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每個家族都有來處,誠如我們這個盛行於清朝的漕運之家在清末民初於運河航道上遭遇了強盜,就地以討飯為生,在如今的聚居地開枝散葉一樣。
我們熱愛的老頭馬未都的來處顯然要複雜的多,提起這位老爺子,好像已經撇不開王朔,葉京,海岩,趙寶剛,鄭曉龍,馮小剛和劉震雲。
但從老馬在影視劇大行其道之時急流勇退來看,他並不是一個喜歡熱鬧的人,做知青時作知青,回城時回城,當工人時當工人。在此之前人的命運往往遵從時代的意志無可更改,但是接下來的命運卻完全掌握在了馬未都自己手裡。
在工具機銑工崗位上寫《今夜月兒圓》調入編輯部,從文壇直接殺入影視圈,從影視圈轉而收藏,他的改弦更張顯示了毫不拖泥帶水的決絕。
而這一切都有前因!
1,三個祖籍
按說一個人應該只有一個祖籍,但是馬未都有三個。馬未都家族原籍安徽,明初被調往山東威海文登鎮守海防,馬家在這裡繁衍生息,形成了馬家湯後村這樣一個所在。
而馬未都的五世祖馬可儉被過繼到了榮成鏌鋣島,從而有了馬未都這一支脈。
山東,孔孟之鄉,歷來被視作中國禮儀規程的緣起之地,人們對於來處的根源性探究尤甚他處,馬未都的高祖馬尚貴在批判「封資修」的年代,在不識字的情況下多處輾轉,用一個漁夫粗糙的雙手請人代修了鏌鋣島馬氏族譜。
鏌鋣島的初祖就是馬未都的五世祖馬可儉,馬可儉定了一條家訓,「克儉克勤,子孫昌盛!」而馬家湯後村馬氏族譜,在馬可儉消弭掉的那一支上對於馬可儉的身後並無任何記載,修族譜,對於無後之人往往會綴以早夭或未娶的。
另一條印證更加明了,馬可儉兄弟三人,另兩位一名馬克勤,一名馬克盛,正契合了鏌鋣島馬氏「克儉克勤,子孫昌盛」一語。
2, 秀才出走
馬未都的父親馬丹林,鏌鋣島馬家的長房長孫,六歲時被爺爺以一年四塊大洋的學費送入「老學」,即私塾,四塊大洋當時官價可以購入十畝良田。
爺爺背著孫子進入學堂,此後十年,以一百畝良田的代價讓馬丹林精通文墨,進入東山村成為一名文化教員。
馬未都不為人所安排命運的性格應該就來源於這個毅然出走的父親,而父親的出走又源於一隻轟然爆炸的水雷。
一戰時的青島是中國的屈辱之地,日俄在中國展開了一次大規模戰役,1914年日軍為阻止俄國軍艦進入,在青島附近海域布下了440顆C77型水雷。
二戰時的1943年日軍在韓國濟州島以北為防止美軍潛艇又布下了6000顆93式和5式水雷。中國學界認為是北赤道暖流形成為日本暖流後分出的一支將五百公里外的濟州島水域的一顆水雷帶到了鏌鋣島。
而日本防務廳官網上由海軍省教育局編印的《青島戰史》則記載1944年在鏌鋣島爆炸的是一顆C77型水雷。
水雷型號無從深究,但是這次爆炸傷亡七十多人,對於到了八十年代中期菜發展到七十來戶的南窪村來說,幾乎每家都有死難者,而其中就有馬未都九歲的三叔。
另據小父親一歲的馬未都二叔回憶,爆炸發生後,迴路無處下足,到處都是斷肢人肉,被爆炸的氣浪衝擊貼在身上的人肉不敢,也無法抹掉。
見證了爆炸的馬丹林正放暑假,在東山村教授「日本鬼子快完蛋,沒飯吃,沒衣穿。中國人民要團結,打出日本鬼,建立新中國!」歌曲則教授《抗大畢業歌》,《回到前線去》,《節省子彈歌》的他於一個月後,1944年9月從南灣村返回東山村,並從東山村悄悄出走,參加了抗日武裝。
參軍後的馬丹林和日本鬼子拼過刺刀,抗戰勝利後隨華野九縱四處征戰,47年參加了孟良崮戰役,後打進上海。
1954年底,具有相當文化水平的馬丹林為建設中國空軍奉命入京,並在此認識了馬未都的母親,次年春馬未都出生。
3,利津鹽商
馬未都的母親出身山東利津大鹽商崔氏家族,崔家於一個世紀前經營著山東極具規模的利津永阜鹽場。崔家於二十世紀初舉家遷入北京,這次逃難式的搬遷源於利津鹽場被改道的黃河毀於一旦。
1855年7月,黃河於河南蘭考銅瓦廂決口,發生了史上最大的一次黃河改道,一改過去七百年經河南向東南匯入淮河入海的路徑,轉而折向東北,經山東北部東營入海,即今天的格局。
此次黃河改道,利津縣首當其衝,大部分鹽場被沖毀。而崔氏家族中,馬未都的高曾祖崔鳳藻卻與黃河展開了長達四十年的鬥爭,直至76歲高齡離世。
崔鳳藻,少年神童,有過目不忘之能,原本應該委身學堂,以科舉之道高登廟堂,皆因其四個哥哥未成年便相繼離世,崔氏門楣只能讓這位少年才子永遠離開了書肆。
1855年,黃河改道時正當太平天國轟轟烈烈之時,原本官商合營的鹽場以得不到官府絲毫資助,《利津縣誌》載,崔鳳藻舉鹽商之力興修灶壩抵禦黃河侵擾。
另據山東省《黃河大事記》,歷經四十年,經崔鳳藻修起的灶壩底寬三丈,頂寬一丈,長五十餘里,總工程四十五萬立方米。
人定勝天是不會發生在那個暗無天日的年代的。
1895年對於崔氏來說,家國之禍果然沒有單行,中日甲午戰爭爆發,同時黃河於呂家窪衝垮灶壩,利津鹽場一片澤國,鹽場不復存在。
4,不稱職的北京「頑主」
如果沒有鏌鋣島的水雷爆炸,沒有利津鹽場毀於黃河,那麼也就不會有馬未都的誕生,六十大壽時,這老爺子並沒有大操大辦,而是悄悄拜訪了為自己接生的百歲接生婆。
馬未都是低調的
在大院子弟中,他並不像絕大多數人有從軍經歷,而是插隊做了知青,返城後成為一名普通的工具機銑工。
到發表《今夜月兒圓》進入編輯部,到和王朔相識,再到《編輯部的故事》,《海馬歌舞廳》,今時今日談論起來,他更像是一個邊緣化的存在,但是無論是王朔的任何一個圈,都少不了他的身影。
只是在文學熱,影視熱的大潮中,他已經潛心和王世襄老人去吃北京涮羊肉,從四扇屏開始走上收藏之路了。
5,蔫不拉幾的北京「老炮」
再識馬未都是在竇文濤的三人行和圓桌派里,這位永遠素衣布鞋的老爺子每次都操著京片子一針見血地談股論今。
馬未都又是高調的。
他從不隱藏自己的觀點,直抒胸臆的風格不免讓人想起巴金的《隨想錄》。
他聲氣和緩,從不喧賓奪主,卻又總能見縫插針地給予任何一個話題抽絲剝繭般的點評。
有人追問他的學歷,有人質詢他的鑑賞能力,其實他就是他……
一個「頑主」馬未都!
一個「老炮」馬未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