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周恩来曾提到过“三钱”,分别是指钱学森、钱三强和钱伟长,但其实,在科技界还有“小三钱”。
分别是工程力学专家钱令希、水力学家钱正英,以及为中国科学事业呕心沥血的物理学家钱临照。
1934年,中国清朝最后一个皇帝溥仪又当上了皇帝,国民党忙着“围剿”苏区,中国工农红军踏上伟大长征路。
在中华大地风雨飘摇之际,一个对皇帝、对军队而言,毫不起眼的小伙子,被录取为第二届中英庚款留学生,进入英国伦敦大学学习,师从Andrade进行试验物理研究。
这个小伙子就是钱临照。
拒绝英国学位
钱临照在英国留学3年,期间发表了5篇论文。但国内战火连连,他虽身在海外,却对祖国同胞所遭受的屈辱感同身受。偏在此时,他又受指导教授对一位印度学生不公正待遇的刺激。
当时,印度是殖民地,中国是半殖民地,可在这些人的眼里,二者并没有多少区别。钱临照十分气愤,决意不拿殖民者国家的学位。
他婉言拒绝了指导教授的好意,并写信给严济慈(时任北平研究院物理研究所所长),表明自己获取祖国学位的心愿。
可惜中国的学位制度直至80年代才建立起来,所以钱临照并没有获得学位。中国学位制度建立时,钱临照同时担任固体物理和自然科学史的博士生导师。
或许,钱临照在英国苦读3年却在最后时刻拒绝获取学位的做法,会让现在的许多人感到费解。
但这却正是在国家积贫积弱饱受欺凌的大环境下,老一辈科学家的民族气节的体现。
也正因如此,钱临照拒绝获取英国学位的故事,也成为了一段美谈。
1936 年北平研究院(后排左起第一位:钱临照)
为抗战做研究
1937年7月,国内"七七"事变骤发,钱临照即刻回国。时北平已陷敌手,他不顾艰险,奉命设法将北平研究院物理研究所的许多箱仪器经海防运往昆明。
1938年夏,他到达迁至昆明北部黑龙潭的北平研究院物理研究所。在这里,他主持战时应用光学工作,自行设计、制造单鼻式和三鼻式显微镜、无线电稳频器、缩微胶片放大显映器、经纬仪、水准仪、望远镜透镜、读数放大镜、水平气泡等仪器和光学部件,分送抗日后方教学、医学和工程建设单位使用,为抗战做出了重要贡献。
这一期间,钱临照还做了一项重要工作,是关于《墨经》的研究。
钱临照用现代自然科学的观点对《墨经》的光学和力学成就进行了系统的发掘整理,校释《墨经》光学8条、力学5条,这项研究开现代墨学研究之先河,被公认为中国科学史研究的经典之作。
2016年,我国发射了全球首颗量子科学实验卫星“墨子号”,量子科学实验卫星首席科学家潘建伟院士说:
“关于这颗卫星的命名,我们考虑了好久。最终命名为墨子,缘起于已故著名教育家、中国科学技术大学老教授钱临照。是他发现了《墨经》中不少与现代科学知识相通的记载。”
解放前夕,钱临照有机会举家搬迁至美国,在优越安宁的环境继续研究。但他却选择留在大陆,随物理所搬至北平,开始了新的研究工作。
1958年,中国科学技术大学建立,学校里大师云集。当时国内鼎鼎大名的科学家,如严济慈、吴有训、华罗庚、钱学森等纷纷在这个崭新的校园里执掌教鞭、登台授课,钱临照也一样站上了讲台,为本科学生讲授普通物理、光学和理论力学等基础课程。
这方讲台,钱临照一站,就站了一辈子。
与中科大风雨共度
1969年底到1970年10月,无论对中国科大还是钱临照来说,都是一段不同寻常的日子。
这期间,中国科大南迁合肥,经历了建校以来最为艰难的一段时期,科学仪器和科研人员流失过半。
当时的钱临照做了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决定——追随中国科大来到合肥。当时,随学校南迁的院士只有钱临照和钱志道两位。
对于当时已经成为一级教授,并且年过六十的钱临照来说,留在北京完全可以享有相对优越的生活,但是他却还是坚持选择来到合肥。
可是,任谁都没有想到的是,毅然追随中国科大南迁合肥的钱临照得到的不是鲜花和掌声,而是接连而至的打击。
到达合肥的第八天,钱临照便下放到淮南谢三煤矿劳动五个月,被当作“资产阶级反动学术权威”接受工人阶级再教育。
那时他已经64岁。而恰在那段时期,钱临照的儿子患上了矽肺,终身受此折磨。钱临照当时处境之艰难可想而知。
然而,这段痛苦的时期在后来却被钱临照一笑置之。
1972年,中国科大复课。钱临照重新走上讲台,以饱满的热情为工农兵大学生授课。当时,他已经66岁高龄。
晚年治校铸成中科大耀眼标签
1978年,72岁的钱临照出任中国科大副校长。已过古稀之年的他,再一次将中国科大的责任扛在了肩上。
1985年春,钱临照在接见完一个外国教授代表团后感叹道:
“我是中国科大的校长,经常代表中国科大接见外宾,他们都是三四十来岁,是我的孙子辈的教授,我们有十亿人口,却只有两鬓斑白的人才能当教授,为什么不能培养三四十岁的教授呢?”
所以,当中国科大少年班创建来后,钱临照即担任少年班研究小组组长,推动少年班向前发展。此后,更是以年近八旬的高龄亲自挥鞭执教,成为在少年班教授物理学导论的首位主讲。
1994年,88岁高龄的钱临照与中国科学院院士唐孝威共同发起,并联合34位院士联名向国家有关部门提出,要大力推动中国科大国家同步辐射实验室的建设。
如今,少年班与国家同步辐射实验室已经成为中国科大耀眼的两个标签,成为了全体中国科大人的骄傲。
1998年9月,严济慈的铜像在中国科大西校区落成。当天由于体力不支,钱临照无法参加落成仪式。
第二天,钱临照让胡升华(中国科学技术大学理学博士)准备了一束鲜花,从学校汽车队要了车,去给恩师铜像献花。
献花后,见天色还早,胡升华知道老师已经很久没有出校门了,便提议载着钱临照去看看新建的五里墩立交桥,再从三孝口绕一圈看一看合肥市容。
胡升华后来回忆称:“这应是钱老最后一次巡视他生活了近四十年的城市。”
1999年,钱老93岁时,走完了人生的最后一程。
当时,他在省立医院,得知病情不可逆转后,便毅然提出“回家"的请求。当得知自己的病情已不适合在家里护理治疗的时候,又坚决表示,就算回到科大校医院也是“回家"。
1999年7月26日上午9:40分,在科大校医院三层东南角的一间特护病房里,钱老的心脏平缓地停止了跳动。
在与这所学校共历风雨四十余载后,钱临照告别了他一生挚爱的学校和学生。
该怎么评价钱临照先生呢?或许,他曾手书的一幅对联可以给出答案: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
想来,这正是钱临照先生一生的写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