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上一篇《基層公務員為什麼都喜歡欺和瞞》提到，機制篩選下的胥吏，總是欺上瞞下。
那作為統治頂端的皇帝，當然不樂意啊，欺君之罪可是要殺頭的，現在基層大面積違法亂紀，這還得了。
古代又沒攝像頭、又沒網際網路，怎麼低成本去監督每個人呢？
連坐制度就被發明出來了。
我們總以為連坐制度很殘酷，只有殘暴無道的昏君才做得出來，其實這與皇帝的品行無關，與系統治理有關，那樣的體制，就必須配套這樣的手段，這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
在古代的官員系統里，信息的節點太多了，層層上報，欺上瞞下的事情很難避免。
皇帝是可以派出欽差啊、特務啊、親信啊這些人去一線調查，然後給自己彙報，但諾大的帝國，得派出多少人，送回來的信息量又得多大，皇帝根本應付不來，更何況身邊人就一定信得過？
這個時候，連坐制度的優勢就顯現出來了：
所有人都有雙重身份，既是臣民，也是特務，你監督我，我監督你；
每個人都要監督很多人，每個人也要被很多人監督。
這樣一來，皇帝的管理成本就大大下降，管理起來也相當輕鬆。
歷朝歷代皇帝都不想看到的局面就是團結，官員不能團結、老百姓也不能團結，最好的局面就是大家互相猜忌。
而連坐制度，就是讓所有人都處於猜疑鏈中，所有人都不安全，那皇帝自己就可以安全了。
02
但這裡就有一個問題了，人人都是特務，說得難聽點，不僅是滿朝奸佞小人，連全社會都是小人啊，這樣的國家，能強大嗎？
還真能，而且連坐制度，還是著名商鞅變法的重頭戲。
「令民為什伍而相收司、連坐，告奸者與斬敵首同賞，不告奸者與降敵同罰。」
這就是建立什伍制，連保連坐。
什是10戶人家，伍是五戶人家，這幾戶人家組成一個組織，組織內任何一個人作姦犯科了，所有人都被牽連，也就是連坐。
當然，如果你舉報了，你就沒事了，不僅沒事，還拿到獎賞，知情不報就更大罪了，跟投敵的罪名一樣，連死都死得很難看。
所以，作為一個有著正常生存慾望的老百姓，不但要做好自己，還要盯緊鄰居。
但這會不會敗壞社會風氣呢？
都說遠親不如近鄰，如果所有的近鄰同時也是被自己監視對象，那麼平日裡再怎麼想跟鄰居套近乎，也就不好意思了，畢竟你今天跟他問好，明天你有可能舉報他，或者他舉報你。
久而久之，人一定會變得越來越姦猾，人性最醜陋的一面就會露出來，這真的好嗎？
商鞅的答案是：「真的好啊，我要的就是這樣的效果。」
道理是這樣的：鄰里關係融合了，就容易互相包庇，隔壁大媽幫你帶過娃，二叔幫你割過小麥，堪稱模仿鄰居，你受人家的恩惠，你還好意思轉臉去舉報人家？
所以，商鞅要的就是人人姦猾。
商鞅的想法是，表彰良民會對國家不利，只有奸民才能利國。
鄰里越疏遠、冷漠，監督和檢舉的時候就越沒心理負擔，那連坐制度就執行得越好。
奸民治國，才是富國強兵之道——商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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