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敢:我與及巨濤先生

2023-09-10     古代小說網

原標題:吳敢:我與及巨濤先生

2010年1月25日上午,我正在北京出席中國版協召開的「《綜合學術本金瓶梅》出版選題評議會」,接王人斌兄電話,及巨濤今晨1:00駕鶴西去雲。巨濤兄已臥床8年未起,他的逝世,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想像之中。我立刻想起很多往事,適逢《彭城晚報》委託彭麗娟君約稿,茲略述一、二,用為悼念。

及巨濤畫像

1985年10月,在長春吉林文史出版社《<全瓶梅>辭典》編委會後,我和張遠芬兄、及巨濤兄路經北京讀書,適遇徐州師範學院院長邱鳴皋先生在京公幹,在中國大百科全書出版社劉輝先生的思敏齋,吾等五人把酒聊天,竟至5瓶之多,最先醉的卻是年齡最小的及巨濤。

我曾在徐州市文化局長任上工作過十年,當時徐州市文藝界流傳有四句話:「楊德勛喝酒,被人家灌醉;劉志林喝酒,把人家灌醉;及巨濤喝酒,自己把自己灌醉;吳敢喝酒,怎么喝都不醉」。

那時德勛兄是劇目工作室主任,志林兄是文化藝術學校校長,巨濤是藝術科科長,我們聚會的機會自然很多。這當然是一個笑話,說得多了,竟成為一段佳話。

實在這四句話中只有第三句是對的,巨濤愛酒,酒量尚可,但酒場上太積極主動,而且不管他人喝不喝,只是說:「你喝吧,你不喝,我喝!」

及巨濤喝酒常帶醉意的原因,源於一段故事。據說,江蘇省第三次文代會閉幕宴會,江蘇省作家協會駐會副主席趙本夫到徐州市代表團桌上敬酒,說:「喝酒都喝不醉的人,不能交朋友!」這一番話,竟至全桌皆醉。這一標準被巨濤視為經典:喝酒都留一手,什麼事不留一手,這樣的人怎麼交朋友呢!

及巨濤《花種的夢》

這固然可以看出及巨濤君子作風的一面,但酒古往今來與色、財、氣一起被視為「四貪」,應當「四戒」,過量喝酒既有瀟洒豪放、令人欽羨的一面,也有易出事、頗傷身的弊端。及巨濤後來中風不起,英年早逝,固因其生活沒有規律、積勞成疾所致,但與貪杯也有著相當關係。

正因為此,及巨濤生病與去世之後,朋友們語及於此,無不為之扼腕嘆息!

及巨濤是一位實幹家,有「拚命三郎」之譽。20世紀八九十年代徐州市重大的文化藝術活動,及巨濤無不參與組織領導,立下了汗馬功勞。

他在徐州市文化局先後擔任過劇目工作室副主任、江蘇省梆子劇團團長、藝術科科長、文化藝術學校校長,從培養藝術人才,到劇節目創作、排練、演出,在藝術生產的各個環節,及巨濤都做出過奉獻。

及巨濤《漢韻》

尤其是1988年徐州市首屆藝術節(其時任劇目工作室副主任)、1991年江蘇省梆子劇團晉京演出(其時任江蘇省梆子劇團團長)、1994年彭城文化節(其時任藝術科科長),及巨濤更有過人的努力與難得的貢獻。

及巨濤後來在文化藝術學校校長任上雖亦有不盡如人意之處,但白璧微瑕,不足以掩蓋其全部工作與人生的光輝。及巨濤在徐州市藝術工作上的成績,將不僅留存在徐州市以至江蘇省眾多藝術工作者心中,更將永遠載入20世紀八九十年代的徐州文化史、藝術史之中。

及巨濤曾經自詡為「徐州第一才子」,此話雖有自大之嫌,然其抱負如此,亦應是其心口相應的一種體現。以巨濤的文史功力與寫作才氣,說其有兩個徐州第一,似不甚過份。

其一散文隨筆,如行雲流水,突兀而來,嘎然而止,意境清遠,情色盎然。如其書畫評議,素彩清音,與作家、作品渾然一體;其戲評劇論,花雨留痕,與劇情、角色相得益彰;其鄉土漫談,山歌水韻,若山間之明月;其旅歐憶蹤,四海弦琴,似江上之清風。

及巨濤《流雲樓說藝》

巨濤額其書齋曰「流雲樓」,誠得其趣旨。中國戲劇出版社2000年10月出版了及巨濤的散文集《流雲樓說藝》,國學大師馮其庸先生為之題簽,可謂表里如一;一代宗師馬少波先生為作詩序曰:「談藝縱橫意氣豪,流雲樓上不枉勞。涓涓莫道溪渠細,入海百川涌巨濤」,亦是勖勉有加。

其二學術公文,出語考究,行文雅馴,涵義典當,顧盼周至。

徐州是國際公認的《金瓶梅》研究基地與學術中心,1985年6月、1986年11月、1989年6月在徐州市先後召開了全國首屆、第二屆與國際首屆《金瓶梅》學術討論會,會議的邀請函與相關文件,以及與金學師友的聯絡信件,多出自巨濤之手。

1986年10月21日第二屆(徐州)全國《金瓶梅》學術討論會合影,前排左起第一人即及巨濤。

1986年11月第二屆全國《金瓶梅》學術討論會期間,同時舉辦了一期《金瓶梅》講習班,一邊開會,一邊辦班,會務人員忙得不亦樂乎,突然劉輝兄深夜索要會議綜述,我叫醒剛剛入睡的及巨濤,僅一小時,他便將稿子交出,我與劉輝看後,竟無一字可改。這類及體文字,金學大家王利器先生、魏子云先生等均極為推許,吳曉鈴先生甚至主張將此類文筆別為一體,且名之曰「學術公文」。

1986年10月23日,合影於中山堂,從左到右依次為及巨濤、劉輝、王利器夫婦、徐柏榮、陸大偉、吳敢。

及巨濤是性情中人,酒後更是無所顧忌。1999年11月徐州教育學院建院40周年院慶之際,曾邀請江蘇省崑劇院來徐祝賀演出。

江蘇省古代戲曲研討會同期召開,1999年11月14日晚,江蘇省古代戲曲研討會專場演出在中山堂舉辦。

江蘇省崑劇院的全部中國戲劇梅花獎得主、著名表演藝術家張繼青、石小梅、林繼凡、張寄蝶、胡錦芳、黃小午同場分別上演折子戲《痴夢》《游殿》《遊街》《遊園》《酒樓》,極一時之盛。

1999年11月7日合影於徐州中山堂,從左到右依次為及巨濤、吳安琳、李金斗、劉文治、吳敢。

打頭戲是胡錦芳的《遊園》,當引子方過,第一支過曲【仙呂·步步嬌】剛唱完第一句「裊晴絲吹來閒庭院」,忽然,有一人在觀眾席高聲叫好,台上台下一片譁然。我定睛一看,大叫者非他人,乃醉客及巨濤也。

1995年2月我調任徐州教育學院黨委書記兼院長,及巨濤為我置酒餞行,酒方過三巡,他便要與我連喝三大杯盡興,三杯酒下肚,耳熱面紅,熱菜未上,他即要服務員點唱卡拉OK,全桌正想勸阻,歌聲突起:「濤聲依舊……」,一首清韻之曲,被他唱得聲嘶力竭,一時舉座惻然。

1993年4月3日,為魏子云演出專場合影於江蘇省柳琴劇團,前排右起第一人即及巨濤。

其情其意,逼真畢現,至今不時縈繞我心懷。巨濤,巨濤,你此時是否信步蓬萊,遊園驚夢,濤聲依舊?

文載《彭城晚報》2010年2月7日第11版,又載《文匯報》2010年3月20日第11版,又載《百家》2010年第一期。

2023年8月22日於彭城燕影堂

文章來源: https://twgreatdaily.com/zh-hk/08d8a488b9a224dbc71b683a000bc2e3.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