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华毕业不上班,他画出了被“中年危机”暴击的哆啦A梦

2020-01-19   喜马拉雅

他6岁起就立志做画家,18岁入读清华美院绘画系油画专业。


如今,他在北京郊区的一个艺术区里创作,远离喧嚣,只想安静画出理想的作品。


他画笔下的“哆啦A梦”,梦想与幻灭共存,绝望与希望同在,不再是那个咧嘴大笑的蓝胖子,更像是我们人生的投射。


绘画之余,他去湘西支教、在喜马拉雅做主播,他想让更多的人接触到开放的美育理念。

清华毕业的他,笔下的哆啦A梦来自喜马拉雅APP00:0014:51

故事主人公:徐帆

播讲人:小玩纸先生


徐帆的生活让我好奇。


徐帆是一个自由艺术家,清华大学美术学院油画专业毕业,住在北京郊区,以卖画为生。


在我看来,一个名校毕业的画家,选择在大城市的边缘居住,似乎无形之中就展示了一种对抗主流生活的姿态:自由?颓废?愤世嫉俗?贫困潦倒?生活混乱?……


我知道,这些都是对他的文学性想象,肯定与事实相去甚远。


那么,他真实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他本人是什么样的状态?我很好奇。


去采访徐帆的路上,我在卫星地图上查看了一下他给我的那个地址:位于北京的东北角,靠近首都机场,农田和低矮的建筑交错分布……


去318艺术园的路上


看上去,应该属于城乡结合部,出租车司机说他第一次来这儿。


这是一个艺术区,一排排房子跟北方农村的瓦屋类似,只是稍微高大一些。


艺术区


由于前一天刚下过雪,地上的雪融化后又被冻住,踩上去咔嚓作响。道旁堆着一个雪人,让这个冬日清冷的艺术区,多了一些生活的气息。


道路旁的雪人


叩响门口冻得冰冷的铜铃,有着阳光般笑容的徐帆开门把我迎进了工作室——与我的猜想果然不同。



工作室的墙上和地上都是徐帆的作品,完成的,未完成的,涂了一层颜料的,等待修改的……


他指着墙上的画说:“就这点能看的,不多。”对于过去一年的创作,他不是很满意。


吸引我注意的是放在地上的一幅画,画面上的人物长着“鸡头”和“猫头”。这是徐帆“寓言”系列作品中的《猫和鸡》。


徐帆“寓言”系列作品《猫和鸡》


寓言故事中,鸡请猫到家作客,结果被猫吃掉。在这个故事背景下看这个画面,感觉画面上的亲密,下一刻就会崩塌。看这幅画,悬着一颗心。


靠墙的一堆画框上,搁着一幅有关哆啦A梦的作品,画面中的哆啦A梦正推开一扇门,不知徐帆要表达的是什么。工作室的玻璃柜中,也有好几个哆啦A梦的摆件。



墙上还挂着一张孙悟空,是鸟山明《龙珠》里的孙悟空,“有一帧在网上拍卖,我给拍了下来。”徐帆告诉我这画是赛璐璐材质的,动画就是先画在这个上面,再制作成我们看到的画面。


这个80后画家,跟很多同龄人一样喜欢漫画,很多漫画人物成了他作品中的符号。


在我去见徐帆的前一天晚上,他看了几集《蜡笔小新》,再前一天的睡觉前,他浏览了一会《哆啦A梦》。我问他都在哪儿看,他说是在bilibili上看的,他是B站的大会员。


徐帆哆啦A梦系列画作《他之后》


徐帆哆啦A梦系列画作《红布1》


小时候,父母不怎么让他看漫画,怕耽误学习,他都是躲躲藏藏偷着看。如今,这个36岁的大龄二次元青年,童真不减当年。动漫世界里传达出的单纯情感,比如梦想、崇高、勇气、好奇心,仍然会不时打动他。


工作室大厅里有一排书架,书架上有三类书,其中一类就是漫画书,其中的《哆啦A梦》被他翻了十多遍,破损得尤其厉害。


被翻得破损的《哆啦A梦》


另外两类书,一类是跟艺术相关的,很多都是又厚又重的画册,另一类是跟天文相关的书。


除了这些有关天文的书籍之外,书架上放着三架淘来的天文望远镜,都是铜制的,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在地上,摆着一架更加现代化的望远镜,他常用来观星,可惜北京的光污染太强,大多数时候看不到他想看的星星。


摆在地上的现代化望远镜


前几年,他老出去跟天文协会的人,或者跟着天文学家一块去内蒙古、河北兴隆等地观星,他还拥有一个头衔——中国科学院国家天文台兴隆观测站艺术顾问。


此外,还曾在北京八一小学做过兼职天文科普老师。


很难想象一个职业画家会对天文学感兴趣,但在徐帆身上,这两者并不违和。


谈及这两个话题,他的语调中洋溢着“真爱”——于他而言,绘画是终生不会玩腻的游戏,天文则是他自幼时开始,至今不衰的兴趣。


从外表看去,他并不像大家刻板印象中的画家。他没留长发,并不颓废,穿着普通,说话温文尔雅有逻辑。更像一个IT理工男,或者一个知识分子,而不是一个艺术家。


徐帆


然而,他确实是一个货真价实的“自由”艺术家,“真正的无业游民”。


过去的一年,徐帆完成的作品只有十二三幅,其余的作品都处于草稿和想法阶段,付诸实践的不多。


这也源于他对自己所追寻的艺术,保持着一贯的怀疑和自我否定,但他认为这也不是坏事。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一步步往前走,实现更多的想法。


虽是如此,但从徐帆的话里也可以听出,对于2019年的创作,是抱有一丝惭愧的,他想在2020年,好好创作出一批作品。


为此,他执拗地跟爱人打赌,“必须一年要完成多少张,否则受罚。”


作画中的徐帆


可以看到,他对自己的创作境况,稍显焦虑,他半是玩笑,半是自责地调侃:“这个自由(的代价),真的有点大。”


他笑着对我说,请不要羡慕艺术家的自由。


而每天入睡前看一下那些熟悉的动漫:跳着大象舞的蜡笔小新、无条件守护着大雄的哆啦A梦、动不动就闯祸的阿拉蕾……这些都是他缓解焦虑、平复心境的“良药”。


徐帆画作《当古典主义离我们远去》



徐帆是北京人,2005年从清华大学美术学院油画专业毕业后没多久,就搬到了现在的住处。


相比于已经存在于艺术史上的圆明园画家村、宋庄等艺术家聚集地,这个艺术区在徐帆住进来的时候,一切还都是新的。徐帆对着物业拿来的蓝图用手一指,工作室就定了下来。


如今距离那“一指”,已经过来十多年。相较于2008年时艺术市场的火热,现在的艺术市场冷清了许多。


周围的租户也慢慢从艺术家转变成了设计公司、装饰公司、舞蹈社团,在110户租户里,像徐帆这样搞纯艺术的,只剩下了20多户。



徐帆对此很是理解,他觉得艺术家也要吃喝,也想生活质量好一点。


徐帆说如今大家提到梵高,都说他朴素的一生云云。但是看梵高给他弟弟写的信,他没事就跟弟弟讨论卖画的事,希望可以赚到钱。


听徐帆聊天,类似的艺术故事可以听到很多,他称之为“为艺术祛魅”,这也是他在喜马拉雅做《帆看艺术|卢浮宫100件名作》的原因之一。


中午,徐帆请我在艺术区里的一个面馆吃面,另外点了一个烫青菜和猪蹄,他边吃边感慨:“亏着这艺术区里面有这么一家(面馆),解决了很多艺术家的温饱问题。”


吃完后,徐帆把剩下的几块猪蹄打包,再次回到他的工作室继续未完的采访。他养的一只胖猫也前来参与旁听。这只猫已经13岁了,名叫Sunny,在他的工作室里长大、变老。


Sunny


徐帆喜欢猫,有时候觉得自己也是一只猫:懒散傲娇,有时黏人,但又有独来独往的一面。


他跟朋友在一起时,爱说爱笑爱调侃,但也享受一个人在家的时间,喜欢自己一个人玩单机游戏。


在画画的时候,连Sunny都需要哄睡了,他才能安心画下去。这就像他小时候经常自己一个人描摹电视中的哆啦A梦一样。


徐帆的父母是双职工,儿时的徐帆经常一个人在家里涂涂画画。绘画陪伴着他成长,是他的伙伴。他的父亲似乎发现了他的绘画才能,把他送到一个国画老师那儿。


6岁时,徐帆就明确了自己这一生该做的事情——画画。


徐帆的自画像:《空间中的旅途4》


徐帆高考的时候,清华美院绘画系只招收了20多个学生,后来有6个进入油画专业学习,徐帆成为其中的六分之一。


聊到清华美院,自然会提到在那里做过几年老师的陈丹青先生——徐帆在清华读书的时候,陈丹青是他的老师。


作为学生的徐帆并不想跟我这个采访者聊陈丹青,因为他觉得这有蹭热点的嫌疑。


毕业时,只有他一人选择了继续专职绘画的人生之路。虽然他很早就知道想做画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毕业两年后,他认为自己终于画出了第一幅拿得出手的作品。这也是他作为画家拍卖出的第一幅画,画面是一个躺着的哆啦A梦。


徐帆拍卖出的第一幅画:《空间中的旅途2》


工作室墙上挂着这幅画的复制品。在徐帆的解释下,我懂得了他画的是“不死的梦想”——躺下的哆啦A梦象征着理想的停止,而那道金光则是不灭的希望。


从我的视角来看,这画似乎也是徐帆自己的写照:艺术的道路很难,但他却一直抱有乐观和希望。


在后来他情绪浮躁的时候,他画了一系列的哆啦A梦,因为这是他放不下的爱,“它能让我找到点安慰,把童年的梦想画出来,自己讨好自己一回,画的时候就舒服了。”


徐帆哆啦A梦系列画作《抚慰》


讨好自己,就可以轻松把自己的情感、经历、思索融入画中,随之也就打动了观者。


有一个收藏家看到他的一幅哆啦A梦,打电话联系徐帆,说徐帆的画,让他感动到落泪。


徐帆听了这话,感觉到自己“没有白画”。



在清华大学,有一句广为流传的口号:为祖国健康工作五十年。


这虽然是一句有关体育的口号,但其中所展现的“责任感”却是不言自明的。


对于从事艺术工作的徐帆而言,在清华就学四年,让他对这个社会肩负着一种责任,而非仅仅是不断向内心挖掘的艺术家。


徐帆是清华美院社会美育研究所的一员,这个研究所的目的在于通过田野考察调研、艺术支教示范、展览活动传播等形式,让更多的人接触到更为先进的美育理念。


过去的几年中,徐帆每年都要去湘西支教。


徐帆支教的学校


由于当地多是留守儿童,没有父母的陪伴,他觉得相比于其他知识,绘画对于这些小孩而言,更能起到陪伴的作用,“让绘画成为他们的伙伴。”


徐帆和孩子们


徐帆之所以认为绘画有“陪伴”和“治愈”的作用,部分源于他自身的一段经历。


他幼时患过一个“奇怪”的病,名字叫“综合秽语多动症”。具体症状就是神经紊乱,控制不住一些肢体行为,手脚眼鼻嘴总是明显抽搐。


寻遍北京各大医院,扎过针灸,吃过蝎子蜈蚣蛇等偏方,都没治好。


后来他喜欢上了绘画,在每天绘画的几个小时里,症状会彻底消失。这段经历让他把绘画和“陪伴”“治愈”这样的功能联系在了一起。


徐帆和孩子们一起画壁画


2018年,徐帆在喜马拉雅上开设了《帆看艺术|卢浮宫100件名作》的免费艺术史课程,虽然每周一次更新花费了他不少的时间,但他却是乐此不疲。


徐帆做这个节目的目的,就是想让大家知道:“绘画并不神秘,它不是那么高不可攀。”他反对把艺术神秘化。


在这个节目里,他解答人们关于艺术的一些经典的问题,比如《米开朗基罗为什么偏爱肌肉?》《〈蒙娜丽莎〉好在哪儿了?》《〈蒙娜丽莎〉是怎么出名的?》……


徐帆的节目并不是高头讲章,相反,他很接地气。在《奇葩说》“先救猫,还是先救画”的辩题出来后,他就做了一期节目:《救画还是救猫?——法国浪漫主义&新古典主义》。


采访中间,我知道了徐帆是一个“猫奴”,就问他,“这事如果在你面前发生了,你作为一个艺术家,肯定知道名画的重要性,你要怎么做呢?”


徐帆的猫


“我们只有和生命有感情地互动,才会有画。”徐帆认为,生命和生命之间的关系是这个世界的基础,而绘画作品是这些关系互动后的产物。


名画烧掉了固然可惜,但终究是可以再去创造的。只是如果轻视了对生命之间情感关系的感应,人可能就再也画不出画了。


在他的意识中,猫代表的不仅仅是一个小生命,而是同样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感性情感,绘画可以很好地表达这种情感。


在采访后的第二天,他就约了支教的同仁,商量一下今年给湘西的小朋友上什么课。远在湘西的那些小朋友,就是徐帆与这个世界的情感维系之一。


小朋友们写给徐帆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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