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老鼠(小小说)
六零年的冬天,好像分外的冷,刚下过一场小雪,地上就结冰了,呼叫的北风吹得宅篱门啪啪山响。
村子的东街口,一户人家的门前点着薅(死人枕头里的荞麦皮),门上挂着白纸幡,里屋传来阵阵哭声。听街坊说,老太太死了,一会儿就要抬出去埋了。
死的是傻老鼠的老娘,七十三岁,大家都说“坎年”没过去,也有说是饿死的,反正那年头死个人很正常,尤其是上了岁数的老人。
屋里,昏暗的一盏油灯放在死者的头前,一个小黑碗里插着几个熏黑的祭品,刚烧过纸的瓦盆里还冒着星星闪闪的“鬼火”,整个屋子阴森森的。死人被搭在一扇门板上盖着一块白布,跪在死人边没几个人,只有傻老鼠哭得最伤心,脸上深深的皱纹里泪水横流,有些变形的手攥着冥币,一张张往瓦盆里伸过去,盆里的火光照亮了他沮丧的脸,本来就黑乎乎皱巴巴的老脸显得非常难看。随着烟火升腾起来的纸灰带着磷光散开去,昏暗的屋子显得更加昏暗……
过一会儿,村子里来了几个帮忙的,大家伙七手八脚把死者装进一个板柜里,径直抬出来向坟地走去,后面跟着披麻戴孝打着魂幡的傻老鼠和当家的几个孝子贤孙。
那个年代葬礼非常简单,因为贫困没有什么仪式,都是草草入土为安,能有个板柜装殓就不错了,总比用一张炕席卷出去体面的多。
在坟地上,忙活了一阵子的傻老鼠刚刚把魂幡插在新埋的坟头上,路边就来了一辆公安局的吉普车,下来两个穿制服的,照直向傻老鼠走去,只问了一句话,一副锃亮的手铐就拷在手上。没有吱声更没有反抗,傻老鼠就这样被带走了。
傻老鼠原名李老混,因为母亲早产,生下他的时候就像只小老鼠,再加上长大后有点缺心眼,后来落了个傻老鼠的外号,叫得年头多了村里人都忘记了他的真名。别看傻老鼠有点傻,但是庄稼活可是不含糊,样样拿的起放的下,是他们队上数一数二的庄稼把式。傻老鼠爹死得早,老娘带着他孤儿寡母活得不容易,赶上土改人民公社,娘俩也还过得去,不过都三十多了才娶上媳妇,而且带着一个儿子,儿子也跟了他的姓,傻老鼠很满意这个捡来的儿子,按他说法叫“管他谁的驴,拴在我的槽头就是我的驴”。
很快,五八年大跃进,五九、六零年挨饿,傻老鼠总觉得他的媳妇太能吃,食堂打来的饭食好像让她吃一半,害得老娘和自己挨饿。久而久之,他的脑子里就想,要是没有这个臭婆娘,我再打回饭来不就能吃饱了?要不说傻哪,他就忘记了食堂是按人头打饭的。
傻老鼠为了减少一个吃饭的人竟然真的下了手,他在媳妇的碗里投了老鼠药,没成想让老娘端错了碗,喝下了这碗有老鼠药的粥。
傻老鼠万万没想到,自己亲手害死了自己的老娘。但是媳妇很快发现婆婆喝的那碗是盛给她的,非常伤心,一气之下上报了大队长。人命关天,大队不敢定夺,赶紧报了公安局。这个案子太简单,看着被自己毒死满脸青紫的老娘,傻老鼠按现在话说叫供认不讳,不过公安局还是让他埋葬了老娘才把他抓起来,后来判了无期。
很多年了,村子里的人还是在不经意中想起这个傻老鼠,唏嘘中有些感慨,又有些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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