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超是被小說洗白還是被史書抹黑?細看三國史料,發現三個疑點無法解釋

2024-05-18   半壺老酒半支煙

易中天先生品三國,說三國人物基本都有三種形象:第一種是正史上記載的面目,也就是「歷史形象」,但「歷史形象」不等於「歷史真相」;第二種是「文學形象」,《三國演義》和「三國戲」里的人物形象,跟史書記載差異巨大甚至截然相反;第三種是「民間形象」,也就是民間傳說和我們閱讀史料和小說、觀看戲劇時候,在人自己心目中形成的形象。

正因為依據不同,同一個歷史人物的三種形象之間也會「打架」,其中爭議最多的,可能就是馬超馬孟起了:以小說為依據,他是一心興復漢室、替父報仇的忠臣孝子勇將,以史料為依據,他起兵反曹則在馬騰被殺之前,而且事先就知道自己跟韓遂聯手,留在許都的馬家二百餘口一個都活不成。

韓遂的兒子當時也在許都做人質(名義上給個官銜,像馬家人一樣吃俸祿,但沒有行動自由),所以韓遂有些猶豫,馬超「大義凜然」地表示:我不要老爹了,你也別管兒子了,往後我拿你當父親,你拿我當兒子就行了!

羅貫中出於尊劉貶曹的需要,必然要對季漢驃騎將軍領涼州牧、斄鄉侯馬超進行一些美化。

為了美化馬超,羅貫中不但把馬超描寫成一個「面如傅粉,唇若抹朱,腰細膀寬,聲雄力猛,白袍銀鎧,手執長槍」的無敵之將,還顛倒了馬超反叛和馬騰被殺的時間順序和因果關係。

如果馬超和韓遂起兵抗曹獲得勝利或打成平手,許都的馬騰或許還有利用價值,曹操未必會將其三族誅滅。可惜馬超和韓遂最後也鬧掰了,韓馬聯軍一敗塗地,曹操沒了顧忌,就把馬騰幹掉了——我們細看《後漢書·卷九·孝獻帝紀》,就能找到這樣的記載:「十六年秋九月庚戌,曹操與韓遂、馬超戰於渭南,遂等大敗,關西平。十七年夏五月癸未,誅衛尉馬騰,夷三族。」

有人說三國「前有呂布後有馬超」,筆者不知道這是褒獎還是貶低,也不知道馬超跟呂布相提並論的,是武功還是人品。

馬超確實像呂布一樣勇悍,但是在正史中,卻沒見馬超與哪位名將單挑過——三國時期大將單挑的記載不是沒有,但卻沒記載馬超:呂布在長安手持長矛對戰郭汜,打贏了單挑輸掉了戰鬥;關羽在關羽白馬之戰中陣斬顏良,因功受封漢壽亭侯;太史慈與孫策在神亭嶺單挑,孫策戰馬被刺兜鍪被搶,他也拔下了太史慈頸後的短戟;黃忠在定軍山陣斬夏侯淵是單挑還是混戰,史書沒有明確記載,但按後來的封賞分析,應該是黃忠手刃夏侯淵,所以才受封后將軍、關內侯。

割須棄袍是虛構,許褚怒目退馬超有史料記載,所以即使馬超有呂布之勇,也不是一個令人尊敬的三國名將——他的人品武功跟呂布有八成相似,就是個人經歷,也有五分相同,不同的是呂布先後投靠袁紹、劉備,最後都反目成仇,而劉備比較寬宏,所以馬超在放低身段後得以保全首領,官爵也不比張飛低。

按照前面的分析,馬超幾乎一無是處,但是對馬超的評價,還是應該一分為二來看,所以筆者不能說他好,也不能說他壞,但有一點毫無疑問:羅貫中在《三國演義》中,是對馬超進行了大力洗白的,如果都按史料記載來,稱馬超為「呂布第二」,還真是一點問題都沒有,馬超甚至還有「青出於藍而勝於藍、馬行跡近於呂而狠於呂」的意思。

馬超肯定是被洗白了,但這種洗白也不是毫無意義,起碼他為我們樹立了一個白馬銀槍英氣勃發的少將將軍形象,玩三國遊戲的時候,在關羽張飛出現之前,筆者一直比較喜歡用馬超。

喜歡小說中的馬超沒錯,鄙視史書中的馬超可能也沒錯,但是正如易中天先生所說的那樣,歷史形象不等於歷史真相,所以馬超究竟是怎樣一個人,還需要讀者諸君在綜合史料縝密分析之後,再給出一個公允的答案。

有一部電視劇把馬超演成了一個披頭散髮的西涼莽漢,估計伏波將軍馬援看了一定會很生氣:我家世代公侯,後人馬超怎可能是如此形象?

易中天先生說歷史有真相,但很難弄清楚:「我們已經找不到當時的原始檔案,也不能起古人於地下,親口問一問。就算能問,他們也未必肯說實話。這就只能依靠歷史上的記載,而且主要是「正史」。但即便是「正史」,也有靠不住的地方、靠不住的時候。」

正史雖然有靠不住的地方,但我們卻不能因為少數靠不住的地方就全盤否定正史,因為我們不信正史而信小說,那就太搞笑了——《三國演義》原本就是在《三國志》的基礎上進行藝術加工而來,如果不信《三國志》而只信《三國演義》,豈不是本末倒置?

史官也是人,人的話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尤其是陳壽,他在寫《三國志》的時候有投機獻媚之嫌,同時也夾帶了不少私貨,這在房玄齡主編的《晉書》中是有過揭露的:「丁儀、丁暠有盛名於魏,壽謂其子曰:『可覓千斛米見與,當為尊公作佳傳。』丁不與之,竟不為立傳。壽父為馬謖參軍,謖為諸葛亮所誅,壽父亦坐被髡,諸葛瞻又輕壽。壽為亮立傳,謂亮將略非長,無應敵之才,言瞻惟工書,名過其實。議者以此少之(給他差評)。」

陳壽先吃劉家飯,然後又端起了曹家和司馬家的飯碗,就像後世許多「大師」一樣,對劉家是有一點意見的,所以他對曹魏「五子良將」基本都是讚美,卻對蜀漢大將關羽張飛馬超橫挑鼻子豎挑眼,所以史書抹黑和小說洗白,就成了無法調和的矛盾。

史書有沒有抹黑馬超,筆者雖然一向對馬超沒有什麼好印象,但是也發現了馬超變黑過程的三個疑點,其中第一個疑點,就是馬超有沒有說過不要老爹馬騰而認韓遂為乾爹?

「前鍾司隸任超使取將軍(司隸校尉鍾繇讓馬超幹掉韓遂),關東人不可覆信也。今超棄父,以將軍為父,將軍亦當棄子,以超為子。」這番話並不見於《三國志》,而是出自大部已佚的《魏略》,要不是裴松之注引,我們還真不知道有這麼一本史料和馬超說過那番話。

魚豢是魏國人,陳壽是蜀國(嚴格一點說應該是季漢)人,蜀人陳壽沒記載的私聊,由魏人魚豢記載,這原本就不合常理——以陳壽的「降臣」身份,如果馬超真說了如此喪盡天良之言,陳壽還不得大書特書?

有抹黑或「揭露」季漢大將的機會,陳壽當然不會放過,所以馬超有沒有說那番大逆不道的話,我們只能存疑。

同樣值得懷疑的,是馬超和韓遂鬧掰,究竟責任在誰。

韓遂和曹操在陣前歡聲笑語聊了一兩個小時,史書和小說的記載和描述都是「只敘舊情不言軍務」,這話不但馬超不會相信,就是讀者諸君也會覺得不正常。

韓遂與曹操的關係,可不像袁紹與曹操的關係那麼鐵,他們的「舊情」三言兩語就能說完,而且當時除了韓遂和曹操,還有馬超的勁敵閻行在場,曹操還跟閻行聊了幾句:「行嘗刺超,矛折,因以折矛撾超項,幾殺之……行諫約(韓遂原名韓約,字文約),不欲令與超合。及太祖與約交馬語,行在其後,太祖望謂行曰:『當念作孝子(閻行的父親也在曹操那裡做人質)。』」

閻行後來是投降了曹操並被封為列侯的,韓遂與曹操會談,不帶馬超,卻帶著差點打斷馬超脖子的言行,如果您是馬超,又會作何感想?

前面兩件事都很可疑,第三件事就更重要了:馬超和馬騰一處朝堂一在西涼,遙相呼應令曹操忌憚,所以曹操就想把馬家攏到一起管控:「曹公為丞相,辟騰長子超,不就。」

馬超拒絕入朝,就是留了後手:如果父子四人都在曹操眼皮底下,說不能哪天就被一勺燴了!

馬超不敢入朝,馬騰估計也是這個意思,所以才把本部人馬交給馬超統領,這也等於為許都的馬騰一家上了一道保險,讓曹操投鼠忌器,不敢徹底撕破臉。

馬騰被誅三族和馬超起兵的時間順序和因果關係,陳壽在《三國志》中居然沒寫,我們看《三國志·卷三十六·關張馬黃趙傳》,裡面沒提馬騰死於何年何月,《三國志·卷一·武帝紀》記載曹操在建安十七年正月到十八年正月的重大活動,也沒說他殺馬騰:「十七年春正月,公還鄴。天子命公贊拜不名,入朝不趨,劍履上殿,如蕭何故事。馬超餘眾梁興等屯藍田,使夏侯淵擊平之。冬十月,公征孫權。十八年春正月,進軍濡須口,攻破權江西營,獲權都督公孫陽,乃引軍還。」

曹操於建安十七年五月殺馬騰不見於《三國志》而見於《後漢書》——我們不要被書名誤導,以為先有《後漢書》後有《三國志》:《三國志》是三國時期陳壽寫的,《後漢書》是南北朝時期南朝宋范曄寫的。「三國兩晉南北朝」,這順序很明確,范曄比陳壽晚生一百六十五年,您說誰的記載更可靠?

如果史料也摻雜了編者個人立場和好惡,那麼事情就複雜了:是史料抹黑了馬超,還是小說洗白了馬超?要回答這個問題,是不是要從「正史」的字裡行間去探尋被掩蓋的真相?在您看來,如果馬超打贏了潼關渭南之戰,馬騰一家的結果又會如何?馬超聽從曹操調動而入朝,是會像張遼張郃一樣位列五子良將,還是會被曹操滿門抄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