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爱玲一生结过两次婚。
第一次是跟初恋胡兰成,当时的胡兰成虽然已有家室,但为了能跟张爱玲结婚,胡兰成抛弃妻子孩子,因为家人反对,两人没有举办婚礼,只是写下婚书,签订终身,胡兰成对张爱玲许下了“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的婚姻承诺,可是这场婚姻在四年后,以离婚画上了句号。
第二次是跟剧组家赖雅,1956年2月,旅居美国的张爱玲遇到了65岁的赖雅,两人一见如故,仿佛有说不完的话,虽然他们俩有29岁的年龄差,但并不影响彼此的感情,相识半年后两人在纽约结婚,开始一起生活,只是结婚后不久,赖雅中风差点死亡,之后家中的开销、赖雅的照料,都由张爱玲负责,十一年后,赖雅过世,张爱玲又孤身一人,那年她47岁。
两次的婚姻,她都是因为爱情,她爱胡兰成,愿意将自己放到很低,接受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出轨背叛,在他逃亡时给他寄钱资助,彻底分手后,张爱玲给胡兰成寄去了一封诀别书和三十万的稿费,即使到最后的离别,她也付出了自己全部的爱意。
对第二任丈夫赖雅,张爱玲同样如此,她因为赖雅她失去了当母亲的机会,为了照顾中风的赖雅她创作陷入了低谷,但她从来没有后悔过,两次婚姻,她都义无反顾的投入进去。
虽然张爱玲的两次婚姻都没有举办婚礼,婚姻之路很坎坷曲折,但她对于婚姻的意义,却看得十分透彻,也写得更加淋漓尽致。她跟胡兰成结婚三个月后,完成了小说《鸿鸾禧》,小说讲述了邱玉清和娄大陆,这对即将结婚的年轻男女,操办婚礼过程中的琐碎故事。举办婚礼自古以来都是喜事,可是只有办过婚礼的人才知道有多折腾人,张爱玲的刻薄就在这里,她以局外人的身份冷眼旁观,讽刺嘲弄着笔下的各路人物,用"喜事"来讲述现实中女性的"悲凉"。
一、 三组女性,各有各的心思
1、没结婚的女人
小说的开篇以二乔和四美两个小姑子,陪新娘子邱玉清试衣服开始,作为傧相的两个小姑子,并不关心新娘子邱玉清的衣服合不合适,只把心思放在自己礼服上,对于即将举办的婚礼,她们也没有太多喜悦,反而在邱玉清背后说坏话挖苦讽刺,从新娘子的长相身材家庭情况,一一嘲笑一遍。
四美又道:“她一个人简直硬得……简直‘掷地作金石声!’”二乔笑道:“这是你从哪里看来的?这样文绉绉。——真的,要不是一块儿试衣服,真还不晓得。可怜的哥哥,以后这一辈子……”四美笑弯了腰:“碰一碰,骨头克嚓嚓嚓响。跟她跳舞的时候大约听不见,让音乐盖住了。也奇怪,说瘦也不瘦,怎么一身的骨头?”二乔道:“骨头架子大。”四美道,“白倒挺白,就可惜是白骨。”二乔笑着打了她一下道:“何至于?……咳,可怜的哥哥,告诉他也没用,事到如今了……”
两个还未出嫁的小姑子,对即将过门的嫂子诸多不满意,暴发户家庭出身的二乔四美,看不上家道中落的邱玉清,觉得她们家都是穷鬼惹不得。恋爱是两个人的事情,可是结婚就是两个家庭的融合,大家相处融洽自然和和美美,可如果打心里就是看不上,表面上笑脸相迎,暗地里冷嘲热讽,这婚后的日子多少会有些不痛快。
男方娄大陆有个未嫁的妹妹,女方邱玉清有两个没结婚的表妹,棠倩和梨倩都是很好的姑娘,就是没有结婚,她们是婚礼当天才出场,两人都是有备而来,大姐棠倩在婚宴上,四处物色优质男青年,开始看中了在门口的招待员,悄悄打听,得知不是新郎娄大陆的弟弟后,立刻失去了兴致,二妹梨倩新做了一件青旗袍,神情永远保持冷漠故作清高的姿态,她们参加婚礼的目的不是祝福,而是给自己找如意郎君。可到婚礼结束也没有人请她们俩跳舞,依然自我感觉良好,提前离开给周围人留下惊鸿一瞥的身影,让人主动打听她们,其实根本没有人在意她们俩。
2、 即将结婚的女人
新娘子邱玉清,是个家道中落的大户人家,熬了多年终于结婚嫁人,对于婚礼她自然忍不住欢喜,毕竟终于摆脱掉老处女的帽子,可是心中又有一种悲凉,彻底告别少女时代,告别自己熟悉的家庭,走向一个陌生的家庭当中,成为他们的一分子,不安的情绪,只能靠花钱来解决。
父母为她准备的五万元陪嫁,按照风俗,应该用在布置新房上,可她却花在自己身上,看到什么就买什么,她认为这是女人一生中唯一一次任性。此时的她不用像未婚女人那样着急抢风头,也不用像已婚女人那样吃力不讨好,这是属于新娘子的特权,只是这样的特权不会维持多久,所以邱玉清的期待欣喜与悲凉不安,两种矛盾的情绪相互交织。
3、 已婚女人娄太太
她是邱玉清的婆婆,丈夫娄嚣伯对她又爱又怕,很多人都为娄嚣伯不平,觉得能干好脾气的男人怎么就找了个泼辣没用的女人,其实都是表面现象,好男人的娄嚣伯在外面养了女人,只有有外人在的时候他才会忍让娄太太,给足她面子,也给自己留了一个爱老婆的好名声,但是在家人面前,他会毫无顾忌冲娄太太发火,在没人的时候,他根本就不会和她说话,他们俩婚姻早已没有多少真心,只是维持着表面的和睦。娄太太日子也过得难受,丈夫嫌弃她,儿女看不起她,她总是因为不会办事而遭人反感。比如请李医生当婚礼证婚人,她到李医生家登门拜访,当天下雨,她一进去李医生家,把雨伞大咧咧地放在地毯上,把湿漉漉的雨衣放在沙发上,换哪家女主人都不会高兴。她之所以遭人嫌弃,也是她自身的因素。
娄太太冒雨坐车前去,一到李家,先把洋伞撑开了放在客厅里的地毯上,脱下天蓝色的雨衣,拎着领子一抖,然后掏出手帕来擦干皮大衣上溅的水。皮大衣没扣纽子,豪爽地一路敞下去,下面拍开八字脚。她手拿雨衣,四下里看了一看,依然把雨衣湿漉漉地放在沙发上,自己也坐下来了。李医生没在家,李太太出来招待。
她知道别人反感冷淡她,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就算知道了她也不会改变,因为她怕麻烦,家里有什么事情,她都找丈夫娄嚣伯解决,什么事情都在依靠丈夫,两人的关系不平等,让她压抑敏感日子不快乐,里子流泪,面子有光,物质满足,旁人羡慕,这样的日子她也只能凑合麻木地继续下去,毕竟大半辈子都过来了。
二、热闹的婚礼喜宴,人间的世俗百态
1、 一场婚礼的背后离不开金钱的支持。
结婚前,邱玉清和娄大陆小两口,很有默契见识把不要紧的东西给买了,把必须品留到最后,只有一来钱用完了,父母就不得不资助掏钱,娄嚣伯是暴发户有钱,可是邱玉清家已经落败了,五万块的嫁妆是父母凑来,可她并没珍惜为以后说话考虑打算,一昧地乱花钱买些不实际的东西,把钱都用完了,婚床还没有买,最后还是找男方父母解决,这样间接影响到小姑子们的利益,又遭人记恨。
在朋友家里分租下两间房,地板上要打蜡,澡盆里要去垢粉,朝西的窗户要竹帘子,窗帘之外还要防空幕,颜色不能和地毯椅套子犯冲;灯要灯罩灯泡,打牌要另外的桌子桌布灯泡——玉清这些事她全懂——两间房加上厨房,一间房里就得备下一只钟,如果要过清白认真的生活。
看时间抬个脚就能看到,何必要每间房都备一只钟,由此可见,这对夫妻日后的生活,自然会因为钱而跟家人闹矛盾,可是娄大陆的父母明明看出他们的问题,也不指出来提醒,只是满足他们的需要,这跟现在很多家长的情况一样,儿女结婚,父母掏钱办事,就像我隔壁的邻居,为了儿子结婚,借了三十万办婚礼,不仅承担了婚礼的开销,连他们日常的开销也在贴补。
其实这婚礼不是为新人而办,是为了家长父母亲戚朋友而办,父母完成了任务,享受举办婚礼时骄傲满足,儿女只是牵线的木偶,听从父母的安排,至于他们有没有准备好步入婚后的生活,为小家庭做计划作安排,没有人关心,父母越是大操大办,儿女越是得不到成长,婚礼和婚姻都需要物质的支持,可是这物质的源头,还是需要儿女自己负责解决。
2、 婚姻大事,只是人情往来的一出戏
对于当事人而言,婚姻是人生大事,可对于亲戚朋友,特别是比较生疏的那种,只是交份子钱吃饭凑热闹,很多去参加婚宴的人根本都不熟悉,见了面都不太认识,有朋友送了礼却没有他请帖还要补上一份,不管请不请都有些尴尬。
婚礼当天还下了雨,娄家开始有点担心客人来得少,其实担心是多余的,哪有出了份子钱不来吃喜宴的,快散席的时候,还有位太太抱怨:"这儿也不知是谁管事!我们那桌简直什么都没有——照理每张桌子上应该有个人看着才对",然后毫无感情地大吃起来。
浪漫的婚礼是童话故事,现实中的婚礼就是如此,婚礼上的新人是主角,新人的父母是配角,参加婚礼的宾客是观众,观众看的就是一出戏,但评论的内容围绕着的是菜品种类,酒水香烟,酒席档次,对于新人只是一带而过,吃饭才是主要任务,顺便祝福新人。
办婚礼明明花钱吃力折腾人,为什么一定要办呢?
小说结尾,婚礼的第二天,娄嚣伯问儿媳邱玉清:“结了婚觉得怎么样?还喜欢么?”
邱玉清只说了:“很好。”
满屋子人都笑了,娄太太根本没有听清,只知道丈夫说话了,就笑得最响。
好不好笑不重要,大家都笑了,才是最重要的。
张爱玲就是这样刻薄,她把别人不敢说的话,赤裸裸地写出来,把人与人之间的温情丢在一边,将薄凉现实算计无限放大,虽然荒谬但又十分真实。
三、人生本就是相互矛盾
王尔德说过:让那些结婚的结婚,不结婚的就不结婚吧,反正到头来都会后悔的。
从小说《鸿鸾禧》可以看出,无论已婚的还是未婚的,各有各的看法和想法,可无论哪种选择,到最后日子过得开不开心,还是当事人自己的感觉,就如张爱玲一样,当年,她没有跟周围同龄女孩一样,成为一名优秀的结婚员,按部就班的读书上学,毕业后找个门当户对的男青年结婚,而是靠写作养活自己。经济独立选择了为爱结婚,而不是因为生活所迫靠结婚解决生计问题。
胡兰成和赖雅都是她当时爱的男人,虽然结果都让人有些一言难尽,让很多人觉得她可怜又可悲,明明那么有才华那样清醒,可最后还是飞蛾扑火奋不顾身,但我觉得这只是性别的偏见,如果张爱玲是个男人,那她付出就成了一种痴情了。
这就是人间,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爱情,婚姻,经济,都是决定关系的必要因素,过去的女性,即使家庭富裕,也必须要走上婚姻的道路,从出生那一刻起,人生的道路就已经被安排好,如今时代进步,女性可以拥有选择的权利,不用为了生活去结婚,除了结婚之外,也可以去实现自己的梦想,追求自己渴望的人生,就算最后结果不满意,但至少是自己的选择,会后悔但不会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