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典和必然性是一夥的

2023-11-27   飛地APP

原標題:雅典和必然性是一夥的

必然性

敬文東

重讀舍斯托夫,我再一次驚訝於

他對必然性和雅典的仇恨。沒錯,

雅典和必然性是一夥的。它們堅信

二加二等於四,從不額外要求「別的東西」。*

這不免讓我聯想到

中國的道理:

理乃必然,道卻多變。

道存乎於我們的踐行之中。

當凱風自南,當日上三竿

我在書房靜坐、喝茶,無所用心地

瞭望窗外。我看見零零散散的同類

在忙於干祿,或者為止住鼻血

駐足路旁,仰面望天。

舍斯托夫篤信的上帝解釋不了

這些瑣碎的行為;它們為漢語所造就

唯漢語的教誨是從

不知上帝為何物

我端茶,我依窗而立,

我看見一個沿街奔跑的

小姑娘,劉海在搖晃。我暗自

為她點頭、喝彩,多麼希望她

不要摔跤,但也不要停頓。

面對那片老人般慢悠悠落下的樹葉

我吐出了一口長氣,活像樹葉

飄落時畫出的弧線

暗合於樸素的道理,為漢語(而非雅典)

所寵幸。

2019年11月

* 舍斯托夫毫不猶豫地把品嘗分別善惡的知識樹的果子之前的人說成擁有全知全能和絕對自由。那麼,墮落又是什麼?一種帶著激情的低等官能選擇分別和選擇一般的對立:善、惡;真、假;可能、不可能。人放棄信仰,以便獲得知識。舍斯托夫說出他的敵人的名字:理性。他甚至說,禁果之樹的果子也完全可以被稱為先驗的綜合判斷。而如果說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地下室手記》對舍斯托夫來說占據了一個中心地位,那是因為主人公對著「二加二等於四」大喊「不!」並要求「別的東西」。(飛地編註:引自米沃什〈舍斯托夫,或絕望的純粹性〉,黃燦然譯本)

| 敬文東,1968年生於四川省劍閣縣,文學博士,現為中央民族大學文學院教授。已出版《流氓世界的誕生──金庸作品中的四重世界》《指引與注視》《隨「貝格爾號」出遊》《事情總會起變化》《牲人盈天下》《皈依天下》《藝術與垃圾》《感嘆詩學》《新詩學案》《李洱詩學問題》《味覺詩學》《自我詩學》等學術專著,《寫在學術邊上》《頹廢主義者的春天》《夢境以北》《網上別墅》《多次看見》等隨筆、小說和詩集,《被委以重任的方言》《靈魂在下邊》《詩歌在解構的日子裡》《用文字抵抗現實》等學術文集。獲得過第二屆西部文學雙年獎·小說獎(2012年)、第二屆唐弢文學研究獎(2013年)、第四屆東盪子詩歌批評獎(2017年)、第二屆陳子昂詩歌批評家獎(2018年)、第十六屆華語文學傳媒大獎批評家獎(2018年)、第四屆當代中國文學優秀批評家獎(2019年)等。入選教育部「新世紀優秀人才支持計劃」(2013年)。

題圖:Papo Colo | Faith (2003)

*本詩選自《詩光年·飛地詩歌歷》11月27日 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