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去东方上城看望年近97岁高龄的老父亲,洗菜时恰逢偶然断水,老母亲叹了口气说道,还是50年前崇仁街荣庆里的井水好啊,没有漂白粉,夏天喝一口沁人肺腑,冬天喝一口甜舌滑润,还永远不会断水。
说真话,老母亲这一说,还真把我带进40、50年前对昆明水事的追忆中。印象中那时的崇仁街虽说不太宽,也没有高楼大厦,但街道两旁小沟渠内的潺潺流水、小巷深处的平房庭院、碎石天井和那几口留下我童年饮水记忆的水井,似乎都如云烟般一下子涌了出来。
那时昆明还没有被“围海造田”,每家每户洗蔬菜时大都是到崇仁街道两旁的沟渠内,只有淘米时才会用从井里挑来,又倒在家中大水缸内的井水去淘洗,记得街上那条水沟还很清,流速虽有点缓慢,但却足以将洗完的菜叶等带到金碧路上复兴村附近的“大河”内,记得那时我和妹妹都还小,挑水的事自然落在父母亲身上,而洗菜淘米则是从宣威赶来带我们姐弟的老外婆去做。
没有被“围海造田”前,昆明的气候可不会像如今这样的干燥,甚至连冬天都有燥热的感觉,记得那时的冬天总是冷得让我们这些小孩子,连去上幼儿园都不愿老呆在教室内听老师踩着脚踏风琴教我们唱歌,而是巴不得赶紧到室外去跳绳、跑步、做操、跳橡皮筋,这样至少会让身上更热乎一些。
记得那时老外婆每到冬天总会翻来覆去地念叨,一九二九身上穿祆,三九四九…五九六九冻死老狗。而每到三九、四九之时昆明的天上总会飘起漫天飞舞的雪花,庭院深处的那两口井口会变得明境般光滑,井内还会结上一层不厚不薄的冰,要大人用木桶使劲砸上10多次,才会把冰砸开,而这时恰也正是我们这些半大孩子最高兴好玩的时候。不但能堆雪人、打雪仗,还可跟着老父亲去隔壁的五华区人民委员会大操场学习溜冰。
而到五九、六九时,也就是到一天会下几次雪,连大人出行都要穿高腰雨鞋才能从巷内穿过时,老外婆便会变戏法时的,把按照宣威人习俗做的大“冻饺”拿出来给我和妹妹吃,不过,说“冻饺”也不全对,因为内包的馅总是酸酸甜甜的,而且外型有点类似小猫、小狗、小鸡,而当时在整条崇仁街荣庆里巷内,能吃到这种“冻饺”的孩子,我和妹妹恐怕也是绝无仅有吧?
过了春节,冬日的积雪也慢慢散尽,昆明城中厚重的乌云渐渐飘散,取而代之的是蓝天白云,是每天背着书包、唱着“城门城门几尺高?36尺高,骑匹马,买把刀,钻进城门挨一刀”去上学的我们这些“小屁孩”,那时父亲已进了安宁的“五.七干校”,母亲是“臭老九”被集中学习,外公、外婆都已6、70岁,所以去井里打水、提水这样似乎有些“繁重”的事就落到了我头上,不过,这也是我最喜欢的活计。
记得那时昆明城内还无自来水,吃的水都要自已去相邻的庭院内挑,一开始我要请其他大哥哥或叔叔、呵姨把水从井中提起来倒在我桶内,然后再用双手提回家中倒入水缸内,慢慢地我就可自已从井中提水,然后再用扁担将水挑进家中。
到了夏天或秋天,正是昆明城中雨水最多时候,记得在外公、外婆住的小房间内,经常放着用来防“汛”时用的锄头、铲铲等工具,那是因为昆明河多、流急的缘故,每年总有几次防涝防汛,记得有次接连下了几场大雨,父母便从箱子里把一套从部队里带来的旧军装取出,然后又把锄头等依次修理了一番,果然,当晚便接到昆明市人民委员会紧急通知,连夜赶往松花坝工地,参加防汛守堤,第二天我和妹妹正要去幼儿园,就见到父亲和母亲仿佛两个泥人般的回到家中,这样的情景每年都会有几次,故而深深映入到了我童年时的记忆中。
那时的昆明被誉为春城,更被周恩来总理称为“高原明珠”,不过,我在童年时只知道家中附近到处都有河、沟,闲暇时可以坐着大船去风景如画的滇池、西山游玩,也可和大哥哥、大姐姐们去稍远点的土桥河、西坝河、大观河、盘龙江、四道坝去游玩,去捉鱼摸虾,真的是好开心啊。
此后,大约是到了70年代初,巷子里装了一个自来水龙头,不过,由于当时自来水有一层漂白粉,一般大家淘米洗菜都还是去打井水,只有洗衣服、洗头才会去接自来水,记得有此我为了洗澡,去挑了两桶水回来,但后来却看到大铁盆内竟然飘着一层若隐若现的漂白粉,顿时明白母亲烧的是自来水,此事闹得我很不愉快,很长时间不用热水洗澡。
其实,老外公也很讲究,不但自已喝茶的水要井水,冬天还要去弄点大院操场上的积雪来品茶,弄来的雪专门放在一个大瓶内,瓶内还有一个不知从那里搞来的“太岁”,总之,要让老外公用自来水喝茶,吃用自来水淘的米煮的饭简直是不可能的事。(张耀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