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文提要:唐与突厥的关系大体上可分为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大致从李渊起兵到武德四年,唐与突厥的关系是以下奉上;第二阶段是从武德四年四月以后到武德八年,唐突关系进入对等外交的阶段;而到了武德八年七月的时候,李渊下令:从今往后凡是和突厥之间交往,国书一律采用上对下的格式的“诏书”形式。而突厥方面对唐的态度调整,前后也分为数个阶段,但是具体的时间点则与李唐有所不同。
面对唐朝方面日趋强硬的各项政策,突厥人当然是不高兴的,但是不高兴归不高兴,至于具体能够采取哪些措施以表达这些不满心情则是另外一回事了。
当时的突厥其实无论内外都面临着一对麻烦事,首先是内乱:武德二年二月,突厥始毕可汗阿史那咄吉亡故,继承汗位的是其弟阿史那俟利弗设,加尊号为处罗可汗;然而处罗只当了不到两年可汗,就在武德三年暴毙,继承其位的是弟弟阿史那咄苾,号为颉利可汗。短短两年时间,突厥就换了三任大可汗,可见其政局之混乱。
颉利可汗剧照,图/网络。
依据《新唐书》的说法,处罗是因为吃了义成公主的丹药导致的“疽发死”,处罗死后,义成公主既不支持始毕的儿子阿史那什钵苾,又不支持处罗的儿子郁射设阿史那摸末,却和阿史那咄苾结成同盟,帮着他成为颉利可汗,一般认为,这其中肯定是有猫腻的。阿史那咄苾虽然当上了大可汗,对于始毕、处罗两系的残余势力却没法实现令行禁止式的全面控制,突厥内部的派系之争其实直到东突厥灭亡也没有得到解决,而这就为唐朝方面搞分化瓦解提供了条件。
其次则是外部的不统一:虽然在隋末的造反大潮中突厥在边境地区很是扶持了一批所谓的代理人,但是这些代理人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基本上只能算各行其是而很难团结一致共同作战,因此也就难以结成统一战线,容易被人各个击破——当然作为突厥来说,小股的割据政权要比统一的强权更加容易控制,因此不愿意促成割据势力的统一,这可能也是一个原因;另外就地理上来说,由于郑、夏两个有机会抗衡李唐的割据政权都远在太行山以南,地理上的隔绝加上在他们发展的关键时期又恰好碰上突厥连续换主导致的内部混乱,因此也就没有发展出特别稳固的关系。所以当李唐与郑夏最后决战的时候,突厥也并没有强有力的措施介入三方的战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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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厥的势力真正给原属窦建德系统的刘黑闼提供实质性的帮助那基本上要等到武德五年刘黑闼第一次起兵失败逃亡托庇于突厥才算,而由于太行山的阻隔,这种帮助实际上也是很有限的。即使边境地区的那些割据势力,如高开道,虽然统治地域很接近突厥的控制区,多数时候也是摇摆于自立还是依附于突厥或者李唐二者之一之间。可见至少在武德五年之前,突厥并没有集中精力撮合各路反唐势力对其展开总攻的部署。
突厥方面当然也知道用傀儡对付李唐不大管用——尤其是当唐朝成功吞并河南河北二道的地盘之后,正朝全面实现大一统的目标阔步前进,边境地区可为突厥人所利用的小股割据政权日益减少。而李唐方面越接近统一则其对外政策就越加强硬——伴随着本土政权的日益稳固,抵御突厥入侵与威胁的决心与实力也日益坚强。
在武德中期,双方的矛盾主要还是围绕争夺边境地区的小股割据政权展开的,在这期间,先后计有:罗艺、高开道、胡大恩、苑君璋、郭子和等多股割据或半割据政权主动或者被迫放弃割据或者半割据——罗艺算是比较主动放弃半割据状态的。高开道冥顽不化,反复无常,最终在武德七年初被部将张金树所杀,张金树携其统治地域归于唐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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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大恩当初是窦建德的行台尚书令,其实他的统治地域在太行山以北,而窦建德的统治重心在河北道的中南部,胡大恩和窦建德的主从关系大概也类似于武德五年之前的罗艺和李唐吧——自从投靠唐朝之后,胡大恩被任命为代州总管,倒是死心塌地为唐严守边境,不过可惜的是,他在武德五年被突厥联合苑君璋和高开道干挺了。
驻扎马邑的苑君璋集团,是刘武周集团的残余势力,这一集团在武德六年发生了分裂,以高满政为代表的亲唐派势力成功驱逐苑君璋的亲突厥派势力,将马邑地区献于唐朝,虽然仅仅在几个月之后,马邑就在突厥的反攻倒算的下丢失,而高满政等人也为苑君璋所杀,但是这是自隋末刘武周起兵以来唐朝势力首次深入到马邑地区,守卫这一地区的原本是突厥郁射设部——即阿史那摸末,处罗可汗的儿子,东突厥处罗系势力的领袖。
唐朝显然成功利用了处罗系和颉利系势力的矛盾,通过谈判桌拿回了战场上都得不到的东西——突厥占领马邑后不久要求和亲,并答应将马邑归还唐朝,唐朝即任命将军秦武通为朔州(马邑)总管,而苑君璋只能蜗居在马邑东北的今大同一带;李子和归唐则简单很多,由于得罪了突厥处罗可汗,害怕突厥联合梁师都大规模报复,他干脆率领部下集体从云州(当时的云州在今榆林附近)迁居延州(陕西延安),和这一带的土豪刘大俱(就是高宗朝大将刘仁愿的父亲)等人构筑起了一道防止突厥从黄土高原进入关中的坚强屏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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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截至武德七年的年初,在唐和突厥两大强权的边境拉锯战中,小股的地方割据势力基本上已经被碾碎,唐朝方面通过顽强的努力,终于把战线从太行山山脉北麓推进到了桑干河以北,并控制了桑干河流域的大部分地区——仅在今山西大同地区还有一小股苑君璋集团的势力蜗居在那里——当然,为了得到这个局面,唐朝方面也是付出了艰巨的努力和重大的牺牲的,先后计有胡大恩、刘世让、李仲文等多位三品以上的高官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而在黄河河套以内,陕西的黄土高原以北,内蒙古的毛乌素沙漠以南,也只剩下了一股割据势力——梁师都,梁师都的北面,作为支撑的是突厥的郁射设部(大概是颉利可汗占据了今呼和浩特平原的突厥核心地域后,郁射设的部落被迫迁移过来吧),梁师都也面临着部下的叛离,而唐朝方面对于这个看似悬在头顶达摩克利斯之剑似乎倒并没有下决心一举荡平的意思,或许是想用他来钓突厥人?又或者双方都对跨越黄土高原的沟壑深入对方的领地作战还没有信心?
然而面对这种现状,突厥人看来先坐不住了。自隋末始毕可汗以来,突厥人通过扶持边境割据政权以影响北中国的局势发展,但是现实却不尽如人意,如今可供他们操纵的割据政权仅剩下两个,那么只好勇敢面对现实,和李唐来一场面对面的大国对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