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痛苦的唯一途径是经历它，吸收它，探索它，确切地理解它是什么以及它意味着什么。
——梅·萨藤《过去的痛》
有车之后，我便一直筹备着一件大事——带父母远行。
父亲爱动，母亲喜静。听到我的提议，父亲大喜，母亲则有些担心父亲的身体，担心是否影响我的工作和生活。
年逾古稀的父亲再也不复当年的矫健，去过的每一个地方，都得母亲跟随。心思纤细的母亲总担心父亲会惹出麻烦，常说，和父亲结婚四十多年了，几乎每一天都在操心费力帮父亲处理惹下的各种麻烦。而父亲，也渐渐习惯了母亲的伴随。如果某个地方母亲不愿去，父亲一定会不厌其烦劝说母亲，直到她同意为止。
这些年来，我忙于工作和自己的小家，陪父母的时间少得可怜。所以，才决定带父母出趟门，好好陪陪他们。
可是，到了出发的那一天，父母却突然改了主意。母亲对我说，你说的那些地方太远了，人生地不熟的，没意思，还是换个地方吧。
我问他们想去哪里。母亲想了想，说，要不咱们去你长大的那个农场看看吧，自从咱们搬到城里，已经快二十年没有回去过了。父亲在一旁也连连点头。
说起农场，我眼前顿时闪过许多熟悉又陌生的画面：跟随母亲在田间劳作，和小伙伴们在田野中飞奔，在简陋的教室内学习，在静谧的午夜凝望星辰。那是我生命中最初的家，却在成年后渐渐遗忘。若不是母亲提醒，我真忘了自己已经远离那里二十年了。
农场离城里有二百多里地，不近也不远。虽然几次午夜梦回那个泛着泥土芬芳的地方，但清醒之后很快便被无尽的琐事拉回了现实。此时此刻，面对父母渴望的眼神，我再也没有理由拒绝。
驱车前行，道路已不再熟悉，旧日尘土飞场的土路已换成了平坦厚实的柏油马路，路边的景色也有了许多改变。父亲和母亲一路指指点点，那些陈年旧事渐渐被擦去尘埃，变得熠熠生辉。我一边开车，一边听二老的对话，心渐渐静下来。
我将车速放慢，让身边的景物停留得更久一些，让父亲母亲的回忆变得更加清晰一些，也让我享受这份静谧安详的感觉更持久一些。不知不觉，二百里路竟走了三个多小时，一直到前方那座熟悉的农场渐渐出现在面前，平静的心情才渐渐发生改变。
停了车，扶着父母下车，缓步行走在农场平坦的道路上。农场依然有鲜活的农作物，依然有农人在忙碌。田埂间纵横交错的水渠，阳光下汗流浃背的农人，低矮陈旧的红砖平房，还有那所早已荒芜的学校，都清晰地展现在我眼前。虽然物是人非，但重回故地，心中有一番说不出的滋味。
我和父母一起走向曾经的家。一路上，他们不停地对我说着那些沿途的事物。我惊讶于父母的记忆力竟然如此之好，诸如我曾经就诊的小卫生所，曾经就读的简陋学校，曾经流连忘返的广阔田野，初次劳动的芬芳菜地。与我有关的每一件小事，父母都记得清清楚楚。听着听着，我的眼角湿润了。
原来，不是我带父母远行，而是父母带我回归纯真，找回那些在岁月中渐渐湮没的平静与朴素，重新唤醒我的初心。父母一定知道了我日复一日的忙碌与浮躁，所以才挑选这个曾经萌生理想与憧憬的地方，重温旧日种种，点亮心中荒原，这应该是世间最暖的父母心吧。
作 者：石兵
主 播：李国栋
出品方：中国红十字会总会报刊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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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博爱》
编辑：李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