聰明人從不關心陰謀論
你可以現在嘗試一個很小的實驗:
找一個同事,中午吃飯時告訴他,剛剛看了一個新聞,前一段時間有一個小行星有很大的機率撞上地球(事實確實有一個,但機率很小),結果各種政府首腦一商量,不能向民間公布,怕引起恐慌,所以那一天,主要國家的首腦都沒有出現在新聞中(其實是子虛烏有),幸好最後就擦身而過,所以那天地球輻射很大,很多人都覺得頭暈,還有耳鳴。你有頭暈嗎?
我敢說,這個實驗的成功率很高,對方沒準還會說:「好像前段時間真的有一天頭很暈」。
這就是一個典型的陰謀論。
陰謀論之所以讓人相信,並不是因為證據充分,相反,只要你想製造一個陰謀論,最不困難的就是找到「證據」。
世界上最有名的陰謀論莫過於「美國登月大騙局」了,1976年,美國出版了一本名為《我們從未登上月球:美國 300 億美元的騙局》的書,認為阿波羅登月是徹頭徹尾的謊言。
這本書的影響非常之大,根據美國探索頻道節目《流言終結者》的調查,竟然有20%的美國人相信「美國登月大騙局」。
同樣,本書的登月陰謀論的證據,包括「月球照片的天空背景中沒有星星、國旗在真空中飄動、登月艙周圍沒有降落時形成的噴氣坑」,都是有科學的解釋的。
可為什麼隨便編一個陰謀論,也會有很多人相信呢?因為「陰影論」有三大要素,比真相更符合人類的認知心理。
所有的陰謀論都在講同一個故事——有一種我們無法抵抗的黑暗勢力,他處處跟我們作對,我們所遭遇的一切困難都是他給我們設下的陷阱。
所以,陰謀論三要素的第一要素就是要有一個「大BOSS」,一個無處不在,無處不能的黑暗勢力,總是跟我們作對。這麼一來,自己就算有過錯,也是這個「大壞蛋」乾的。
以「登月大騙局」為例,大Boss就是美國政府,美國人對政府的不信任是與生俱來的,無論是好萊塢電影,還是三流小報,都充斥著各種政府驚天大陰謀。
大Boss搞陰謀的動機也很明顯,美國在50年代與蘇聯的競爭中一開始處於劣勢,為了壓垮前蘇聯,匆匆上馬「阿波羅登月」,但技術水平又達不到。你想啊,如果六十年代有了登月的能力,為什麼現在反而不上去呢?
好在國會有了巨額撥款,這點錢登月辦不到,但造假還是綽綽有餘的。
比如1998年,國家把「傳銷」列為非法,並在通過央視大力宣傳,搞得人人皆知。你以為這麼一來,傳銷就沒人信了?哪有那麼容易?當時的某傳銷大佬總結了一個叫「負面調控論」的傳銷洗腦術:
你們看到的都對,國家在打擊傳銷,為什麼啊?我告訴你為什麼,國家實際上是在暗中保護這個行業,擔心這個行業發展太快,中國的資源不夠用。
你看,簡單的幾句話,嫌疑人和動機都有了。
陰謀論至少要有兩個人:要有人說,要有人信。
雖然大部分人或少或多相信過一些陰謀論,但確實有一部分人,或者在人生某一個特定階段,特別容易相信陰謀論。
所以陰謀論的第二個要素是「易信體質」。
我記得我上初中的時候,《紅高粱》為中國電影首次拿下金熊獎,我當時不知道在哪裡聽到一個說法,張藝謀的電影拍得很爛,只是把中國最落後的一面暴露給外國人,以此迎合外國人的獵奇心理。
這個說法讓處於「中二病」時期的我「恍然大悟」,難怪我覺得這個電影一點都不好看。後來,在一次親戚朋友的聚會上,大人們談起這部電影,我把文章里的觀點添油加醋地重複了一遍,並與不贊同這個說法的一個親戚發生激烈的爭論,直到被我父母呵斥才罷休。
想想那個時候的心態,我只是希望有一個跟大人們不一樣的說法。
心理學家研究發現,某些人確實比一般人更熱衷於陰謀論。
「這些陰謀論愛好者似乎天生且近乎自戀式地需要表現自己的與眾不同」,「陰謀論提供了一個展示不為人知的、重要的且與事件直接相關的訊息的機會,這樣,陰謀論的信奉者就好像變成專家了一樣,擁有了那些連所謂專家都不了解的知識。」 (Michael Billig,1984)
第三個要素,就是人們對「因果論」的偏愛。
如果有一本歷史書告訴大家,歷史上所有的事情都是隨機的,沒有什麼必然規律,世界並不是一定會越來越好,現代社會並不一定必然出現。這不但不符合歷史唯物主義,恐怕也難被大部分人接受。
大部分人相信,萬事必有原因,所以本能地排斥「隨機性」「不確定性」,特別是那些古怪的事件,其後必有原因。而專家的解釋,往往充滿了冗長的條件和假設,哪裡有陰謀論聽起來更簡單直接有說服力。
再加上人腦認知能力有限,一旦事情太複雜,想要理解它,就必須要經過長期專業訓練;相比之下,「陰謀論」可以讓普通人用有限的知識,理解那些複雜現象,更有成就感。
這正是處於「中二病」狀態的少年更容易接受「陰謀論」的原因——大人們強加給我的世界,才是一個真正的陰謀。
而且,人一旦先接受了陰謀論,就很難走出來,他們會本能地認為,所有讓他相信這是「陰謀論」的說法,都是「陰謀」的一部分。
以「登月」為例,這個典型的「陰謀論」很容易遭到一種典型的懷疑,阿波羅計劃前後歷時 11 年,數十萬人參與,如果是造假,怎麼可能不被泄露?
陰謀論的應對也很典型——所以才需要巨額經費去封口啊。再加上,十幾萬人,很容易找到意外死亡的例子,就是被聯邦特工滅口了;也容易找到模稜兩可的說法,就是不小心泄露天機。
你看,現在不就被泄露了嗎?
陰謀論者面對「對陰謀論的質疑」,最有效說法是「陰謀論」本身——所有對我的說法的質疑,都是陰謀的一部分。
世界上最大的「陰謀論」,就是試圖讓大家都懷疑這是一個「陰謀論」。
不過,除了「陰謀論易感體質者」,大部分人多多少少會相信過至少一個「陰謀論」,這是因為,有些看上去很像「陰謀論」的說法,最後竟然被證實是真的。
很久以前,我說聽到過一個陰謀論,認為彩票的號碼都是被控制的。
這個說法長期被人當成典型的陰謀論嗤之以鼻,結果確實有人通過操縱搖號牟利,當然,是偶發事件。
以前跟開發商有業務關係時,聽銷售人員說,他們用於搖號的程序,都是與專門的軟體公司合作的定製化作弊程序。
那麼接下來,今年的幼升小,小升初,好的民辦學校的招生指標也要搖號了,這個搖號有沒有貓膩呢?
已經有家長說,100%有貓膩,還告訴我市場行情,說得有鼻子有眼睛。
從道理上說,像這種涉及極大利益、又有幾十萬雙眼睛盯著的東西,應該沒有貓膩的可能性,放在以前,誰這麼說,我一定笑話他相信「陰謀論」,但目睹這些搖號舞弊之後,我還真不敢這麼肯定。
國內例子不方便說,我就還錘美國。很多美國大片都有政府監控全球人民的情節,這當然是典型的陰謀論,不過卻是一個被證實的陰謀論,監控德國總理這種只會出現在小說里的事情,竟然是真的。
混過機關的人(其實不光是機關,所有的大公司都是一個德性),下列現象大部分情況下,都不是表面上看起來那麼簡單:
甲同事偷偷地向你傳乙同事的小道消息,要求你絕對保密;
一個不太熟悉的頭兒,在中午食堂吃飯時,坐到你邊上,跟你聊食堂的飯菜。
老機關第一反應都是:他這麼做是什麼意思?
這就是長期在「話說一套,事做一套」的環境中生存產生的本能反應。
象棋的規則是「馬走日象走田,車走直路炮翻山」,稍有棋力者,至少可以看到下一步的危險或機會。但如果規則今天改成「馬走田」,明天改成「象走日」,七改八改,時間一長,就完全看不清危險在哪兒,機會在哪兒。
這一百多年全球的變化,就像不停在變化的象棋規則,失去了最基本的價值體系,很容易讓人失去判斷力。
在失去價值體系的世界當中,沒有什麼荒謬,也沒有什麼真理。如果你說這不可信,請告訴我什麼是我可以絕對相信的呢?
從理論上說,如果某件事情可以被操縱,而且有極大的利益,陰謀論在機率上就是成立的,那麼,只要重複的次數過多,就真的有人搞陰謀。
所以,彩票舞弊的可能性很高,因為天天都有開獎;而登月則不大可能造假,因為只有幾次登月。
關鍵在於「是否可被直接操控」,而這是一個技術問題,普通人最好的辦法是不要輕易對一件事情下結論,
陰謀論關鍵不在於「是不是」,而在於有沒有意義——如果我們無法判斷一件事件的真實性,它是「真正的陰謀」還是「陰謀論」,又有什麼意義呢?
而且,陰謀論也是有好處的,像「登月造假」這種「陰謀論」,越多的人相信,就有越多的人去尋找證據,如果是真的,大部分都能被發現。
聰明人不排斥陰謀論,而是不關心陰謀論,因為自然有人替你關心,替你找到答案。
更何況,陰謀和壞人並不值得擔心,真正的「作惡」,總是以正義的名義進行;真正的災難,往往源於美好的願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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