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晋风度:为什么魏晋名士们大都喜欢裸体?

2020-08-10     好玩的国学

原标题:魏晋风度:为什么魏晋名士们大都喜欢裸体?

人类进入文明社会,应该是从穿上衣服开始。因为穿上衣服,就标志着人类走出了与动物同类的蒙昧社会,开始有了羞耻感。而羞耻感,是人的主要标准。孟子在论及人性的时候就认为,人应该有四种德行,这是人性本善的开端,所以被称为“四端”,孟子说,“恻隐之心,人之端也;羞恶之心,义之端也;辞让之心,礼之端也,是非之心,智之端也”。其中羞恶之心,通俗的说就是知耻知恶之心。知耻知恶其实是一种底线思维,因为一个人只有知道什么是羞耻,什么是善恶,才会行所当行,止所当止。

在人类的礼仪之中,赤身裸体于大庭广众之下,是一种大羞耻,一般人都避之不及,除非是疯子,花痴和魏晋名士。

在宁稼雨先生的《世说新语中的裸袒之风》一文中认为,历史上的裸体现象可以分成三种,一类是人类智慧未开尚处于蒙昧状态的裸体行为,那是属于普遍的集体现象,没有什么羞耻可言,就像伊甸园中的亚当和夏娃,但没有受到蛇的诱惑偷吃禁果之前那样。

二是某些权贵阶层的疯狂淫逸的生活。商纣王的酒池肉林大概是中国历史上最早的规模最大的裸体派对,后来的汉灵帝也曾经效仿,为自己修建了裸泳馆,他的嫔妃宫女们脱去上衣仅着内服,高兴时就一起裸浴。

三是在魏晋时代为盛的裸体风气。这是他们在生命的自觉之后的生命朝不保夕“名士多不能全”的政治高压之下,反抗传统礼教的一种极端的行为。事实上,魏晋名士们的裸体倒不是要展示自己健美的身材,而是要展示自己不愿沉浮于世、臣服于权力,活泼叛逆的灵魂。也就是说,他们的裸体不是目的,而是手段,无非是以身体的狂欢挽救孤独寂寞的心灵而已。

《世说新语》中的裸体行为也可以分成三类。

一种是故意裸体来侮辱别人。不怕死的刺头祢衡就是如此,为了反对曹操让他做鼓吏并当场敲鼓的侮辱行为,将自己脱了个精光,跳着脚击鼓骂曹,体现了他人格独立不畏强权的精神,这属于政治上的裸体,偶尔为之倒也无妨。而且青史留名,历史上倒也没有什么不好的指责。

第二种是以“任诞放达”为幌子,实质上是骄奢淫逸“耍流氓”的行为。《世说新语》上说王平子等八个人组成了一个裸体天团,没事就狂饮酒,裸体其中,丑态百出。有学狗叫的;有烂醉如泥墙走我不走的。但他们的裸体,纯粹是没事干,为了显示自己的放达,他们心中没有阮籍和刘伶那样的苦闷,特别是阮籍,人家裸体那叫做浇心中之块垒,王平子等人的裸体那叫“耍流氓”。

阮籍不是魏晋名士中第一个裸体的,但却是裸体的名士中最具反抗精神的斗士,最有思考深度的哲学家。阮籍受到道家自然主义哲学的影响,强烈反对曹魏时期虚伪的礼教——之所以说是虚伪,是因为他们用自己都不愿遵守的规则去规则别人。阮籍曾经高呼,“礼岂为我辈设耶”!其中可以看出阮籍的裸体并不是为了展示身材、性格,而是一种赤裸裸的反抗精神,他不是耍流氓,他也不是流氓。因为他曾经多次喝醉了,睡在小酒馆美丽的女主人身旁,而毫无不轨之意,这一点女主人的丈夫可以证明。

阮籍还从庄子的齐物哲学中找到了裸体的依据,他说,“人生天地之中,体自然之行”,人是自然的一部分,人生没有什么生死富贵、是非之分,因此,裸体也是自然而然的行为。

这种自然主义哲学也影响了刘伶,刘伶长得五短身材相当随便,按理说这种人穿上衣服都难看,更何况是裸体示人,但刘林不是儒家中人,他不会这么想。道家追求与天地并生与天地齐一的逍遥思想,所以刘伶把天地当屋子,把房屋当衣服,他渴望与自然完美融合在一起。所以《世说新语》上说,“刘伶恒纵酒放达,或脱衣裸形在屋中,人见讥之,伶曰:我以天地为栋宇,屋室 为裤衣。诸君何为入我裤中?”由此裸体就更多的具有了哲学的思考,事实上,人类不正是赤条条的来精光光的走,你挥一挥衣袖,你也带不走一片云彩吗?

当然魏晋名士的裸体还有一个生理原因,就是他们服用五石散,五石散大概就是石英等几种矿物冶炼提纯后的药物,据说吃了以后可以让皮肤白皙细嫩,吹弹可破。名士领袖何晏就是如此,在他带领下,名士们都喜欢吃这个东西。据说此药还有麻醉神经壮阳的作用,就是副作用比较大,吃了以后得用热酒来催发药效,得大量出汗,不喝酒的话得跑步出汗,还不能穿紧身劣质衣服。所以有钱人穿宽袍大袖仙气飘飘,没钱的人只好赤身裸体一路小跑。

魏晋文人以裸体醉饮狂欢的方式来表达他们反常的风度,其实就是为了抵抗无常的世界和无常的生活。它的意义,绝非仅仅是季康提出的“越名教而任自然”,他们更深层的意义是揭示了文明或者说是礼教对人的自然本性的压制和压抑。如果说死亡是最终极反抗的话,那么在社会无比惊异恐惧的目光当中,心怀坦荡旁若无人赤裸裸精光光的裸体,是对旧社会旧礼俗最激烈的反抗。

文章来源: https://twgreatdaily.com/zh-hans/37qD23MBURTf-Dn5BFB1.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