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孩子,
要侥幸躲过多少凶险,
才能安稳度过这一生?
1岁时,
爸爸逝于一场意外事故,
你在梦里喊过“爸爸”千百遍,
但妈妈回忆里那个高大而温煦的男人,
现实中再也无法向你走来,
像别人的爸爸那样,
把你高高举到空中,
用胡茬扎着你说:
“哎呀,我的宝贝女儿。”
在那个落后闭塞的小镇,
你和妈妈相依为命,
妈妈为全心全意把你养大,
推掉了踏破门槛劝她再婚的亲朋,
只盼用无怨无悔的付出,
把你养得健康、美丽、优秀。
有首歌儿这么唱:
有妈的孩子像块宝,
没妈的孩子像根草。
你这根失去父爱的小草,
因为妈妈的爱,
变成了掌心里的一块宝。
5岁时,
快过春节的冬天,
妈妈带你去城里的商场买东西。
从未见过这么多零食和玩具的你,
被眼前花花绿绿的丰盛吸引,
不知不觉松开了妈妈的手。
等想起来妈妈时,
你已经和她走散。
站在一个摆放着糖果的货架前,
看着拥挤又陌生的人群,
你恐慌地哇哇大哭,
眼泪和鼻涕一起弄脏了小脸。
有个烫着波浪卷的阿姨走过来,
拿一根糖果笑眯眯地对你说:
“宝贝,跟我走,我带你找妈妈。”
你迟疑地看着她,很想随她去找妈妈,
又怕她是妈妈说的“专卖小孩”的坏人。
她强行去拽你,情急之下你大喊了几声
“救命,救命,放开我,你不是我妈妈”,
你的呼救,被不远处的两位理货员听见。
她们赶过来询问究竟时,
那个烫着波浪卷的阿姨,
转身消失得无影无踪。
后来,你如愿找到了妈妈,
也在妈妈的眼泪和拥抱、唠叨和教诲中,
第一次懵懵懂懂地明白:
遇到危险时你有权呼救,
和好人一起搭救自己,
因为妈妈,是那么害怕失去你。
9岁时,
你已经出落成一米四的大姑娘。
家族的亲戚都说你越来越像爸爸。
你看着同龄的女孩子,
坐在爸爸的摩托车上去上学,
穿着爸爸买的花裙子和新皮鞋,
用着爸爸送的钢笔和新书包,
被班里的坏男生欺负时,
都是爸爸第一时间赶来帮忙讨回公道,
你在羡慕中感到非常难过:
你没有爸爸陪上学,
衣服和文具都是妈妈买的。
有人嘲笑你是“没爹的孩子”时,
你也不敢和妈妈说,
生怕她知道后会更加难过。
有天在小巷口玩耍,
你被邻居大叔叫住:
“妞,你妈让你到我家拿个东西。”
你不明就里地去了大叔家,
大叔把你拉进屋里,
不由分说要摸你的身体,
嘴里还说着什么
“你听话,以后谁再欺负你,
大叔保护你。”
你身体本能地反抗,
心里又恐惧地害怕,
就在这时,
妈妈经常对你说的话在耳边响起:
“妞,记住啊,
除了妈妈和你自己,
任何人都不能碰你的身体。”
情急之下,你边大声喊“救命啊”,
边奋力推开大叔跑出去。
恰好在巷子里撞见呼唤你的妈妈。
你哭着向妈妈说出真相,
妈妈一夜辗转反侧后,
带你来到派出所。
邻居大叔被抓走,
原来,在你之前,
他已猥亵过附近的3个孩子,
只有你和妈妈选择了报案。
不久后,
妈妈就带你离开了老家,
边四处打工边把你带到城里读书,
远离流言蜚语,远离故乡老屋。
13岁时,
你几经转学仍考上了重点初中,
你不太合群,性格内向,但成绩很好,
加上你长相甜美,
被男生私下称为“女神”,
也让同年级的几个小太妹非常看不惯。
有天在学校卫生间里,她们几个堵住你,
二话不说就上来打你,
还拽着你的头发往墙上撞,
骂你是“土得掉渣的乡巴佬”。
你知道凭你自己的力量,
根本不是她们的对手,
但你更知道如果就此屈服,
她们会变本加厉地伤害你。
你当时佯装投降,
加入她们的小团伙,
却在和妈妈商量后,
悄悄搜集她们欺凌别的女生的证据,
然后和5名受害的女生一起,
到教务处投诉被欺凌的遭遇。
后来,在家委会的强烈谴责下,
那些小太妹被迫转了学。
那件事之后,你在日记里写道:
我从来没有想过去伤害谁,
但如果有人非要伤害我,
我必定也不会让他得逞,
因为我不仅要为自己而活,
也在为艰难的妈妈
和天堂的爸爸而活。
18岁时,
你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大学,
第一次长时间离开妈妈,
来到高楼耸立、霓虹闪烁的大城市。
这是一个崭新的世界,
也是一个崭新的开始。
崭新的你,决定拥抱更多人,
用知识和能力打开更大的世界。
你大一时就过了英语六级,
和宿舍的4个姐妹关系很好,
把妈妈寄来的家乡特产分给同学吃。
其中,和你关系最好的一个室友,
是一个性格豪爽、社交很广的女孩子。
你被她那种走到哪里,
都气场很大的魅力所折服,
就像寻找生命中因为父亲缺席,
而一直缺失的力量和权威那样,
不由自主地信赖她。
大二那年“十一”长假前,
买回了车票准备回家陪妈妈过节的你,
在那个女孩子的鼓动下第一次去了酒吧。
到了后才知道,除了你们俩,
她还约了两个陌生男性。
一开始,大家玩得很开心,
他们不停地和你碰杯,
你不胜酒力喝晕后,
两个男人开始对你动手动脚,
你反抗,他们竟扇你的耳光。
而那个自称是你最好朋友的女生,
竟然对这一切置若罔闻。
巨大的羞辱和绝望袭来,
你虽然头晕得厉害,但意识清醒,
在他们试图联合控制你时,
你推开他们,跌跌撞撞地跑出酒吧,
拦上了一辆出租车。
他们从后面追上来,
截着出租车不让你走。
你不开车门,哭喊着对司机说:
“快走,快走,救救我,
他们是坏蛋,
趁我喝醉欺负我。”
好心的出租车司机一踩油门,
把那三个人甩在身后。
你回学校的第二天,
警察找到你,告诉你一个消息:
当天带你去酒吧的那个女孩子,
遭到两个男人轮奸后精神失常。
后来,那个女孩子退了学,
那两个男人被判了重刑。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里,
你推开宿舍的门,
看到那张空荡荡的床,
就会想起那个曾是你最好朋友的女孩子。
26岁时,
研究生毕业的你,
来到一家国企上班,
立足大城市,把妈妈接到身边,
成了整个家族里称赞的好孩子。
一次偶然的机会,
你认识了一个比你大9岁的男人。
大概是一小缺少父爱,
你轻易就被这个稳重成熟的男人打动。
你捧出所有真心对他,
就像一个小女孩终于找到了
遗失在童年里的那份珍贵的礼物。
一开始,你们也是幸福的,
甚至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但渐渐地,
你发现他温文尔雅的面具下,
有一副凶狠残暴的面孔。
他总是疑神疑鬼地查你的行踪,
总是一言不合就伸出拳头,
总是在你说离开他时,
以自杀威胁你不要走。
你被他的宠溺和虐待控制,
想离开,又走不了。
但,在订婚的前一夜,
因为酒席座位的问题,
他再次把你打得鼻青脸肿后,
你最终鼓足勇气,
推开门跑了出去。
虽然,此后相当长一段时间,
他骚扰你,恐吓你,跟踪你,
你都一边报警求救一边勇敢反击:
老娘不怕你,有种你死去!
后来,他遇见了新的可控对象,
渐渐放过你。
而你也度过这场情感危机,
在历经20年的坎坷和抗争后,
来到了人生的开阔地。
29岁时,
你结婚了,丈夫是你的学长,
他读研时就暗恋你,
直到在一次研讨会上再次遇见你。
他不怎么善言谈,家境也不太好,
但他愿意花很长很长的时间,
听你说话,给你做饭,陪你逛街,
把你从一个野蛮女友
宠溺成一个温柔女孩。
结婚前,你问他:
“你会永远爱我吗?”
他一下愣在那里,不知如何回答。
你失望地问:“不爱我为什么要娶我?”
他想了想说:
“我要先永远爱自己,
照顾好我的健康和身体,
远离一切危险和病患,
躲过一切灾难和意外,
这样才能留在你身边守护你,
再也不让你像失去爸爸那样,
失去我。”
你哭了,哭得那么痛,那么幸福。
结婚那天晚上,你梦见了爸爸,
梦境中,他的模样前所未有地清晰,
他穿着西装,打着领带,
把穿着婚纱的你的手,
交到你丈夫的手里。
你哭着从梦中醒来,
看见的是丈夫那张熟悉而朴厚的脸。
33岁时,
你成了一个3岁女孩的母亲。
你和丈夫换了套带有阳台和书房的大房子,
妈妈跟着你们帮忙照顾小孩。
不忙时,你会给女儿读绘本,
讲小红帽和狼外婆的故事,
会带她去超市购物,
告诉她和家人走失的种种预案,
陪她一起洗澡,
提醒她裤衩背心覆盖的地方,
外人不能摸,如果被摸了,
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妈妈。
你在一边工作一边养育中,
和忙碌的丈夫带上女儿旅行,
教她怎么和陌生人建立链接,
怎么去触摸人性的善,
如何去分辨人性的恶,
在危险时如何保全自己,
在顺遂时如何保持警觉。
女儿一天天长大了,
她越来越像她的爸爸。
关于生命教育,
她听到最多的一句是:孩子,你有权呼救。
这一课的所有故事,
来自外婆给她讲的妈妈的故事,
来自妈妈给她讲的成长的故事,
也来自爸爸给她讲的自己的故事。
在这日复一日的爱和教诲里,
她向美好而独立的18岁走去,
亭亭玉立,无畏无惧。
这是每一个如小草般的姑娘,
本该拥有的未来。
也是每一个养育孩子的父母,
本该怀有的期待。
更是这片土地和这个国家,
本该为所有子民,
提供的安全和公平、自由和信赖。
佛曰:
一个人,
要隐藏多少秘密,
才能巧妙地度过这一生?
我问:
一个女孩子,
要躲过多少凶险,
才能安稳地走完这一世?
佛答:
唯有公平,
唯有爱。
故事背景:
这两天,18岁女生李心草溺水死亡的消息,牵动了很多人的心。
李心草出生于单亲家庭,9个月大时父亲死于矿难,是妈妈陈美莲一手把她拉扯大。她学习很好,从小城考到昆明理工大学,大一时就过了英语六级。
9月9日,她和要好的室友任某去了酒吧,遇见任某约的两个男人。酒吧服务生证实,她喝醉了酒,和身边的男女吵闹后,跑到门外。
出租车司机证实,李心草跑出酒吧,坐上出租车,但被追上的男人劝说后,又下来了。她下车后很快向江边走去,后面跟着两名男子。
出租车司机的证词
而等她回家过“十一”的妈妈,接到派出所的通知时,她被警方通报为“醉酒溺亡”。
后来,在救援队的帮助下,李心草被找到,以冰冷的尸体和任妈妈怎么哭喊再也无应答的悲剧。
她妈妈不相信她会自杀,就一次次向昆明警方讨说法,并在警方提供的监控里,看见了女儿出事前曾遭疑似猥亵和扇耳光。
走投无路之下,妈妈含泪写下《一个母亲的血泪控诉:谁能告诉我一个真相?》(网上搜索可看到),并引发全国网友的关注和转发。
李心草妈妈的控诉书截屏
一直关注这个新闻的我,脑海中一直盘旋的疑问是:
李心草当时如果乘坐出租车没有下来,而是向出租车司机求救离开现场,那么她是否就能避免这场不幸?
悲剧没有如果。但悲剧带来反思。
因为工作的关系,我接触过很多姑娘,特别是年轻的姑娘,她们遭受过伤害,也在负重前行。
从她们身上,我发现了一个值得警惕的现象,那就是,很多姑娘在遇到伤害时,因对风险评估不足,出于对人言的畏惧,对坏人的恐惧,对亲人的愧疚,在遇到性侵、欺凌、受骗和暴力时,常常忘记呼救。
所以,不管是情感咨询,还是回复信件,我常对姑娘们说的话是:
爱你的人,有权听到你的呼救。你爱的人,值得你拼命呼救。遇到危险,你要学会自我营救。
面对恶人,不要恋战,不存侥幸,学会逃跑,及时求救。你唯有好好活着,才有机会看见恶人自有天收。
于是,今天,我决定创作这么一个故事。一个和新闻不一样的故事。一个我希望如此中的故事。
这个故事,是一个女儿的私心,一个女人的想象,一个妈妈的祈祷。
它写给所有姑娘。写给所有像小草一样卑微又像小草一样坚韧的生命。写给所有像大地一样无私又像大地一样深情的父母。
愿法律彰显。
愿真相大白。
愿逝者安息。
愿生者智慧。
——结束,是另一种开始——
闲时花开:作者刘娜,80后老女孩,心理咨询师,情感专栏作者,原创爆文写手,能写亲情爱情故事,会写亲子教育热点,被读者称为“能文艺也理性的女中年,敢柔情也死磕的傻大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