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蒲城

2019-06-07   文学陕军

我读的小学,原址是一个私人的高中,占很大面积,过去取一个很有时代感的名字,叫东方红中学。操场和其他地方,现在做了耕地,种小麦、玉米。深耕时有旧时的砖瓦浮出,有人闲来无事,整齐摞成一堵小墙,供现在的我们参观。我的同村老师教我习字和拼音,在田字格里面写,较小的学生,在上边写一二三之类的简单数字。他的拼音很有特点,夹着我们家乡的方言。听拼音写汉字时,他在讲台上拼国家的国,我们在下面都默写归家的归。之后,我们免不了一顿揍。

但有两个字,我们县的县名,他教得很清楚,是正经的普通话。他一上台就提问,我们不敢不用心,只一起答:“记住了。”叫四五个孩子上去默写,竟写的都正确。他才高兴地说:“蒲城,蒲城人,蒲城焦镇人,很好。”我们这一天便可以做一点出格的事,他看见了,我们也看他。

焦镇是我家的所在,并不是一个镇,只一个较大村庄。一个中心村,带三个卫星村,我小时候,全在那里度过。最远处去过县城,也觉得没什么意思,唯一可以吃羊肉泡馍,这是我们这儿的美食。用很大的碗,盛一碗清汤,添几块肉,外带两个月牙饼。我那时只吃得一半,可以喝完汤,碗底是肉块,早上吃一顿,下午用舌头将上下嘴唇顺时针舔一遍,满是肉香,一整天竟也不饿。我那时有点懒,有时,我也觉得是太懒了,有点好吃懒做的意思。这个词也是那个同村老师教的,我至今不忘。

我出生时,半机械化,焦镇和蒲城其他村庄大致一样,也用一种不大的机器。用拖拉机头带一个割小麦机器,只有割台,没有其他配套。速度很快,割出的麦穗睡成一条直线,整个麦穗落一边,麦秆落一边,有时多费油料,麦穗整起落同一边。我们那儿管这种机器叫割稻机,我不大明白为什么叫这样的名字,蒲城本地是不种稻子的,一年基本是小麦、玉米,如是往复不停,叫这样的名字是何故,现在也没有明白一二。

装车时,得多个劳力,最少两人,左右各一个,有时也有一个人的,速度要慢很多。干这些活多是真正的壮年,不论胖瘦,真有吃苦耐劳的本事。年轻一点的,不怕伏天太阳,脱光上身,脖子搭条毛巾,持最密的铁叉,扠最重的麦堆,挑起,撑直,举过头顶,使大把力气,在齐茬的地里,一步,一步,踏到拖拉机旁,让麦堆顺着铁叉的力度落到车厢里,手掌可以把叉把磨得光亮。

我们那儿少雨,全县似只一条稍大河流,翻开县志,旱灾接连不断,似年年发生,大小不一,所经历多水则几十年不遇一次。少水干旱,在风水学上,并不占据优势。县城以北的地方有皇陵,我们那儿的人都叫:“五陵闲云”,以桥陵最为壮观,吸引游客。以前,也不叫蒲城这个县名,在唐朝,专用“奉先”二字。皇家选地多考究,严谨,我于是想象那时的蒲城是怎样的一派景象。听说杜少陵诗句“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正是蒲城某地的景象。杜少陵诗人称“诗史”,所言凿凿,又生动形象,似乎不容怀疑。该是作后来者警醒的情景,不光“奉先”,范围大了最好。

乡下孩子,很少见重型卡车的,我们焦镇的孩子早便见过,成百上千辆卡车排队的场面。一种可以装几十吨重煤的卡车,十几个轮子,跑起来,地动山摇,一鸣笛,鸽子飞起来,麻雀飞起来,从我们头顶飞过,过了树杈,过一条土路,下面的荒田里露一些鸟脑袋。煤运到我们镇上的火电厂,一到晚上,灯火通明。从早到晚,有很响的工厂做工声音。早起来,窗台、桌面、茶几落层黑灰,一天没有落黑灰的日子,几乎没有。那时候,不知道污染。上初中,骑自行车去,同一条路也走卡车,先前紧张,后来显得十分寻常,卡车鸣笛,我们倒是不动声色。

县城里名胜古迹最出名的是双塔。一南一北,相为呼应,登塔四望,眼界开阔。南塔为唐塔,原系慧彻寺诸佛舍利宝塔,方形,四面十级楼阁,砖砌,单壁中空;底层特高,南面辟券门,入门迎面立一石佛;二至六层,每层对开二券门,逐层上下位置对错(二层东西开,三层南北开);二层北面,正中嵌一石碑,上刻“诸佛舍利宝塔”;二层以上,四面隐出三间方柱,柱间作阑额、柱头置护斗,券门两侧及无券门的面木兼柱,卧棂窗。慧彻寺诸佛舍利宝塔,我小时候远远望见过,觉得非常壮观,走近,是蒲城中学校内,是个解放前就建立的中学,出过许多人才。学生们初入学,都觉得有意思,渐渐就没了兴趣,便一心头疼学业的事。我小时候记不住什么方向,便学着大人们叫:“南塔,北塔。”大家都这么叫,也就叫开了。

过年过节乡下会有热闹,我们那儿几个村,人称“四村三社”,轮流着组织活动。都是乡下的自娱节目。自娱,也争高下一二,极富教育意义。以戏曲,社火活动居多。演出前,会有几天排练,真是认认真真练,每天都练得入神。我跑着去看,跟着本家一位长辈,我很佩服他,大字不识一个,自己名字用笔写不出,在地上可以画,怎么都不像字,看不明白,肚子里能装几十本戏,大段唱词,一气呵成,在田里施肥,在端碗吃饭,在人群里,张口便能来很多经典唱段,让人很是羡慕。

我们那儿夸人,很简单,说方言,也很少有表情。演出之后,聚一起讨论,谈到某人,只单说一个字:“嘹。”嘹是比好还好的意思,再没有更好的评价。后来,也有一些说:“嘹很。”也是嘹得意思,算倒装句,显得有点文化。骂人也简单,也说方言,也是单一个字:“球。”

我出演过一次《西天取经》,演唐僧,一位七十多岁老者给上妆,样貌都在他的笔里。他就在门前石凳上,画好几台芯子的妆。他死后,别人去画,有些差强人意,也有几张满意的妆容出现。巷口外一条街围很多人看,找自己女儿、儿子。过一会,要去穿戏服,去配刀剑,去骑马,敲鼓的人去各处叫人。芯子装起后,顷刻之间,成为欢乐的海洋。现在很少有这种活动了。

我们那儿产物很平常,算不得什么稀奇。县城一条街都是卖馍,各种式样,也做一种丧礼上的花馍,样子很大,有老虎形状的,多半不熟。还有一种石子馍,可大可小,吃起来很香,薄薄的,易碎,多半做孩子出生、满月的礼品,吃一个,讨个喜彩。我们那儿人,多吃椽头馍,有很重的老酵母味,冷吃,热吃,又是两种不同滋味。我家对面,以前有做馍的,我小时候常去看,从和面到出锅,我全知道。一口大锅,十几层高的铝笼,快到房顶,得两个人抬着才能完成,笼盖上压几块石砖,防止漏气。出锅时,蒸气很大,腾起一片云,在房屋顶上,远远地,有馍的香味,橡胶的臭味。他们家不烧柴,煤也少烧,多烧垃圾里捡的塑料杂物,很刺鼻,烟囱里冲出黑烟。馍是白的,对比很明显,吃在嘴里,臭味和黑烟就忘了。一年四季我们就吃这种椽头馍,过年过节吃饺子、包子之类。有时,也做一种包油的馍,供老人们吃,也可以看做两顿饭外的零食,属拿着就可吃的东西,很是方便。

尧山有圣母庙,我们那儿人逛庙会都去尧山,县城以北的地方。《水经注》载为“古浮山”,很有年月,也有叫尧山圣母庙的,在我们那儿香火很盛,有大片柏林,据说属唐代所植,约有十八万棵,又属皇家庙宇,我们那儿人称“尧山古柏”属蒲城八景之一。

做花炮的地方不少,以产业为生的,似只有几家。我们那儿的一个镇,专做花炮这种营生,做一种低空燃放的杆火,异常漂亮。过去人常放,现在慢慢少了,花炮也少了。外地人称我们那里“焰火之乡,将相故里”,我们在外面只说是蒲城人,外人不说,不提什么美誉。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我们说蒲城好,蒲城坏,不许其他地方人说,至今还落着爱“扎势”的误名。外地人或以为这跟人有什么关系,其实没有,多是本性使然。

电子地图上,找得到蒲城,找得到焦镇,很详细直观。一点进去,就停住看,一个个村庄,占一条条线。看一次,我感觉我跟家乡靠的近极了,其实没有什么作用,就算是想象吧,我还是觉得这种想象很有意思,不是那种没有情感的事。故乡是在心里的地方,只一处,别无他地。

(作者简介:孙佑人,陕西蒲城人,爱好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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