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個到過老山前線的人都知道那裡有一條南溫河;每一個知道南溫河的人都聽說過南溫河蔬菜供應站的故事。
戰士們說,南溫河畔的各族鄉親都有一顆溫暖的心,南溫河人如同它的名字一樣,使我們久久難以忘記。
戰士們還說,南溫河蔬菜站就是前線戰士的家,蔬菜站里的大爹大媽,哥哥姐姐都有著一個共同的性格——南溫河性。
南溫河蔬菜供應站,是由兩個老民兵、兩個青年民兵於1984年4月組建的。在收復老山作戰和老山堅守防禦期間,該站肩負著前線部隊70多個伙食單位的蔬菜供應任務。三年多來,這個菜站先後調供了各種新鮮蔬菜700餘萬斤,干咸醬菜30多萬斤,圓滿完成了上級交給的支前任務;老山腳下沒有郵電所,部隊還暫時沒有通信代號的情況下.菜站同志想方設法為前線戰士做好事,據不完全統計,他們幫助前沿戰士傳遞家信1000多封,女民兵李芸就傳遞了300多封.被戰士譽為「好姐姐」。這個蔬菜站還被老山戰士譽為「貼心站」。1986年10月,被雲南省委、省人民政府授予「支前模範蔬菜站」的榮譽稱號。
南溫河離縣城不近,翻山越嶺,少說也有五十來里地。
駐南溫河的部隊卻比縣城多,千山萬壑都是戰士的大本營,老山、扣林山就在它的兩翼,士兵的心繫著祖國的安寧。
成千上萬的人每天要吃蔬菜,成千上萬的軍車每天擁擠在這邊境的要道上。麻栗坡縣蔬菜公司老民兵、已經退居二線的副經理陳蘭仙心中萌生了一個念頭:與其讓部隊每天跑到縣城裡來拉菜,不如在前面增設一個供應點,這樣,既減輕了部隊的負擔,也盡了我們蔬菜公司支前的一分心意。
陳蘭仙的想法被剛分到公司不久的年輕會計李芸知道了,她與陳蘭仙定下了「合同」:只要上面批准建立,就有自己的一個位置。
李芸,是從州財貿學校分配到公司的彝族姑娘、女民兵。當一批又一批部隊來到她們這個昔日很少有外地人光顧的邊遠小鎮時,她就感覺到這一次戰鬥非同小可,特別是近幾個月來,公司門口每天都停著一輛輛運送蔬菜的軍車。由於蔬菜門市小,許多單位有時一等就是一整天,作為公司會計的李芸十分著急和內疚,她多麼想親自投入到戰鬥中去啊。
南溫河蔬菜站在南溫河畔成立的時候,除了陳蘭仙和李芸外,還有一位應該辦理退休手續的何福昌大爹。何也是一位邊防老民兵,說什麼也要與小李他們一塊去辦菜站.他拍著胸脯說:別看我快到花甲,論扛蔬菜,有的小伙子還比不上哩!」
參戰部隊一下子傳開了:「嗨,再不用趕著鐵馬日行百十里地去買菜了,人家陳大媽,李大姐她們想的可周到,把菜站辦到戰壕邊來囉!」
然而,煩惱幾乎同時與喜訊一起到來,儘管有了個菜站,儘管前線部隊可以少跑一些路,可是蔬菜的供應量卻成了大問題。麻栗坡縣是一個多民族雜居的邊疆縣,居住著十幾個少數民族,大多數民族歷史上就沒有種菜的習慣,因此光從本縣調集蔬菜是遠遠供不應求的。陳蘭仙、何福昌和李芸等4人想了不少辦法,也只能解決參戰部隊蔬菜需要量的4%。每當看到部隊同志乘興而來,失興而去的背影,每當面對著司務員們那一雙雙希望的目光,南溫河蔬菜站的每一個人心頭都像壓了一塊沉重的大石頭。
一天,悶熱得沒有一絲風。李芸正專心致志地整理著帳目,八連司務員小朱突然風風火火地闖了進來,氣喘吁吁地說:「小李姐姐,小賈不行了,你快去看一看吧!」
李芸腦子裡「嗡」地一下:小賈,不就是那個長著娃娃臉,秀氣眉,成天總是笑眯眯的四川戰士麼?前幾天他還跟著車子來菜站拉菜的嘛,他怎麼啦?
還沒跨進醫療所的門,遠遠就聽見指導員的聲音:「小賈,小賈,你醒醒!」連長告訴李芸,小賈是在一次與敵人的戰鬥中負的傷,由於陣地上缺水和蔬菜,部隊好多天沒能吃上一頓飽飯,大家的身體都比較虛弱,加上小賈流血太多,已經昏厥過好幾次了。
一會兒,小賈垠難地睜開眼睛,嘴角微微顫動了一下.指導員趕忙俯下身子問:「小賈,想吃點東西麼?」
小賈好不容易才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西-紅-柿,說完頭一偏,再也沒有醒來。
這一夜,李芸一直未合眼,窗外的南溫河水仿佛在激烈地撞擊著她的心房,小賈的身影仿佛就在面前,伸開的雙臂在一遍又一遍地企盼:姐姐,我要吃西紅柿,我已經好長時間沒有見過西紅柿了。
西紅柿,極其普通的蔬菜,餐桌上它並不起眼,內地的菜攤上有時甚至成堆得爛掉。可是,一個戰士在血與火的拼搏之後,在年輕生命的最後一刻提出的微薄要求,竟是想吃一個西紅柿。李芸的心一陣陣地疼痛:為了祖國的安寧,自己的同齡人可以無私地奉獻青春,作為一個民兵,一個共青團員,一個蔬菜公司的職工,自己沒有理由不排除一切困難,為戰上們送去他們想吃的蔬菜。
小賈的犧牲在南溫河蔬菜站每個人心中都產生了共鳴,那幾天,他們吃飯不香,睡覺不寧,大家心裡都燃著一團火:不管有多麼大的困難,也要千方百計地搞好戰區的蔬菜供應工作!
從此,4個人的小小菜站邁開了艱難的步伐。他們八方奔走,四處求援,除了組織好本縣的貨源外,還想方設法從十多個縣市調運來了大量蔬菜。那幾天,他們每個人肩上要扛的菜達到了一萬斤。
蔬菜來得遠,加上南賴氣候十分炎熱,搞得不好,菜頭天運來.第二天就發乾或爛掉。因此.保證蔬菜的新鮮,成了全菜站一項重要的工作。他們經常把堆放蔬菜的地方用水清洗得乾乾淨淨,運菜的車輛無論是白天來還是夜間到,他們都及時卸下來堆放好,並馬上通知部隊拉走。遇到有的單位一時通知不到或來不了,他們還用背簍、手推車送去。
從此,星期天,節假日,自然而然地從菜站每個人的生活中消失了。但是,誰也不叫苦,大家都有一個共同的想法:前沿陣地上的戰士的生活條件比我們艱苦幾百倍,每天還要冒著生命的危險,我們苦點累點算個啥?
寒來暑往,南溫河蔬菜站里始終菜源充足,常常是紅、綠、白交相輝映,鮮、干、咸應有盡有。短短三年,這個菜站為部隊供應的鮮菜達700多萬斤,干咸醬菜30多萬斤。一張又一張紅色感謝信送到了縣政府,上面都寫著這樣的話:沒有南溫河蔬菜站,就沒有前方戰士高昂的鬥志,也不可能有戰鬥的勝利!
為了進一步做好蔬菜供應工作,南溫河蔬菜站還經常深入到戰士們中間,了解戰士的口味,聽取部隊的要求,改進供應工作。
最使人難忘的,是陳蘭仙大媽第一次登上老山的那一天。
這一天是南疆少有的大熱天,陳蘭仙帶上全站同志和自己家人端午節特意制的粽子,由部隊的兩位幹部陪同,開始攀登老山。老山山高坡陡,從山下到山頂,最快的速度也得4個多小時,況且剛剛收復的老山還有許多地雷未排除,隨時可能遭到敵人炮火的襲擊。陳蘭仙身體比較胖,又是50開外的人,爬起山來十分艱難,有時不得不手腳並用。但是,陳蘭仙仍然登上了老山主峰。前來迎接她的戰士們拉著她的手高興地說:「陳媽媽,你真是不簡單呀,山這麼高,你還帶著這麼多東西,卻只用了5個多小時就上到了主峰,太難得了!」一個戰士告訴陳大媽:「您是部隊收復老山以後第二個登上主峰的女同志,卻也是第一個上來的老同志啊!」一番話說得陳蘭仙熱淚盈眶。她拿出自己帶去的食品,遞到戰士的手上:「吃吧,這是我們菜站的一片心意吶!」
一名戰士問:「陳媽媽,您不在家抱小孫孫.上老山來太危險了,您不怕挨炮彈嗎?」陳蘭仙激動地說:「你們都不怕,我還怕什麼?從50年代起,我就是邊防上的一個民兵,經常參加訓練和執勤,只是沒有打過仗就是了。」過了一會兒,她滿懷深情地對戰士們說:「過節了,你們離家遠,你們的父母不可能來看望你們,我就代表他們來看望大家吧!」聽陳蘭仙這麼一說,許多人都忍不住哭了起來。一個戰士說:「我現在才體會到『媽媽』這個詞的分量。」戰士們拉著陳大媽的手說:「好媽媽,您快下去吧,這裡太危險了!」是的,在老山上多呆一分鐘,生命就多一分威脅。可是,陳蘭仙執意不肯下去,她說:「我好不容易才上來,怎麼能一上來就走呢?你們可不要攆我呀!」邊說邊朝一個貓耳洞摸了過去,詢問戰士們想吃盤什麼蔬菜。
到開飯的時候,戰士們為了表達自己對陳媽媽的心意,每個班都在貓耳洞的煤油爐上用罐頭盒做了一個好吃的菜,端到了陳蘭仙的面前:「陳媽媽,今天,您無論如何也得嘗嘗兒子親手為您老人家做的菜。」有的戰士講得更直率:「也許,這是兒子最後一次為您做菜了。」陳蘭仙噙著淚水接過那一份份菜:「我吃,我吃,我都吃!」
陳蘭仙從老山回到菜站後,把在陣地上碰到的一切都告訴了大家,她感慨萬分地說:一想到戰士們親切地叫我「媽媽」,我就想到我們這個菜站的分量不輕呀!
針對戰區氣候炎熱,戰士們都希望吃到鹹菜的情況,菜站從外地調來了酸菜、辣醬、大頭菜、盡菜花、甜蕌頭等十多個品種供應部隊。有一段時間,西紅柿又少了,陳蘭仙、何福昌都分頭趕到縣裡和一些鄉,總算找到了一卡車西紅柿。那天晚上南溫河一帶雷雨交加,大家七手八腳冒雨把西紅柿搬下來後,連夜用舊木箱和竹籮精心包裝起來,再用騾馬運到戰地前沿。當戰士們吃上西紅柿時都表示:我們想吃的,菜站的同志們想盡辦法給我們送來,如果我們不守好陣地,就對不起養育我們的親人了。由於當地氣候炎熱,有些蔬菜不易生長,群眾也很少種菜。為了保障部隊的蔬菜供應,菜站同志可以說是萬方百計了。她們除親自到產菜的鄉村收購外,還通過縣公司與鄰縣、鄰州聯繫,從幾百里乃至上千里的地區調運,盡一切努力滿足部隊的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