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璽臨摹:兩條從古璽到現代篆刻都沿用的技法手段

2020-06-07   談藝錄

原標題:古璽臨摹:兩條從古璽到現代篆刻都沿用的技法手段

引言:篆刻學習,臨摹格外重要,甚至大部分的技法學習,都依賴於臨摹。所以我們有了這套臨摹作業。這是我們古璽臨摹作業的第四方(一共50方),就是這方非常有名的楚璽:「大府」(印蛻來自重慶出版社《先秦印風》,2011年5月第1版):

(太府)

關於印面內容,歷來有爭議(戰國文字綿延數千年下來,各位文字學家研究,也仍然有一部分文字無法達成共識,這很正常),這方印的釋文是「大府」,也有一說是「太府」(《先秦印風》),當然,「大」、「太」不分,在古文字里是很正常的事。

關鍵是第二個字也有爭議:

汪凱先生在《古印章探微》里認為「府」字應為「上佗下貝」或「上施下貝」,證據是「郢大府銅量」上的六字銘文,他認為這個字是個官職,是主管收藏、散發布帛給三軍的職官。

曹錦炎在《古璽通論》里認為就是「大府」。是主管國家財政的官署名,並且引用《周禮.天官.冢宰》里的話:「大府掌九貢、九賦、九功之貳,以受其貨賄之人,頒其貨於受藏之府,頒其賄於受用之府。」「大府」之名,也見於壽縣出圭的楚國銅器大府鎬、大府銅牛及鄂君啟節,後者銘文有「征於大府」之語。這一段說明似乎更靠譜點,但這並不是定論,因為大家誰也說服不了誰。

後來收藏方故宮博物院官方給了結論,稱其為:「銅柱鈕『大府』汊」,並稱其為戰國時期的楚國官汊,「府」即府庫,戰國時期,楚國設有大府、行府、造府、高府等府庫,都是掌管儲備各種物資或掌管製造的機構。在本文里,我們暫時依故宮博物院的說法,就是「大府」。

什麼是「汊」呢?

汊的本義是河流的分岔,這裡可能是指這方楚璽的鈕制,如圖:

「大府」璽的實物

來看看尺寸材質:這方璽印,銅質,印面5.4cm(寬)×6.1cm(長),通高11.7cm,鈕形像河流分岔匯成一支(其實就是「柱鈕」),所以叫汊。但又不確定,因為也有資料稱相應鈕制並不高起的楚璽為官汊,認為「汊」只是楚璽獨有的稱呼,因為楚地本就是河汊眾多的地區,一方官汊,其實就是某地區的掌管憑證,這似乎也有道理,現在我們看湖北水系圖,還是河汊如網的,如圖:

(湖北省水系圖)

但「汊」字實際上依然沒有定論,因為沒有詳細和權威的資料證明,於是這裡暫時存疑。

好了,回到臨摹的細節考察上。通過臨摹這方楚璽,我們至少應當得到這樣一個啟示:某些技法手段,是從古璽到現代篆刻都沿用的,當然,這也是我們臨摹古代璽印的原因之一。

大疏大密

提到篆刻章法,首先就會說 疏密原理,又通常會說到鄧石如的「疏處可以走馬,密處不使透風」,會說到趙之謙的「 一聚一散」的「 無等等咒」(魏錫曾轉述趙之謙語),但實際上,他們的章法理論,是對古代印章極性考察的總結,理論根源在古代璽印,這種理論並不是他們的發明創造,他們只是理論提純者,後面的吳昌碩、黃牧甫、齊白石,則是跟隨者。

(趙之謙疏密到極致的印例)

關於「一聚一散」,趙之謙的原話是:

「余所得集古印譜,以《西亭印纂》為最精,又得童山人鈺手拓北平朱氏所藏古印一帙,又得強恕堂鑒存古印,又郭止亭《漢銅印選》,合計閱古印不下三千,率大同小異,蓋一聚一散,仍此數顆不壞之寶,萬事類然,無足異也。」(《銅鼓書堂集古印譜記》)

是的,是他考察了無數印面得來的結論。好,我們來看這方「大府」,實際上,它也是大疏大密的代表,在它未受殘破時,疏密對比更明顯,如圖(來自曹錦炎《古璽通論》):

(《古璽通論》中的印蛻)

對,當「大」字處的「紅地」沒有受到殘破影響時,這方印的疏密對比更加強烈,紅處極紅,白處極白。這是這方璽印臨摹的第一個重點。印面被「日」字界格分成了兩半,「大」字沒有因為字形稀疏就占地小,而「府」字也沒有因為字形更密更多占地。實際這正是疏密章法的精髓。

當然,現在我們拿來供大家臨摹的樣本,「大」字處「紅地」有殘破,有了殘破,就打破了幾何塊面的單一感,同樣也很妙。臨摹時,可以殘不殘都留下印蛻,做一下比較。

(殘破帶來的影響)

直與曲

這方印給人的第一印象是大氣磅礴,這個感覺如何來的呢,僅僅是印面夠大的原因嗎?

顯然不是!

原因很多,但主要是下面這些:

「日字格」帶來的端正。由於日字界格將印面劃分成了平正相等的兩份,以「計白當黑」引起的對比來看,印面左右平衡,配重相當,所以端正。 「大」字以直線方角完成。直線、方角,都是穩定的因素,這些直線、直角是靜態的,加上直線與界格邊框相連,因此,絲毫不會產生搖擺晃動之感。順帶說一下,戰國楚系璽印與秦系璽印一樣,界格經常出現,兩國文化有相通之處。

(楚系璽里的界格)

一句話: 靜態的「大」字本身帶來了端莊、大氣的感覺,但「大」字與邊框與界格的關係,被作者處理成了斜置,因此,它是 靜中有動的;

同時,這方印即便有界格,卻也並不呆板,它同時也是飄逸搖曳的。因為還有「府」字。在這個「府」字里,我們找不到直線,或者說我們 找不到「絕對的」直線,因為作者用了大量的曲線、弧線,曲線、弧線是不穩定的,是動態的、活躍的,印面由此增加了動感,但它又不是全動態的,作者把這些曲線、弧線處理成了與邊框、界格相連,找到了穩定感,同時,「貝」部也由兩隻腳共同構成了三角穩定感。因此,它是 動中有靜的。

(動靜結合的印面)

一動一靜,亦動亦靜。靜中有動,動中有靜,全印由曲線和直線構建出了既大氣端方,又飄逸嫵媚的綜合氣息。當然,直與曲和由此帶來的「動」與「靜」,也是後世大師經常使用的技法手段,如圖:

(吳昌碩的直曲結合的印例)

印例還有很多,不再一一列舉。總之,疏與密、直與曲是自從古璽就開始被歷代篆刻人經常使用的技法手段。作為篆刻學習者,應當在臨摹階段就日漸熟識。

(【篆刻作業】之224,部分圖片引自網絡,版權歸原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