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母親患病後我跟女友分手,6年後重逢,沒兩天我帳上多10萬

2020-05-05   談客


每天讀點故事APP作者:引光奴

據說,一個人如果頻繁地夢見另一個人,並且連續三次以上,說明對方已經慢慢把你遺忘。

而他,已經連續三天夢到陳雨澄。

由於母親夜裡睡得並不安穩,導致他時常被她驚醒,所以對於夢的內容,他的腦海里只留下一些模糊的碎片。

好比今天,他又夢見她了,他們面對面站著,就在她想要開口和他說些什麼時時,一聲脆響,黑暗中似乎有東西掉落,夢境再次被打斷。

1

這回不是母親。

當他從狹小的病床上直起身子的時候,曼姐正對他小聲地抱歉。

「辛仔,唔好意思,吵到你睡覺了。」

曼姐是廣東人,不僅喊人的名字時會習慣性地加上粵式後綴,平時說話也愛夾帶著幾句家鄉話。

王辛之早就習慣了。

「唔事,唔事。」

王辛之在黑暗中輕輕擺了擺手,用蹩腳的廣東話回她。

接著,他向曼姐問道,「已經兩點了嗎?」

「是啊,唔早啦,我得出門先。」

曼姐早起,趕去她的早餐店準備今天出售的早點。

而此時此刻,她的丈夫正在熟睡。

同樣處於熟睡的還有王辛之的母親。

自從母親轉入這家醫院以來,他還是頭一次見她睡得這麼安穩。

睡得香就好。

聽著母親細弱的呼吸聲,王辛之感到莫名地寬慰。

一天兩次的化療和永無止盡的點滴讓母親遭了不少的罪,因為痛苦,她時常會不自覺地在夢中呻吟。

這樣的噩夢,是精神和皮肉的雙重摺磨。

2

曼姐離開後,王辛之重新閉上眼睛休息。然而,一躺在這張窄小的病床上,他腦海里關於陳雨澄的片段就開始循環播放。

王辛之睡不著了。

為了不打擾母親難得安穩的睡眠,他躡手躡腳地爬下床,貓到陽台,為自己點上一根香煙。

陌生的煙草氣息強烈地衝擊他的大腦,王辛之嗆了一口,緊緊捂住嘴巴,生怕咳嗽吵聲吵醒病人。

他已經很久沒有抽煙了,因此大腦一時不能接受這種刺激性的味道。

他扳起手指,算了算第一次抽煙的日子。

唔,六年前。

母親剛剛被確診宮頸癌。

他從輔導員那裡接到這通從醫院打來的電話。撂下電話,他什麼話也沒說,直到趕回家在病房看見紅腫著眼的母親,才小心翼翼地喊了聲,「媽,我回來了。」

母親當時正守候在外公的病床前。她的左手攥著自己的體檢報告,右手攥著外公胃癌晚期的病危通知書。

三個星期後,外公離世,母親入院。

就是那一天,王辛之第一次抽煙,抽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對著房間滿地的煙蒂,他向學校提交了休學申請。

八年前煙草的苦澀而辛烈的味道,似乎還縈繞在王辛之的唇齒之間。

他忘不了。

就像他無論如何也忘不了,在離開學校的幾周後,陳雨澄和他提出了分手。

女友陳雨澄,從高中到大學,和他相戀整整六年,陳雨澄作為優秀學生早早被交換去國外讀研。

她對王辛之說了抱歉,她說這樣的戀愛讓她覺得很辛苦。

他倆一個在國內,一個在國外,每天只能靠電話緩解相思之苦,可王辛之因為忙於照顧母親,和她通話的時間越來越少,他害怕陳雨澄擔心,所以一直向她隱瞞母親生病以及自己休學的事,他想等他回國,可等來的,卻是電話里的一句分手。

王辛之沒有抱怨和留戀,母親生病,父親早逝,也許女友現在的離開是最明智的選擇,他也不敢抱怨,因為還有很多事等著他去做。

休學之後,就是漫長的求醫問藥。

廣州,深圳,上海,北京,王辛之輾轉國內一線城市大大小小的醫院。

就在轉入北京腫瘤醫院的這年,母親的癌細胞仿佛一夜之間迅速擴散。病情的惡化使母親再經不起奔波,他們就這樣留在北京。

3

真是漫長的六年。

連抽了幾支煙之後,王辛之抬頭看了看頭頂。

還是一片望不到邊的漆黑。

他隨即掐滅手中的煙頭,摸黑離開病房。

曼姐的早餐點就開在腫瘤醫院的旁邊。一來方便她照顧丈夫,二來能為醫院其他患者和家屬提供便利。為了照顧病人的伙食,許多病患家屬會跑到她的店裡借火,炒菜。到後來,曼姐索性順帶做起借火的生意,一個硬幣炒一個菜,水電煤油還有調料都包括在裡面。

曼姐正把小籠包按上蒸籠,見到王辛之,騰出手熱情地向他打招呼。

「辛仔,猴早啊!是不是被我吵醒之後睡不著了。」

「不是啦,是我媽睡眠不好,我才沒睡著。」

王辛之怕曼姐內疚,隨即找了個藉口。

「你阿媽受苦了。」,曼姐拍拍他的肩膀,寬慰道。

其實比起化療的痛苦,王辛之更痛苦化療和手術帶來的巨大開支。

曼姐顯然知道王辛之的心事,於是轉移話題道,「不說了,我給你端碗皮蛋粥。」

一碗熱熱的皮蛋粥腦下肚,初秋的涼意也漸漸被驅散。每天摸黑到曼姐的早餐店喝上一碗皮蛋粥,然後順利地避開早高峰,搭最早的地鐵抵達公司。北京的這兩年,王辛之就是這樣一天天捱過來的。

王辛之在一家外企工作,老闆對他十分器重。其實也難怪,王辛之雖然休學,但畢竟受過高等教育,工作能力一直十分出色。何況,他向來少說話多做事,比起公司里的老油條,他為人更加謙遜穩重。所以即使在公司只有短短一年多,他卻一直被提拔。

4

王辛之剛到公司,就被他的上司叫到辦公室。

「小王,聽說你書法寫得不錯。」

張遠明懶懶地靠在沙發上盯著自己的手機螢幕,時不時滑動一下,似乎在翻看什麼。

「啊?」

王辛之一時愕然,不知他是從何處得知的消息。

「還謙虛呢!喏!」

張遠明把手機遞到他跟前,王辛之抬頭看了眼,螢幕上是一幅行書小字,風神灑盪,長波大撇,頗有些《蘭亭》遒逸,右軍風骨。

字的右下角標註著作者的姓名以及創作日期。

這是他的作品。

大二那年,憑藉這幅字,他拿到了國家大學生書法比賽的金獎。

王辛之愣住了。

他確實練過十多年的書法,學生時代也曾獲獎無數,也是因為字寫得好,高中時他和陳雨澄一起負責班級的板報,才由此結緣。不過這次一定是有人特意翻出自己多年前的作品,發給張遠明,不然他不可能知道。

「別愣著了,下周六的慈善晚會我會帶你一起過去。就辛苦你寫幾個字,這是好事,給公司長臉。」

帶他一起?王辛之很想開口拒絕。

自從母親生病後,他只顧著四處奔波求醫問藥,書法早就荒廢了。多年未提筆,必然手生。何況手術費的擔子一直強壓在他肩上,最近連寫字都感到下筆虛浮,更別提毛筆字了。

可惜,張遠明的嘴仿佛如洪傾泄一直滔滔不休,他沒找到說話的餘地。

」你放心,今年的慈善晚會是總部主辦,基本都是老外,我估計人家根本看不懂書法,你的水平對付他們綽綽有餘。」

「對了,晚宴過後,所有參與慈善拍賣的企業都會得到一定數額的』善款』。我們公司的這筆,就當是給你的獎勵了。」

張遠明笑眯眯地對他道。

「善款?」王辛之的心臟跳得飛快。

「慈善嘛,哪有真乾淨的。再說了,你別以為咱不拿這錢,慈善拍賣的錢就真能落到實處,到時候還不是一層層給扒沒了。」

張總伸了一個懶腰,挪了挪癱在沙發椅上的身體。

此刻,王辛之有些鄙夷自己,也許這筆錢本該送到它該去的地方,也許能幫助一些該幫助的人,可現在卻成了企業家霍霍向刀的待宰羔羊。可是,王辛之不得不成為這個遞刀人,他太需要這筆錢了。

王辛之前腳剛出辦公室,後腳老標就探頭探腦地問他是不是有升職加薪的好消息。

見老標臉上掛著神秘兮兮的笑容,王辛之開口問道:「是你特意幫我的忙吧?」

老標是王辛之剛進公司時同組的前輩,也是他的半個師傅。他為人隨和,不擺架子。王辛之來北京之初,背負著給母親看病的壓力,一直沉默寡言,老標就想盡辦法拉著他跟大家熟絡。因此,他對老標格外依賴和信任,自己的事,也只向老標一人吐露。

整個公司除了他,王辛之想不出來還有誰能對自己的事了解得那麼清楚。

「什麼?」

老標似乎還在裝傻。

王辛之以為他怕傷了自己的自尊,淡淡笑道,「好了,我請你喝咖啡。」

「你小子!我就知道老闆肯定又給你什麼好處了!」

老標的大嗓門撼天動地,整個公司都跟著抖三抖。王辛之只得一邊堵著他的嘴一邊笑著把他推出辦公室的走廊。

5

下班回醫院的路上,王辛之買了筆墨和宣紙,他打算在病房裡練習慈善晚會上要寫的字。

剛推開母親的病房,一陣清甜的花香就撲面而來。負責母親病房的小護士正在站在她床前,手裡拿著一個插著新鮮百合的花瓶,似乎在思考該如何擺放。

「林護士?」

他開口輕輕叫了一句。

「辛...辛哥。」

小護士回頭看見站在門口的王辛之,素瓷白玉的臉蛋瞬間漲得通紅。

她怯生生地道,「辛哥,上回聽你說王阿姨喜歡花,我今天恰好買了一些,放在這裡,她看著也會高興些。」

小護士垂著頭,捏自己的衣角,一直不敢看王辛之的臉。

「謝謝,其實你不必這樣麻煩的。」

王辛之禮貌地答道。

「我先出去了,我還熬了點湯給阿姨,你趁熱喂她吃,我先去別的病房了。」

小護士放下花瓶和食盒,匆忙地走出病房,和王辛之擦肩而過的剎那,臉上的緋紅仿佛被什麼擊中似的,直接蔓延到脖根。

王辛之默默打開足有雙人份的食盒,裝著他最愛喝的豆腐鯽魚湯,色澤誘人,冒著鮮香的熱氣。鯽魚湯肉質軟爛,湯色奶白,顯而易見,這是熬了不少時辰的。

「辛仔。」曼姐一邊喂他丈夫吃晚飯,一邊笑著對他道,「小妹子用心啊。」

王辛之沒吱聲,在心底嘆了口氣。

從母親入住這間病房到現在,林渺渺一直盡心盡責地照顧,她對待母親,不像對待病人,更像是對待自己生病的親人。

曼姐常常當著他們的面調侃,「小林這麼會照顧人早晚有一天要把辛仔你也照顧了。」

林渺渺不反駁,只是低著一張羞紅的臉,偶爾忍不住偷瞄王辛之的臉色。而王辛之始終趁著臉,當沒聽見似的自顧自做事。

遲早得說清楚,王辛之想,他已經沒有精力讓別人在他身上費心了。

重新拾起毛筆字,對王辛之來說並不容易。

他眯著眼睛,藉助病房裡蒼白的燈光,吃力地比對字帖臨摹。兩個字寫完,握筆的手已經止不住地發抖,他只得用左手控制右手運筆,一頁字臨摹下來,背後和額前已不知不覺浮上一層虛汗。

「靚!」

曼姐舉起他剛臨好的字,嘖嘖地發出讚嘆。

「曼姐,你真心的嗎?」

面對著這張彆扭的字,曼姐過於誇張的褒獎讓王辛之有些哭笑不得。

「我說靚就是靚啦。」

曼姐對他挑挑眉毛,熱情地鼓勵道。

王辛之被她滑稽的樣子逗得哈哈大笑,他有時候很羨慕曼姐,永遠能夠苦中作樂。

以前的王辛之,也是這樣的樂天派,就像他的字,一撇一捺都透著少年人的意氣風發。可現在,就如下巴上許久未刮的鬍鬚,有的只是頹靡。

6

周六的慈善晚會,設在在寶格麗大酒店的二樓。水晶燈,紅地毯,高腳杯的觥籌交錯晃得王辛之有些頭暈。

雖然王辛之寫得這幾張字都大不如前,但就像張遠明說的,對付外行,綽綽有餘。

金髮碧眼的外國高管圍著王辛之的幾副《蘭亭》摹筆,口中「nice」「good」稱讚不已。

張遠明似乎很高興,連連拍著王辛之的背,對那群外國人連說帶比劃,大意就是以後加強合作,互通有無云云。

「你覺得這幅字怎麼樣?」為首的外國人突然叫住一位正在和人碰杯的女士,神情認真地準備聽她的評價。

「fine。」

那位女士正投入在和一位紳士舉杯高談,敷衍地應了一聲,眼神順帶向這裡瞟了一眼。

接著,女士似乎愣了,隨後竟放下手中的酒杯,徑直向這邊走來。

他們談話的時候,王辛之正在走神,只顧盯著自己腳上鋥亮的皮鞋發獃,全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直到女士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是這位先生的作品嗎?」

這聲音有些耳熟,王辛之猛然抬頭尋覓,只見一張熟悉的面孔出現在眼前。

她,回國了?

王辛之愣住了,面對這張數年未見卻夜夜入夢來的面龐,他的眼神侷促地不知該往哪兒放。

而他對面的陳雨澄似乎對眼前的人並沒有感到意外,率先伸出手,對他道,「辛之,好久不見了。」

「你....」此刻,王辛之還不知道說些什麼,看見陳雨澄伸出手,下意識去握了上去。他的手太涼了,短暫觸碰之後就很快收回,生怕引起對方的不適。

「那你們好好聊聊!」對於這場突如其來的重逢,張遠明並沒表現出任何驚訝,端起他的酒杯領著幾位外國高管去別處交際,似乎有意為他們騰出空間。

「怎麼?認不出了?」

兩人面面相覷一動不動地彼此注視了一會兒,陳雨澄率先打破僵局。

「不是。」王辛之低頭,嘴角閃過一絲不易覺察的苦笑,「我只是意外。」

王辛之覺得自己面對的陳雨澄,好像還是幾天前夢境中的她,隨時會在自己眼前消失。

「聊聊吧。」陳雨澄接著道。

王辛之點點頭,隨她走出了金碧輝煌的大廳,移步到露天的陽台。

越臨近深秋,寒意也越濃。

陳雨澄只穿了一件露膝的黑色短裙,兩條細腿被風吹得有些發抖,王辛之想了想,把外套脫下,披在她的腿上。

「你是不是早知道我會在這兒?」

王辛之好像明白那日老標為何否認幫了自己,因為發給張遠明自己的書法的人不是老標,而是陳雨澄。

陳雨澄沒有否認,點點頭道,「我今年剛回國,現在就在總部工作。碰巧今年的慈善晚會交給我負責,我跟你們公司張總聯繫的時候無意中知道你在這家公司工作。我當時高興壞了,特別想見你,又怕你不肯,所以跟他打了招呼。」

「我沒想到你是因為你媽媽的事才......我當時不知道,對不起。」

陳雨澄說著,眼圈漸漸泛紅。

這麼多年過去了,陳雨澄還是沒變,明麗的臉看不出歲月的痕跡。

王辛之不敢看她,只能轉頭看向遠處,避開自己的視線。夜色下的城市,仿佛擺放在黑絲絨布上的金器,流光溢彩,熠熠生輝。王辛之覺得自己站在這片金光之中,單薄得可笑,就像如今站在陳雨澄的面前,王辛之只能感到蒼涼。

他們的談話還沒有結束,一位穿著西服的男子上前打斷,「陳小姐,馬上輪到您上場主持了。」

陳雨澄作為晚會主辦方的負責人之一,要負責開幕典禮的主持事宜,雖然她似乎還有好多話沒有對他說,但也只能就此終止。

當陳雨澄即將從王辛之的視線中走出時,她高聲喊了一句,接著朝王辛之比了一個打電話的手勢,口型似乎在說,「等我電話。」

7

不出兩天,王辛之的銀行卡里就多出了一筆錢,他數了數數字後面跟著的一串零,整整十萬。

母親患病後我跟女友分手,6年後重逢,沒兩天我帳上多10萬。

王辛之不知是喜是愁,慈善晚會變成了交易晚會,不知道陳雨澄知不知道呢?如果她知道自己收了這筆錢又該怎麼看自己呢?

他沒敢繼續想下去,因為他母親的手術就安排在今天,眼下,已經開始。

林渺渺把母親這次手術的相關工作安排得十分穩妥,從術前開導到手術的主治醫師再到術後的康復工作,她把自己能想到的所有細節都考慮了進去。

將王辛之的母親送進手術台後,林渺渺來到手術室外開導王辛之。

「辛哥,你放心,王阿姨沒事的。」

「其實今天也沒什麼事,你該去休息,我看你這兩天臉色都不好看。」對於王辛之的目前的狀態,林渺渺實在擔憂,他又瘦了不少,臉色泛青,嘴唇十分蒼白,仿佛該動手術的人不是他母親而是他。

「我沒事。」

王辛之擺擺手,他這幾晚都沒有睡好,見到陳雨澄之後他還是頻繁地夢見她,每次夢到她要跟自己說什麼,又總是莫名其妙地醒來。

還有,那日之後,王辛之也沒有接到她的電話。

沒有等到陳雨澄的來電,王辛之卻接到了張遠明的電話。他原本向公司請了一周的假陪母親,沒想到手術後的第二天,張遠明就火急火燎地打來了電話,即使他只問了一句「方不方便」,可是電話中的焦急語氣已經把他的意思傳達地很清楚:現在、立刻、馬上回公司,不能耽誤。

他只得母親暫時托福給曼姐,接著匆匆趕去公司。

「小王,善款的事你沒對總公司那邊的人講過吧。」

一進辦公室,張明遠就將他拉到身邊,狐疑地問道。

「沒有。」

說來愧疚,他那日見到陳雨澄,明知她是負責人,也明知她負責的這次慈善拍賣這件事出了這樁醜聞,但他還是沒有選擇對她坦白。

一來,他急需這筆錢,二來,就算告訴她也沒有什麼妥善的解決辦法,這種暗地裡的勾當他們公司內部未必不清楚,既然清楚,總公司多年來還是沒有作為,那自己又何必趟這趟渾水。

「總公司的人今天上門來了,這事兒,被董事長知道了。你也知道我們上頭是個老外,對這事兒避諱地很,這樣,你的這筆錢先還回去,她們那邊還沒整理完所有的慈善拍賣的交易額,現在還來得及改動。」

「我...」

母親手術在前,他已經把錢用在了上面。

「怎麼了?你小子把錢花了?是你媽的事嗎?」看著他說不出話的樣子,張遠明也猜到了幾分。

王辛之點點頭。

「算了,我自己先墊上,既然你媽那邊急用就等你寬裕了再說。」

見王辛之一臉的窘迫,張遠明沒有多說什麼,主動提出為他墊付這筆錢。

「張總,謝謝你,謝謝。」

王辛之除了謝謝,真不知道該對張遠明說什麼,張遠明擺擺手,領了他的心意,接著讓埋頭忙自己的事。

從辦公室出來後,王辛之馬上接到一通來電,時隔多日,陳雨澄才打來這通電話,電話里她邀請自己去附近的茶餐廳見面。

「抱歉,這麼晚才打給你。」

陳雨澄穿著紅色的風衣,光鮮亮麗地出現在電話里約好的餐廳。抱歉之後,她緊接著向王辛之問道,「我找你是想問你慈善晚會的事,你們公司是不是收到了慈善拍賣的善款?」

「沒有。」

剛剛答應了張遠明,王辛之選擇保守這個秘密。

「其實你不用瞞我,張遠明的事我都清楚。」

「嗯?」王辛之沒想到陳雨澄會這麼說。

「辛之,我知道你有難處。張遠明作為公司高管,這些年暗地裡的勾當已經徹底引起總公司那邊的不滿,這次慈善晚會的事,他躲不過去的。我來事想告訴你,你是見證人,總部肯定會派人過來調查。其實我知道張遠明把這筆錢給你了,不過你放心,我會替你處理好,不會牽連到你。畢竟你是因為阿姨的原因才.....如果有時間的話,我想過去看看她,可以嗎?」

陳雨澄說著握住王辛之的手,等待他的回應。

王辛之啞然。

一個星期後,張遠明被總公司解聘並且轉交公安部門審查的消息傳遍了整個公司,王辛之彼時正在照顧剛動完第二次手術的母親,陳雨澄特意打電話通知他這個驚天動地的消息。

張遠明這些年與國外的企業合作偷偷賺外快,估計早就引起總公司的不滿,不過藉此機會將他徹底除去。只是,張遠明待自己不薄,王辛之有些惋惜和心痛。

「怎麼,你不高興嗎?」

「我.....沒有......」,王辛之確實提不起興致,他覺得自己仿佛再一次成為遞刀人,並且,這把刀比起上一把更加血腥和鋒利。

「對了,你們公司的葉標新也被審查了。」

「他怎麼了?」

王辛之心下一驚,難怪這兩日都沒見老標過來,以往的周末他總會拎一些水果前來探望他的母親,順便陪自己聊天解悶。

「張遠明賺黑錢幾乎都是跟葉標新一起,這兩個人留在公司,就是兩顆老鼠屎,肯定要壞了一鍋粥。」

「謝謝你幫忙,辛之。如果那天張遠明帶的不是你而是葉標新,他們倆人狼鼠一窩,就不會有今天這樣的結果。」

陳雨澄來語氣極其輕鬆,這樣的結果似乎大快人心。

是啊,如果那天不是他,就不會有今天這樣的結果。從他進入公司到現在一直提拔他的上司被查辦,一直照顧他的同事被開除,而明明收了慈善贓款的自己,卻還是安然無恙地站在母親身邊。

王辛之覺得胸口越來越悶,一股不可克制的力量正在由下向上衝擊,他劇烈地咳嗽起來。

「辛之!辛之!你還好吧?」

電話那頭的人似乎聽出了這邊的不對勁,使勁叫著王辛之的名字。

王辛之捂著嘴,他不想讓自己繼續咳嗽了,他已經沒有力氣了。

「我累了,我想睡覺......」

王辛之回答道,很輕,很輕。

8

王辛之真的睡了一覺,他好久都沒睡過這麼長的覺。這一覺,他又夢到了陳雨澄,她站在一片漆黑中,看不清表情,那黑越來越濃,仿佛要將她吞沒似的。

當陳雨澄被這片濃黑徹底吞沒的時候,他也從黑暗中緩緩睜開眼睛。

夜晚,病房,他在打點滴,對面是小林護士,她似乎微微紅腫著眼睛。

「辛哥你醒啦。」

林渺渺見王辛之睜開了眼睛,只是隔著老遠問道,沒有上前。

「我睡了好久吧。」

王辛之的記憶還停留在和陳雨澄的那通電話,他只記得當時自己好睏,困得沒有力氣,一覺醒來,就躺在這張病床上。

「嗯。」

「我媽還好嗎?」王辛之還挂念著手術完的母親,接著問道。

林渺渺別過臉,輕輕地點點頭。

「我這是怎麼了?」

王辛之抬頭看了看自己手上的點滴瓶,即使睡了一覺,他仍舊沒有一點力氣。

「辛哥,曼姐的丈夫快出院了。」

林渺渺沒有回答他的問題,突然提起了曼姐。

「嗯,那很好啊。」這麼多年曼姐總算熬過去了,她熬過去了,自己的母親一定也能熬過去。現在的他,什麼都不在乎了,只要母親能夠活著,他就什麼都不在乎了。

「我想去看看我媽。」

「辛哥...」

「怎麼了?」

「辛哥...」

林渺渺什麼也不說,只是背對著他,一遍遍喊他的名字。

「林護士,你手裡是什麼?」

林渺渺地手裡攥著一張單子,只有檢查報告這幾個字露在外面。

「是我的嗎?」

林渺渺低著頭一言不發,肩膀輕輕地顫抖著。

「給我看看。」

「辛哥...」

「給我看!」

王辛之幾乎用了最大的力氣從喉腔深處吼道,也不知道為什麼,他心裡似乎有了答案,此刻他希望得到證實。

林渺渺顫抖著,沒有回應。

「給我!」他第二次吼道,眼睛猩紅一片。

林渺渺終於轉過身,眼睛比方才還要紅腫,臉上分明掛著清晰的淚痕。

她顫抖著將自己手中的單子遞給王辛之,他的體檢報告單。

這張單薄的白紙上堆疊著密密麻麻的數據和各種拗口的檢測項目名稱,王辛之泛泛掃了一眼,眼神隨即落到右下角蓋了印章的診斷報告結果上。

肺癌晚期。

「醫生...醫生說是家族遺傳...」,王辛之沒有說話,林渺渺卻帶著哭腔,磕磕巴巴地開口,「沒事的...不會有事的...一定沒事的...」,安慰王辛之,也在安慰自己。

王辛之抬頭對她笑了一下。

他笑著,對著林渺渺,又對著手上的報告單,「癌症晚期」四個大字一如王辛之夢中的黑,越來越大,越來越濃,仿佛即將躍出紙面。不知道為什麼,他心裡仿佛有塊石頭落地似的,又仿佛某種使命或者任務圓滿完成,除了笑,他做不出任何表情。

凌晨三點,母親一定還在熟睡,王辛望了望窗外的天空,依舊是一望無際的漆黑。(作品名:《黑色的夢》,作者:引光奴。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禁止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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