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台故事 | 那年蓬莱水城小海清淤挖出古船,竟是元代战舰

2020-01-03   天下新鲜事

1984年3月初,蓬莱县(今蓬莱市)启动了蓬莱水城小海清淤工程。

水城小海以中心桥为界分南、北小海,北小海在海水高潮时能涌进一些海水,低潮时人们穿着鞋子就可以随便通行。南小海垃圾堆积如山,臭气熏天,水城小海已经是死港了。县政府要求三月中旬至六月中旬,赶在雨季来到之前全部完成小海的清淤任务。

当时我在小海清淤指挥部任宣传科长。四月初的一天,于庄公社一位参加清淤的社员跑到我的办公室,告诉我在清淤现场挖出东西来了,让我去看看是啥玩意。

我立刻赶到小海西南角的第一现场,指挥民工对现场进行初步清理。

首先发现的是东端古船的首柱,即船底龙骨与船首翘起柱衔接的木件;其次发现古船尾端的舵座,舵座与船体裂开呈倾斜状,一条古船的雏型逐渐展现在我眼前。

我立即向上级汇报,古船的出土、保护就此展开。


古船复原现场 图片由作者提供

由蓬莱阁管理处、文化局、烟台文管会组成了七人发掘清理小组,按照考古程序逐层清理。

这项工作不是农村猪圈挑大粪、有劲干就行,它需要逐层清理,研究淤泥层的叠压关系。每个层位出土的器物分别包装,作为断代的依据。

受工期所限,我们只能加班加点。发掘、清理到船舱底部时发现的几件器物,引起了我们的注意。

首先见到的是舵楼散落的门扇和窗扇,尾舱出土了抛石机用的石弹,使用灰岩制作而成。这种石弹主要功能是杀伤敌人,破坏对方的船只,造成漏水沉船的效果。

中舱有残存的炕席,前舱内发现了三枚灰弹。灰弹在当时一般都用小口、束颈、斜肩、腹略鼓、下腹内收、小平底的釉陶制作而成,大小各异,内填充干白灰粉面,口用黄泥封实,作战时借助风势投掷,是一种破坏对方视线的武器。船的左舷靠近船首部位有一处被抛石机打中的弹洞。

此外,还清理出元代古币、碎瓷片等遗物一宗。由此判定这条船是元代战舰。

接下来,要拆除古船、移走船木构件。

若想整体将古船移出,当时没有这样大的机械设备,场地限制也无法运走。我们就按照船木构件顺序依次进行拆除,一一进行了编号,有条不紊地运往蓬莱阁内小广场西侧的树荫下。

船的木构件摆放也是有学问的,不能胡乱堆放,必须随弯就柳平行排放,倘若随便堆放,船板弯曲部位就会变形,腐烂严重的部位就会被压断,给下一步古船复原带来麻烦。

再一步,就是船的木构件释放含盐的工作。船在海底淤泥中沉睡了千余年,大量的盐分已经渗透到木构件中,如果不做好释盐工作则会加速对文物的破坏,缩短古船的寿命。

船的木构件释盐分步实施,先用麦草铺盖于木构件上,然后用毛绒毯子裹严实了,防止木构件在通风条件好的情况下干得过快。


我们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通过海水喷洒将木构件浸透,这样会使木构件含盐外释同步进行。然后再用四个月的时间,将淡水与海水各一半的比例混合,使其逐渐往外释盐;再用四个多月时间,采用三分之二淡水、三分之一海水勾兑喷洒,这样不仅会排出残留的盐分,还能让木构件适应在淡水条件生存的环境。最后我们将保护层拆开,将盐垢用清水进行彻底的冲洗,日后则采用七天喷一次淡水的方法使木构件保持一定湿度即可。

接下来,就是古船的复原与陈列了。


今蓬莱古船博物馆展出的传统造船场景


蓬莱当时有六家造船厂,多为用新木材造船,也有的厂家只是以维修、保养为主,但对修复元代古船,他们谁也没有经验,尤其是面对一堆残破腐烂的朽木,更是难上加难。

文物复原必须原汁原味,能用得上的木构件全部都用上,不能掺杂其它的材料。

为了找到有资质的厂家干这个活儿,我骑自行车跑遍了蓬莱沿海所有的造船厂家。经过多次方案比较,最后选定了马各庄造船厂。该厂设备相对齐全,有一批有经验的老工人,厂长谢心达和技术骨干所做的方案可行性很大,能够按照要求承接古船的复原任务。

虽然船厂设备齐全,干起活来得心应手,但是这条古船残长28.6米,最宽处5.6米,若想将这样的庞然大物复原,然后再从三十多里外的船厂运送到蓬莱水城陈列馆,以当时的运输工具和路况根本达不到要求。最后决定,在陈列馆新址上先将古船复原,再兴建古船陈列馆的土木工程。

经过三个多月紧锣密鼓的工作,一艘雄姿勃发的元代古船重新展现在世人面前。我是古船复原的总监,也是古船陈列馆的第一位负责人。

国宝级元代古船再现,轰动了文博界,轰动了船史界。上海交大、武汉水运学院、大连海运学院、中国社科院考古所、国家文物局等四十多位知名专家,在开馆之际专程在蓬莱召开了古船学术研讨会,对元代古船的构造、功能提出了许多新的观点,对古船的价值做了权威性的评定,同时对古船的发掘、保护、复原工作给予了充分的肯定。

我快七十岁了,今天重新进入古船陈列馆,面对这艘元代古船,补写几笔,倍感欣慰。

文 / 罗世恒

原文发表于《烟台晚报-烟台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