個小鉛人，即用鉛這種材料做的小人。讓死者手拿著這個小鉛人，代表若有想念的人就拿著這個鉛人走，不要來干擾和影響到活著的人的生活，可見敦煌的人有多麼害怕這些死去的親人和朋友。他們想辦法來解決這個困擾，死者沒地方去不行，所以這個時候藻井圖案傳進來，佛教和佛教藝術傳進來，大家就接受了這個概念。至少人死後有了新的去處，即西方凈土，這樣這些人就可以住在西方凈土裡，住在藻井中間，在那裡就有了安樂之處，這樣一來就不會來影響活著的人了。
小鉛人
總的來講，藻井就是敦煌早期石窟壁畫中廣泛流行的圖案，主體紋樣是水中蓮花，象徵佛國凈土。現在我們看到的這幅藻井圖中，特意在轉角處畫了從蓮花里探出頭來的化生，一個小人頭從蓮蕾里冒出，這就明確表示藻井中心的綠水白蓮花就是死者前往的安息之處，他們最初的出現完全適應了敦煌本地人的心理需求，就是給死去的親人朋友找到一個安樂之處，這就是藻井圖案的含義。
小貼士
敦煌石窟中藻井的分類
藻井是敦煌石窟圖案中的精華，敦煌的藻井達400餘頂，繪製十分精緻，保存較為完好。按其方井結構和中心紋樣可分為5類：
方井套疊藻井：是北朝平棋圖案的遺風，只保留了方井套疊框架的結構，井內紋樣卻有多樣變化。
盤莖蓮花藻井：井內是一朵八瓣大蓮花，蓮花周圍盤繞變形莖蔓忍冬紋。井外有圓形連珠紋、忍冬紋、白珠紋三道邊飾。
飛天蓮花藻井：井心較寬大，大蓮花周圍畫若干飛天繞蓮花飛翔。
雙龍蓮花藻井：井心蓮花兩側畫作二龍戲珠狀，藻井四周畫十六飛天撒花奏樂。
大蓮花藻井：井內只畫一朵大蓮花，或四角偶配一角花，井外邊飾層次較多，簡練清新。
來源：現代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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