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仙雲
滿室靜謐，在一杯香茗的氤氳裊繞中，我沉浸在書香里，細品書中那飄著墨香禪意潤心的妙語佳句，頓覺歲序靜美，內心空靈恬淡。一抹斜陽隔窗映入，撒得屋內光影斑駁。回眸凝望窗外，一輪冬日夕陽正緩緩西沉，熠熠霞光映紅了天際和樓群，心底浮出一股暖意，一種時光重疊之感讓如煙往事又在心海飄拂，畫面也在聚焦清晰……
當年正值豆蔻妙齡，在西北那座小而繁鬧的小城街巷，每到「一道殘陽」絢爛西墜時，我們像一群剛出籠的鳥兒，嘰喳喧鬧地撲棱著翅膀迫不及待地從放學大軍中急奔家的方向。我沿途要穿越一段鐵路，每當落日的餘暉映得鐵軌發亮，周圍呈現出一抹暖色，轉眸西望，「落日熔金，暮雲合璧」，夕陽把天空和群山映照得霞光炫目，真是「晚霞生妙筆，處處抹黃金。」望著山頂那一片灑了金光的虯枝禿丫，在冬日斜陽中像個發光體散發出空曠蒼茫之美，我的胸中就溢滿情愫，總會情不自禁地哼起那首歌，「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晚風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
多年後，我像折翼的鳥兒被桎梏在輪椅上。漫漫人生還未展翅翱翔就已是遍體鱗傷，荊棘纏繞，我艱難地匍匐在像暗夜般黝黑無助的人生坎途中。每到夕陽西下，臨窗眺望西山那如血殘陽，沉靜的心湖就泛起陣陣漣漪。落日把天空和四野渲染得雲蒸霞蔚、蒼山如黛、夕照如幻，我煢煢伶俜獨守在小窗前，似與絢爛的霞光與夕陽低訴愁腸，只覺萬物有情，天朗氣清，大地靜美無言。世間但凡美好之物，皆帶著禪意與開悟，我頃然明白厄運與其哀怨沉淪不如坦然接受，苦難也是一種修行。
來到秀麗婉約的江南已十餘載，每到晚霞在西天璀璨浸染時，我和丈夫總會如約而至，去離家不遠的濕地公園一處靜謐清幽的河岸邊。那裡就像史鐵生的「地壇」，是能夠讓我靈魂舒展和休憩的「一方凈土」。輪椅轉動至河岸邊的桑樹下，聽著對面天主教堂傳來的悠悠鐘聲，聲音隨輕風划過水面帶著波振與曠遠，似在敲醒我木訥遲緩的神經。抬眸遠望，西面的天空晚霞溢彩、餘暉瀲灩，吊橋之上一對戀人手挽手纏綿繾綣。波光粼粼中，一隻水鳥迴旋低飛，水中驚鴻倒影，美輪美奐。我突然想起王勃那首詩，「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那一幕亘古不變，唯美醉心。
無論歲月如何流逝，那悠悠一抹斜陽，一直都在時光深處溫暖著我的記憶，也絢爛繽紛了我的心靈，讓我把一個個清淺平淡的日暮時分，過得溫馨爛漫，詩意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