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穗儿灌浆时节吴奈说他收完谷子后就去外头打短工。我们听了很是赞赏,他终于知道承担起家里责任了。
吴奈家很穷,搞不懂小雪当初为什么肯嫁给她。我们都在公路边建了房买了车,他还住在老塆的旧房子里,那房子天晴顶上射下无数束探照灯,下雨地上放着许多盆桶接雨滴。还是前不久我们几个玩得好的朋友出资给他换的顶。我们无数次劝他不要再打麻将玩纸牌了,但他说不打牌干什么,稻田里又没活儿干,总不能像疯子样在路上走来走去吧。也是,现在田里活儿少,飞机喷药,机械收割,也就十天半月的放一次水,闲工夫实在太多。
我决定请吴奈吃次饭,权当为他饯行。
我们喝了很多酒,都叹息人生不得意。吴奈哭了,说她太对不起小雪了,不能给她买手饰,不能给她买衣服,还动不动打她。吴奈只有二十亩田地,不吃不喝不用也就挣二万多块钱。这两年谷子又不值钱,我们好歹要么是砌匠要么有台收割机打田机尚能找些副业。吴奈啥手艺没有。
谷子收后吴奈没有去外头,他说山那边的谷子一百三十块钱一百斤,我们这只收一百二十,二十亩田谷子要少买二千多,顶在外干一个多月。等谷价回升了再卖。想想也是,我们劝他不急,谷子卖个好价钱再走。
吴奈把谷子卖了,一百二十卖的,他说老鼠日夜的吃,心烦。但仍没走。他说放心不下小雪,俩孩子太小,又住在老塆里,那儿现在住的人又少,若是来了贼或孩子有个头痛脑热么办。还放心不下老爹,老爹身体不好,患有严重的支气管炎。我说这倒没事,晚上可以早点关好门,不是还有我们吗?!会照顾好小雪和孩子们的。老爹若有不适,我会帮着送去医院的。
转眼就立冬了,离过年也就几个白天黑夜的。我因为在邻村帮人砌房,一早去、天黑老久才回,也就无暇再关注吴奈。
那天下大雨,开不了工,我打电话给玩得好的几个哥们儿,说约吴奈聚聚吧,好长时间没在一块儿喝酒了。最后给吴奈打电话,我说中午和小雪带孩子来我家吃饭。吴奈说不了,我今天出门了,现在在火车上呢,田地流转给村委会了。
我说你别唬我,中午一定来。他说我真走了,我把车票拍下发给你看。他果然在微信里发了车票来。我说行,小雪我会照顾好,你放心!他说小雪和孩子也一块儿来了,她说生死都要跟他在一块儿。只是,看在咱俩是兄弟,帮我关照下我老爹,兄弟我不孝了。我听得出他是哽咽着说最后一句话的。
我先前曾邀他和我一块学砌匠,他恐高,那怕是站在仅三尺高的断壁上,两腿也筛糠般颤抖。他养过猪养过鸡,都亏了。所以,他觉得自己活得很累。
那个晚上我彻夜未眠,吴奈这一走,何时回呢。他的儿女能在那边念书不?那边的费用肯定很高的,他们能否……
我攀上后山山顶,蹲在那儿可以看清山脚下的老塆,闭着眼睛我也知道那高一点的外墙长满青苔的是谁家,那低一点屋顶上生有几棵刺槐和杂草的是谁家,那己经坍塌成一堆土堆的又是谁家。
吴奈走了。老塆又少了一个住户……
消息来源:广济文化 作者:陈金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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