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很渺小,有時還不如一粒沙或一顆石頭

2023-09-08     Lens

原標題:人很渺小,有時還不如一粒沙或一顆石頭

人很渺小,有時還不如一粒沙或一顆石頭

2013年,一個叫做「葛宇路」的年輕人,在北京一條未命名路上懸掛了以自己名字命名的路牌。直至2017年7月該路牌被拆除之前,葛宇路作為地址被收錄進了地圖和外賣軟體里。

畢業十年了,這位年輕人在忙些什麼?編輯找到他聊了聊,以下是他的自述。

現實不那麼理想

就寄情山水

在接到編輯的消息時,我挺驚訝的,因為現在的我在創作上沒有什麼大動作。大家都害怕討論問題,所以展覽的傳播不如以往。

今年我也做了些作品,大部分我都不想聊,做了就是做了,好與壞都應該由大眾來評判,我現在很佛系,生活的重心更多是在遊玩上。

七月初,我踏上了一趟前往青藏的行走。項目發起人是荒野策展人王澈,在30天的時間裡,幾個藝術家們在荒原的環境下感受自然,試圖通過走出工作室激發出自己平時見不到的一面。

到了西藏,我發現那裡與低海拔地區的生活形態完全不一樣,連基本的呼吸都不同。

人很渺小,有時還不如一粒沙或一顆石頭,惡劣的條件讓人類在這裡很難生存。

這時候人會想抓住精神上的東西來證明自己的存在,或者說用精神的力量與外部的荒涼達成平衡,也讓我理解了宗教在當地盛行的原因。

去西藏之前,我對那邊充滿了各種文化符號的想像,但現實很殘酷,對符號的學習需要大量的精力,高原反應帶來的缺氧足夠把這一切擊碎。在腦袋酸痛,渾身無力的狀況下,任何激動都難以轉化為澎湃的心潮。

好在隨著走訪深入,身體也適應了高反,原本陌生的符號開始回歸生活語境。

有天我們在路上看到一座廟,進去發現裡面有個修行洞,聽說最早有個和尚在這個洞裡修行,然後這個洞逐漸往外拓展,就修成了後來的小寺,如今寺跟遠處開闊的平原和更遠處的雪山形成恰到好處的關係。

人待在寺里,大自然的力量能跟人內心產生平衡。

關於大自然,還有一個小故事:

途經崑崙大峽谷時,我們在河灘上發現了一隻小羊,以為它是從峽谷的上面掉下來的,在這麼陡峭的懸崖上它也回不去,我們就想救它,於是打了電話報警,結果森林公安說其實羊沒事,它是岩羊,特別會爬山。

當地人會去外面搜集一種特製的白沙,把它用顏料染成各種顏色,在每年佛教法會的前夕,他們會用沙在地上畫一個巨型的圖案,名為壇城,和我們所說的道場的意思有點像,視覺上很震撼。

可在法會的當天,大家會一起把圖案用手一點點抹掉摧毀,所有的顏色歸為一處,一切回歸到了最開始的狀態,在法會的當天來見證這座人造宮殿的消亡。接受了註定消亡的事實,才能與虛無和解。

壇城、朝拜、骸骨這些紛繁的表象之下,內核開始逐漸相通,且指向了生命意志。直面無常,向死而生,才能與天地取得平衡。

符號不是目的,而是手段。天地間的環境成為一種理解的路徑,我既理解了藏人符號背後的世界觀,也逐漸接近了人的存在本身。這可能是這趟旅程最大的感受。

出去走走挺好的,回來以後和女朋友再見面時感情更好了,吃食物時也更香了,甚至感受氧氣帶來的能量能到達手指尖的狀態都是幸福的。

每個地方

都成了短暫的故鄉

今年是我在北京生活的第十年了,從家鄉武漢到北京再到燕郊,在一個地方待得足夠久之後,聽到這座城市的消息時身體和記憶就會被立刻被喚醒。

葛宇路曾經在燕郊生活的地方

選擇生活在哪座城市,是在選擇想要的生活方式,無關對錯。

我在武漢朋友們大多在體制內有著穩定的工作,他們的生活很幸福快樂。當年的朋友們如今還是會相聚在電競室打遊戲,我回武漢在歡樂屋待兩天跟他們體驗下這樣的生活,覺得也挺好。

在北京就不一樣了,會動盪很多,但也能認識更多稀奇古怪的朋友。我是喜歡北京的,在北京可以找到人聊各種刁鑽的東西,站在街邊都會有大爺過來和你聊天,這樣樸素的交流讓我著迷。

成都也挺好,那裡的生活方式很慢,有很多像茶館轉變來的公共社交空間,大家喝茶聊天安逸度日,聚在書店聊各種公共話題,好像臨時形成了一個可以躲進來的精神按摩地。

我在很多地方的小縣城都待過,那裡的房租和生活成本很低,當地基礎建設得也好,幸福感非常強。它和我在燕郊生活的那4年感覺又不一樣,這裡更加與世無爭,只要解決了生計問題,是可以一直安穩地過下去的感覺。

無計劃地

面對未來

做了葛宇路路牌之後,我沒想太逼迫自己去做什麼工作把它續上,「浪費流量」也無所謂。有些階段性的工作我覺得結束了就結束了。如果哪天想起來有什麼可以做的就繼續做,我人還活著,也在各種玩和折騰,這就是一種延續。

回到自己身上,我也很難講清楚藝術與大眾的關聯,因為這也取決於藝術家自己的意願。很多看上去和大眾沒關係的內容,比如說電影可以拍很私人的話題,但它一樣跟大眾關係很近。

只是我個人對藝術的期待是希望通過它去打開公共生活,或者去營造一個想像的世界,引導大家用一些新的視角理解世界和生活。

但這不是標準,如果每個藝術家都這樣的話,我覺得也挺可怕的,相反要多樣一點,什麼樣的人都有才比較好。

我是一名自由職業者,上過一些學,我覺得自己跟大多數人並沒有什麼區別。我從來沒有按計劃走,很少「按部就班「地做事。如果現在有人對我的成長路徑好奇,那我只能說跟著自己想要的感覺走就好了,哪怕它不是一個理智的結果或在外人看來多麼不理解。

我爸媽至今希望我去當公務員,但我要走什麼路,自己很清楚。每次我媽和我聊起這個話題,我會給她講一些她沒有想過的角度,雖然講了她未必會聽,但總比直接產生衝突好,因為父母需要的是一個情感交流的窗口。

在我爸媽眼裡,我畢竟沒有大發橫財。所以做再多藝術項目,有再多媒體採訪和報道,也不如進體制內來得實在,這觀點很保守,但在當下很應景。

如今我每次回家不敢待超過三天,因為我爸媽聊的話題和平時看那些網絡上的價值觀,我已經非常沒法認同了,但我知道父母內心深處是愛我的。

葛宇路路牌項目結束之後,我有三年的時間刻意淡出了大家的視野。大眾對我的關注度其實多少都會對我的創作有影響,但我也不太在意,因為人在這個世界上就是無時無刻地吸收。更大的影響,則來自時代。

面對未來的不確定性,我是消極的,甚至是絕望的。但我會把消極看作冷靜下來思考的調整期。而絕望才能找尋新的路徑和方法,打開新的可能。

封面圖來自百度百科

口述/圖片:葛宇路 採訪/編輯:yidan 監製:Algae

文章來源: https://twgreatdaily.com/zh-hk/3c254a95999798b59534fb9af1fa1c69.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