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来就是那种走在哪儿都注定万人瞩目的人。
如果你见到她,或许会假装害羞地移开双眼,或许会直勾勾地盯着忘了友人的呼唤,你绝不会遇到她而视而不见的。
一朵美丽的花,天生就能吸引人的目光,尤其是男人。
天下间的人大概分两种,一种是女人,一种是男人,所以世界上是不缺男人的。
男人在哪儿都有,他们便是黑衣人问询的对象。
男人都是善谈的,至少在谈论漂亮女人时是这样。
他们遇到了漂亮女人,绝不肯憋在心里,一定要和旁人分享的。
能遇见她那样的女人,对哪个男人来说都是一种难得的谈资。
但黑衣人得到的答案越多,他的脸色就越黑。
他不相信她会跟着别的男人离开。
但整条街的男人都看见了,她和街上出手最阔绰的男人一同离开了。
出手阔绰的男人是谁?
出手阔绰的男人总是很好找,认识他的人简直不要太多。
那样的男人往往穿最好的衣裳,住最好的房子,坐最好的马车,抱最好的女人。
也许,不是最好的,而是最贵的。
几乎不用刻意寻找,黑衣人就在城中最好的客栈门口找到了那个人们口中出手阔绰的男人。
黑衣人的声音也像秋天一样清冷。
他问: “你见过她?”
阔绰的男人果然点头,愉快地说:“当然见过,那样的女人谁都应该见一见。”
他再问:“她在哪儿?”
阔绰的男人听到这话,变得懊恼:“她走了,我不该带她这样的女人去赌场的,带着女人去赌场,只有笨蛋才那样做。”
他重复:“她在哪儿?”
他不愿意和这样的男人说些别的,他们不会有其他的共同语言。
阔绰的男人露出自以为聪明的得意神色:“她跟别的男人走了,那个人说只要我不纠缠她,就会让我的资产再多一倍。”
对于阔绰男人来说,资产远要比女人来的更重要些。
接着他又有些惋惜地说道:“她确实是个难得的女人!”
黑衣人深吸了一口气,接着问道:“是谁带走了她?他在哪?”
阔绰男人笑道:“他永远都在赌场!”
赌,是人性的一种。
是人,就免不了赌,只不过赌的方式不一样。
有的人赌的方法聪明些,有的人则更笨些。
所以赌场里从来不缺人。
能一直待在赌场里的人,当然不是笨蛋,没有笨蛋能一直待在赌场里。
在赌场中,不输,是最大的本事。
这条街有一个漆黑的小门,门后就是赌场。
一个男人,没有小拇指的男人,已经在这里赌了七天七夜。
他懂得如何一直待在赌场,是个难得的聪明人。
他的方法很简单,只要想学,人人都能学的会。
可惜你不会想学的,像他这样的赌徒本来就很少。
“九指赌王”胡不输,在江湖上当然是有名的人物。
他在赌博的时候,从来不管别的事,他本来就是为了赌而生的。
黑衣人不想用刀逼他开口,就只好用赌。
换过衣裳,吃过饭后,黑衣人还剩下二十个铜板。
这样的小的数额,没有哪个赌场老板会喜欢。
但胡不输却能接受,二十个铜板,他已能赌上好几个时辰。
这正是他在赌场立于不败之地的秘诀。
出手这样吝啬的赌徒,哪怕是乞丐也不愿意和他一起赌,所以他的对手很少。
黑衣人果然摸出一个铜板和胡不输赌了。
胡不输哈哈大笑,眼神里满是赞赏:“阁下果然大气,现在能这样毫不犹豫拿出一个铜板来赌的人已经不多了。”
如果是别人,一定会以为他在讽刺。
也许他确实是在讽刺。
像他这样的人,向来不介意讽刺别人,也不介意在讽刺别人的时候讽刺自己。
虽然只是一个铜板,胡不输同样赌的很认真。
骰子滴溜溜地转不停,骨牌噼里啪啦的响不停。
胡不输额头很快就冒汗了,只有在赌场上的人才知道为什么掷骰子,玩骨牌也会流汗。
胡不输不愧是真正的赌徒。
玩到第五把的时候,黑衣人总算是赢了一把。
胡不输盖牌停手,死死的盯着黑衣人。
赌徒绝不愿意输掉一个铜板。
胡不输开口了。
“我知道你不喜欢赌博的,喜欢赌博的人不会和我赌,你有什么想做的,想问的,只管说出来,我在赌之外的事情上,向来大方的很!”
江湖上的人都知道,“九指赌王”为了自己赌输的钱是可以付出很多东西的。
他会用别的方法把自己输掉的东西拿回来,所以他永远都能待在赌场上。
当然,你最好不要提些他不可能答应的事情,那些事对谁都不应该张口的。
如果你说了那些事,他只好让你再也不能张口。
九只手指的人,往往比十只手指的人要危险一些。
我不说为什么,你也应该知道的。
黑衣人缓缓开口,声音仍然清冷,赌博本不足以动摇他的心志:“有个自以为阔绰的人,说她跟你走了。”
“九指赌王”虽然好赌,却也是个男人,他当然知道他是谁,他的嘴角露出了莫名的笑容。
“我当然知道,但我劝你不要再去找,你不喜欢赌,是个好年轻人,不应该为了那样一个女人而劳碌奔波。”
胡不输年纪已经不小了,他当然知道自己在说废话,可上了年纪的人总要说些废话的。
听不听是年轻人的事,说不说却是上了年纪的人事。
正确的话当然没人愿意听。
人类本来就是这样的。
年轻人更是如此,如果你不让他狠狠的错一次,他绝不知道怎么去好好听听那些上了年纪的人的话。
黑衣人同样盯着胡不输:“我想知道她在哪儿 。”
说完,他又加了一句,像是在对自己说,又像在解释着什么:“我只是要问她一句话。”
胡不输年纪还不算很大,所以废话说的并不多。
“一护山庄。”
他果然不再说废话了。
黑衣人把一枚铜板放在胡不输面前,站起身来准备离去,带着他的刀。
胡不输却没有拿起铜板,他仍然盯着要离去的黑衣人,准备再说几句废话。
“你是谁?”
黑衣人头也不回,一字一顿的说道:“归…十…九”
他好像已经很久不提起自己的名字,说起来竟然有些生疏和艰涩。
胡不输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的喉结动了动,汗水又从额头冒出来,这次却不是因为赌,而是由于某种人类固有的与生俱来的情绪。
不安,恐惧,或许还有些焦虑。
但他还是说完了最后一句废话:“一个人是不可能闯进一护山庄的。”
“我知道!”
胡不输知道归十九一定不知道,像归十九这样的人,本就不知道很多普通人应该知道的事。
归十九已经出了赌场。
胡不输却走的更快,他走的是后门。
“九指赌王”可以永远在赌场赌下去,而绝不会输,但他更知道,这世界上还有比赌场危险的多的地方和人。
他已经上了年纪了,虽然时常说一些废话,却还想再多活几年。
只有上了年纪的人,才知道生命的可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