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农村取暖神器——火笼,人手一只,老少咸宜

2019-11-08   稻荷艺文

火笼是我们山村人家御寒取暖的平常器物。

寒冷的冬天,几乎是人手一个。

火笼有两种。

一种是用黏土烧制成的,形似钵头,只不过钵沿安了两根交叉的提耳。

陶制火笼,也称火坛

还有一种是火笼由细细光滑的竹篾编织而成,底下还装有一个篾制的底座,中间套有一个用土烧制的陶盆或者铁盆。

竹编火笼

冬天里,清早生火煮米,灶膛里烧劈柴,劈柴烧尽后,会有许多火红的火屎,用火铲先把冷火笼里昨夜留下的冷灰铲出一些,挖个小坑,再把热烘烘的火屎埋进去,用点冷灰盖一下,就可提去取暖了。

如果烧的劈柴木质硬实,那火屎的余热就能持续大半天,若是烧的是木质疏松的那种劈柴,火屎过不了多会儿就熄灭了。

山里杂木多,柴火大都是木头、树枝。上山盘柴火是村里人冬天里的主要活计,大人小孩一起山上。家家门前都有个柴坪,用斧头劈开的劈柴,一块块架空堆成宝塔似的,这样干燥得快。还有麻了好大一堆捆成把的树枝柴。女人一般上山盘树枝柴,男人则斫劈柴。盘树枝柴用轻便的镰刀,斫劈柴一般用柴刀或是斧子。似乎一直都是这样子,不知道从什么时候的。

这个时节,柴坪上到处散发出浓烈的树木气味,有松木的松香味、有杉木的清爽味、有柯树的水汽味、有山苍子树的樟脑油味、有铁屎杜的苦涩味。

小时候,我们小孩子肩头嫩,都怕扛那种很沉的硬实木头,像柯树、铁屎杜、钩栗树,都喜扛那种容易空心的树,像“冲天膨”、“猪婆杜”,看上去好大一根,其实并不重,路人看到后会说,广子家的孩子,那么点大,都扛好大一根柴了。

小小的虚荣心得到满足,脚下的步子变得轻快起来。但到了天冷的时候,我们却都愿意往火笼里加那种硬实树木的火屎,因为都知道硬实的劈柴火屎热得久。那种很“膨”的劈柴的火屎,刚开始余热还很大,不过一阵子就过去了,很快热就没有了。若是在后来还有些人认为我还算踏实,其中跟我少年时的生活经历是不无关系的。

每天早上铲好火笼,粥也煮好了。

许多人提了火笼,端一大土碗的白米粥,到向阳的土墙根下,身子坐在火龙笼上,呼啦啦地响亮地啜着热粥。

干净的冬阳朗朗地照着,屋顶青瓦上的白霜一片耀眼,吃粥的人笼罩在热气腾腾里,有的人吃得头上冒出了细汗。

蒸了红薯的人家,一块红薯,两碗粥,就吃得饱饱的了。

火笼分大小号,我们小孩子提的火笼都是小号的,大的太沉,提不动,也容易摔破了。但小的也经常被我摔破,这时大人就会说,看你,又把火笼卖还给王老四。王老四是个烧制火笼的人。老人用的火笼一般还在外面加个竹片编的笼套,夜里还可放进被窝里暖身子。

每一只火笼都是手工制作

逢上落雨天,不用上山砍柴,小孩子提了火笼聚在一起玩,女人则围坐在一堆纳布鞋,谈闲天。那时,少零食,我们小孩聚在一起就想办法给自己弄。我们找来那种用完的“百雀羚”裂面油小铁盒子,洗干净了,在盖子上钉个小洞,按上一枚钉子,作为提手。

从家里谷仓里偷来糯米粉,放点进去,再加点水,放到火笼里蒸,不一会,从盖子上小洞里溢出了很浓的糯米香,盒子发出突突的响,膨胀的糯米粉把盖子都要掀开了,赶紧提出来。糯米粉蒸熟后变得很粘稠,用小树棍沾了往嘴里送,又烫又香。

许多时候,我们也把黄豆、玉米籽放到盒子里爆,黄豆的香味非常浓,老远就能闻到,怕大人发现,我们常常躲到一些大人找不到的地方。爆裂的黄豆,劲大,膨的一声,盖子都给掀掉了。

我们也把整个的红薯、芋仔、花生放到火笼里煨,那些个味道,在我的味觉里一直都是最香美的。

冬天里昼短夜长,又是农闲时节。母亲每年这个时候,都要给我们一家大小做双新布鞋。

晚饭过后,母亲坐在油灯下糊鞋垫,膝下放一个大火笼,里面热着烫鞋垫的烙铁。夜里气温低,糊鞋垫的浆糊容易冻结,时不时要把浆糊碗放到火笼里热上会儿。

浆糊就是糯米粉熬制成的,味道很香,有时我会用手指挖一点吃。母亲从火笼里抽出滚红的烙铁,烫在沾了浆糊的鞋面上,一阵嗤嗤地响,有白色的水气冒出来,闻得到一股略焦了的味道。

小时候,我跟公公睡在老屋,天太冷,被窝里放了火笼暖脚。我睡相不好,常常夜里把火笼踢到,公公醒觉,总是半夜里一次次起来扶好,幸好公公的火笼外面有个笼盖,不至于把火屎倒出来烧了被子。

在这样的长夜,公公就会讲一些古给我听,那些故事把我带进一个个奇异、充满灵性的世界,让我深深着迷,忘却了窗外呼啸的北风。那些故事也一直藏在我的记忆里,影响着我,直到现在我都还是一个爱幻想的人。

冬夜里,脚下烤着暖暖的火笼,听公公说一段久远的故事。这样美好温暖的时光,是一去不复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