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爾伽美什》象徵的深層結構和思維特色,以及藝術風格特色

2024-05-05     三目史官

原標題:《吉爾伽美什》象徵的深層結構和思維特色,以及藝術風格特色

引言

葉舒憲先生指出過:這部史詩是一個象徵的整體。對史詩的原型結構以及象徵性的理解,是把握史詩的人物、情節、思想內涵的前提性線索。因為,實質上以太陽運行為線索的深層結構決定了以吉爾伽美什歷險為線索的表層結構的敘述。

在敘述層次上顯得複雜

矛盾的史詩主人公的性格與形象,在象徵層次上卻是可以獲得較為圓滿的詮釋的:吉爾伽美什作為太陽神的化身,兼具益於人類和危害人類二重性。在自然界,太陽既恩浴著萬物,但也造成乾旱。不過,總的來說,太陽對於人類利大於弊,益大於害。遠古巴比倫人的原始神話思維將這種與太陽神有關的象徵意義具象化,形成了史詩敘述層次中性格有二重性、形象似乎也不甚統一的英雄主人公的言行舉止。由於上述原因,在整部史詩中占據中心位置的是對英雄主人公誅殺杉妖、消滅天牛、有益於民的事跡的描繪。

葉舒憲先生說:正如史詩所寫,吉爾伽美什「修築起擁有環城的烏魯克的城牆,/聖埃安那神苑的寶庫也無非這樣;/瞧那外壁吧,銅一般光亮;/瞧那內壁吧,任啥也比它不上。/跨進那門檻瞧瞧吧,是那麼古色古香;/到那伊什妲爾居住的埃安那瞧瞧,/它無與倫比,任憑後代的哪家帝王!」他修建了作為城邦文明的標記和榮耀的烏魯克城的城牆,代表著已發展到城邦國家水平的高層文化。

與此相對,恩啟都則代表著尚處於蒙昧狀態的遊牧部落的文化。他一身好象家畜之神蘇母堪似的衣著,似乎與游牧民族的保護神有對應關係。「他為獵取獅子,/拿起了兵器。/他為飼羊人夜裡能夠安睡,/他曾捉了狼,/還把獅子獵取,/那些牧者的頭領,才得躺躺歇息。/恩啟都是他們的守護人」。代表著城邦文明的吉爾伽美什與代表著遊牧文化的恩啟都的決鬥以及和解,正好象徵著蘇麥爾人的城邦文明與阿卡德人、巴比倫人的遊牧文化之間的衝突以及融合。

在歷史上,不發達的阿卡德人、巴比倫人曾先後取代了蘇麥爾人,在兩河流域建立了霸權地位。不過,從整部人類史來看,不發達民族在地盤方面雖然是勝利者,然而在文化上卻是被征服者。而發達民族在地盤方面儘管成了被征服者,但是在文化方面卻是征服者。由於後起的不發達民族和先興的發達民族各據優勢,勝負相互抵消,因而逐漸走向和解、互補、同化之路。

具體地說,後起的不發達的阿卡德人、巴比倫人雖然在軍事上控制了兩河流域地區,但是,卻被先進的美索不達米亞文明所征服,並且被之同化。從這一視角看,史詩中的一個疑點也不言自明了。為什麼恩啟都本來是作為吉爾伽美什的死對頭而產生的,而結果卻因各據優勢握手言和了?原因就是史詩中的這個情節與上述的歷史常例有著對應關係。從神話一-原型批評看,吉爾伽美什與恩啟都兩位英雄之間純樸真誠的生死友誼,是一種超越時空、種族與階層的原型。

它在後世文學中不斷地重複、衍生與變異著,不管人們主觀上意識到與否。這種人類基本文化形態中的心理情結,在《荷馬史詩》的阿基琉斯與帕特洛克羅斯、《堂·吉訶德》的堂·吉訶德與桑丘·潘沙、《白鯨》的以實瑪利與魁魁格、《哈克貝利·費恩歷險記》的哈克貝利·費恩與吉姆等著名文學形象身上都可以體驗到,「我們世世代代都在演示難以思議的神話」。簡而言之,神話與史詩之中的象徵,是人類最初的心理積澱「集體無意識」的一種特殊顯現方式,是觸動世世代代人們心弦的藝術之鍵。以神話思維為基點的象徵不僅構成這部原始史詩的深層結構,而且還蘊含著獨特的美學價值和藝術魅力。

史詩風格特色薈萃

這部世界上最古老的史詩除了象徵的深層結構和思維特色外,還有一些傳統意義上的值得稱道的藝術風格特色。

第一,富於原始情調的寫實與神奇相交融的描寫手法。史詩以人間現實為基礎,又與充滿想像的神話世界緊密相結合,詩筆漫捲縱橫,忽而是神奇縹緲的天上,忽而是黯淡陰森的地府,忽而是毒焰迷漫的杉樹山林,忽而是寧靜優美的原野牧地。在這個廣袤奇譎的藝術天地里,活躍著人間的君王、神妓、牧人、船夫、酒館老闆以及超自然的天神、妖魔、天牛,還有半人半神的英雄等。而且人性與神性往往交織在一起,人有神的品性,神有人的情慾,具有浪漫神奇的色彩,飄溢著古代兩河流域居民尚未完全開化的童心氣息。一部雖然幼稚粗糙但卻有聲有色的詩劇就這樣展開在讀者的眼前,使人們獲得原始粗獷的美的享受。

第二,濃烈醇厚的民間口頭說唱文學的韻味。史詩在漫長歲月里口耳相傳,先由民間藝人演唱,以後逐漸定型,才由文人學士寫定,故此保留了民間口頭文學的特色。全詩風格古樸,語句通俗,適當地運用了聯想、象徵、誇張、夢幻、排比、反覆、對話等修辭手段和表現手法加強藝術效果。又如史詩寫因天神降災,恩啟都重病不起而溘然長逝之時,吉爾伽美什面對摯友的遺體,哀慟欲絕、痛哭呼號。

史詩中悲壯感人的場面在藝術特色上是較為典型的:首先是人物強烈的動作性內含著其深沉的心靈痛苦,可感性強,情節並不因大量的修辭性比喻的插入而顯得停滯。其次,富於生活氣息,的比喻也令人注目,將吉爾伽美什痛哭哀號的樣子喻為悲啼的婦女,將吉爾伽美什哭吊亡友的呼號喻為被奪走子獅的母獅的高聲吼叫,十分具體生動。將摯友的死亡形容為睡眠而發出質問,非常熨貼,一方面折射出吉爾伽美什祈求希望摯友是睡非死的複雜痛苦的心理,另方面又仿佛是實寫,真切地反映出古代兩河流域居民對於死亡的不解與迷惑。

以上所列的修辭手段的運用,在現代讀者的審美心理上造成了奇妙的閱讀效果。史詩中還有不少優美抒情的描寫與精彩動人的場面。如誅殺芬巴巴以後,女神伊什妲爾愛慕吉爾伽美什的英雄氣概,她含情脈脈地對吉爾伽美什許願這裡,藝術上優美的描寫抒情清新和諧,充滿了聯想、擬人、誇張、反覆、對仗等修辭技巧和優美的詩歌意象,即使置之於世界情歌傑作中亦不遜色。不過,史詩《吉爾伽美什》中女神伊什妲爾的形象卻無法恭維。這位女神水性楊花,與她結合的人都沒有好下場。

這部原始史詩對女神形象的描繪是頗有意義的,伊什妲爾不象是不食人間煙火的神靈,倒象是具有七情六慾的凡人。這種「神人同形同性」的特色,在後來古希臘神話史詩中表現得尤為突出,面對女神吉爾伽美什無愧他的英雄本色,他不但不受女神花言巧語的引誘,而且還用富有藝術技巧的一連串排比和比喻,有力地揭露伊什妲爾的淫邪嘴臉。這些排比詩行,有如大河瀉洪,氣勢磅礴,所用的直喻也形象生動,藝術感染力很強烈。僅從以上數段引詩,就足以領略到這部世界上最古老的史詩富於生活氣息和藝術表現力的獨特韻味。

《吉爾伽美什》之中的原型母題以「英雄歷險」與「聖愛」兩項最有價值,也最具影響力。吉爾伽美什與恩啟都之間的生死情誼以及這一母題在後世文學之中的再現,前面已有較細緻的闡述,這種人類心理情結中的「純潔的男性愛」性質上屬於神話--原型批評的範疇。在「英雄歷險」這個原型母題中,吉爾伽美什不僅在精神實質上與赫拉克勒斯、貝奧武甫、后羿、奧德賽等神話史詩英雄同出一脈,而且在這個母題綿延而成的文學傳統中也占據一個重要位置。

結語

《吉爾伽美什》這部人類最古老的英雄敘事詩經過古巴比倫帝國、亞述帝國和波斯帝國的傳播,以各種不同的譯本、改寫本在西亞地區廣泛流傳,對東西方文學都產生了巨大的影響。從希伯來人的《聖經》、古印度的造型藝術、希臘神話、荷馬史詩、歌德的《浮士德》、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罪與罰》、艾略特的《荒原》及法朗。士等人的創作中,似乎都可以找到這種影響的痕跡。《吉爾伽美什》來自於民間口頭說唱文學,是世界文庫中古老而璀璨的罕世瑰寶,具有無可比擬的文學影響和獨特的藝術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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