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念故事会—历史上因房租而爆发的群体事件

2019-09-23   无念地产观

01

房租可以调控吗

在前面的文章我们写到:

一个城市房价可以高,但房租往往不能太高。只要城市的产业在,就永远能吸引相应的产业人口流入。而如果相对于收入,连租房的成本都无法承担的时候,城市的大门,才意味着最终被关上了。

进入2019年以来,伴随着房价的暴涨,还有房租的整体提升。苏州的房租再也不像2年前那样温柔可亲。而乐伽公寓的暴雷,房东与租客的互相伤害,又给很多年轻人上了初入社会的残酷一课。


自今年五月新政以来,政策不断加码,终于让苏州火热的楼市走向了稳定,原来抛高的价格也开始走向回落。从九月份的成交情况来看,交易量就走向了腰斩,高企的二手房成交乏善可陈。


9月17日苏州二手房签约数据



7月18日苏州二手房签约数据

那么,可不可能有类似楼市新政一样的强力政策,让租房的租金也保持稳定呢?

02

以史为鉴

近期在闲翻史料的时候,赫然发现,原来在中国近代史上,1910,1927年爆发过两场要求房东减租的运动,史称“房租减半运动”。而这场群体运动的发生地,正是在居不易的上海。

当时的上海,租金是一个什么情况呢?

1920年代的上海,普通工人每月的工资,大概在20大洋上下(以下简称元),当时的物价水平,十斤大米一元钱,普通人的工资水平差不多相当于买到200斤大米。当时的上海家庭,如果月收入超过50元,就属于小康水平;家庭月收入如果超过一两百元,就属于中产阶层了。

但此时上海,房租已经很贵了。1921年,失去军职的张治中,在上海法租界租了一个小房间,月租就要16元,相当于当时上海普通工人近一个月的工资。



为了节约房租,当时,屌丝郭沫若就和上海绝大多数的租客们一样,租住一种名为“亭子间”的小房间。





亭子间实景图

与郭若沫相比,徐志摩则实在是要爽歪歪了。当时在上海三所大学任教,一家大学平均给他200大洋的工资,徐老师一个月收入能达到600大洋,基本上属于现金流爆炸的富豪了。所以徐志摩可以住着大洋房,雇着几个女佣,和自己的新婚妻子陆小曼一起过着不羡鸳鸯不羡仙的日子,时不时还能开个上海高端交际圈的趴体。



但上海的大多数人,是远远达不到徐志摩和郭若沫的居住水平的。更多的人连亭子间也租不起。

为了节省房租,无数的新上海和老上海人,纷纷选择了在臭水沟旁、垃圾场上,自己用茅草、芦席、竹竿、木棍、黄泥等“建筑材料”搭起了“有碍观瞻”的棚屋。

于是,在1927年4月3日,3000多位来自上海各地的租客,聚集在上海公共体育场(今上海沪南体育活动中心),集体要求“上海房租减半”运动,随后,他们成立了一个团体叫做“上海房租减半运动会”(后于当年4月30日改名为“上海房客联合会”)。

除了“上海房租减半运动会”,租客们还成立了例如“淞沪房客总联合会”、“上海房客减租总联合会”、“汉口路房客减租联合会”等租客组织,他们的目标都很明确,就是要求“减房租”,为此,他们还联合出钱登报呼吁。

轰轰烈烈的房租减半运动,开始了。

03

房东和租户的对决

《申报》在1927年4月刊登《淞沪房客减租运动大会通告》。核心诉求如下:

1)话说资产阶级们,坐拥众多房产,而我等平头百姓,只能寄人篱下,租住陋室,聊以遮风蔽雨。结果资产阶级们还贪得不厌,不断涨房租,搞得老百姓们每月收入几乎五、六成都要交给房东。日子越过越苦。

2)我们现在不求打倒资产阶级,只求房租打个对折。房东们你们都是有钱人,打个对折,毛毛雨啦!对我们小老百姓可是解了燃眉之急啊。

3)我们组织这个“房租减半运动会”,就是希望能够为全上海市民说句公道话,并向房东、向上海特别市党部及市政府请愿,表达我们的诉求。


看到这种情况,上海的房东们也紧张了。

在上海滩,1927年4月上旬,以虞洽卿、陈炳谦等为首的房东大佬们也迅速联合起来,成立了“闸北产业工会”,随后,上海南北市房地产业主联合会也正式成立,当年4月12日,上海的房东们,针锋相对在《申报》上发表了一份《产权联合会宣言》,房东们的观点如下:

1、房东、房客,相互之间根本就是对等的双方。有些人说房东是资产阶级、房客就是劳动人民,这纯粹是扯淡,挑拨离间之计好不好!

2、房客当中,不乏身家颇丰,富有田产的人,房东里面,也有很多原本靠着辛苦打拼才有了如今这番产业的劳动群众。说到底,房东房客一家亲啦。

3、觉得房租太贵,大家都是文明人,可以坐下来谈的嘛!干嘛动不动就扣帽子、打棍子,骂房东是军阀、走狗、帝国主义的奴才。难道做房东的就有原罪,就应该给房客宰割吗?


大家各执一词,闹的不可开交,淞沪警察厅必须出面了,到最后发布公告,就减租一事发表最终裁决意见:

1、近来房客、房东就房租减租问题,闹得不可开交,更有房客不付房租、房东断水断电的事情发生,这很不好!

2、对于房租问题,我们也做了研究,价格的确不低,但要说直接打对折,也不太现实,具体数额还得酌情考虑。房东嘛,也应该考虑降一点。这样吧,就以去年(丙寅年)六月的房价作为上限,不能再涨了;

3、包括小租在内的种种陋习一并禁止;

4、本厅长有维护社会治安的责任,自本布告发布之后,再有敢闹事,一律追究严办!

面对此种不痛不痒和稀泥的政策作风,文豪鲁迅也无可奈何,1932年3月2日,鲁迅跟朋友许寿裳说,他在上海都不敢轻易换房子了,因为每次换房子,就得交一笔巨额顶手费,连他这种月入四五百大洋的“文豪”都觉得受不了了,鲁迅抱怨说,上海房租实在太贵:



“屋少费巨,殊非目下之力所能堪任”。

04

历史的余波

在这种难以承受的压力下,南京、北平(北京)、成都、武汉等城市的租客们,仿效此前上海的“榜样”,纷纷发起了要求房租“减租运动”,到1934年,作为房租“减租运动”先驱城市的上海,又再次爆发了要求减租运动。

为了安抚民心,1935年,阎锡山正式下达限租令,规定太原城内的空置房必须一律出售或出租,并给每条街巷的房屋租金设定了一个上限,只要超过上限,房客可以检举揭发。



1949年4月25日上午,蒋介石带着儿子蒋经国,最后一次登上了故乡溪口镇的飞凤山,并在山顶眺望故乡。后来,蒋经国在这一天的日记中写道:

“天气阴沉,益增伤痛,大好河山,几至无立锥之地。”

此时,由于经济崩溃、房租暴涨,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也几乎无立锥之地。而国民党政权,也进入了风雨飘摇崩溃的前夜。

温故而知新,从晚清到现在,住房问题一直困扰着每一代人,居大不易,或者,真正能解决住房问题的就靠这句话:房子是用来住的,不是用来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