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永超散文丨记忆中的村小学

2023-11-23   真言贞语

原标题:牛永超散文丨记忆中的村小学

记忆中的村小学

文/牛永超

暑假回去,晚饭后我和母亲一起散步,不觉间走到一所学校门口。抬眼望去,大门紧闭,门的一侧竖着一块写有“赵郭李小学”的牌子。我问母亲:“咱村的孩子也在这儿上学吗?”母亲笑着说:“可不是!拆迁时咱村的学校也扒了,现在五六个村子就这一个学校。”

不过,母亲所说的“扒掉的学校”,也不是我记忆中的村小学了。

儿时的小学,在我们村的西南边,位于地势稍高又平整的一块地面上,是两个村的交界处。学校没有围墙,更别说大门了。校舍共有三排青砖蓝瓦房,每一排有三个大教室。一至三年级在最靠南的一排,第二排中间的教室,被隔成了一大一小两间,大间是老师们的办公室,小间则是住校教师的卧室。老师的办公室前有一棵洋槐树,上面长年挂着一口钟,上下课时钟声响彻校园,传得很远。最后的一排教室则空着。

南面的一大片空地,就是我们的操场。穿过操场,正南方是一条通往邻村的大路。学校的东南角是一个较高的大土坡。那是邻村的寨墙,上面杂草丛生,树种以柏树居多,其次是枳树。学校的露天公厕,在坡底的东北角。因为是旱厕,夏天的时候苍蝇乱飞,气味难闻。

学校西面的地势较高,是大片的荒地,我们常到那里玩沙土。往里走是一片果园,里面有杏树、桃树、枣树、李子树、梨树等。每年花开时节,老师都要反复强调:“禁止折花,不许偷吃青果。”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这话一点也不假。小孩子猴精,哪棵树是啥品种记得门儿清。杏还是酸的,我们就开始偷着摘吃了。“大桃杏”脆而不酸,“八大杏”的杏仁不苦,还没熟下面的已被摘光了。青李子又酸又涩,照样有人偷摘。

上五年级时,教室后面有个大柜子,一名男生拿李子用力朝黑板上扔,试图让它弹到后面的柜子上。数学老师发现后,逼着他把兜里的青李子全部吃下去。我至今记得他当时龇牙咧嘴的痛苦状。

学校北面正对着我们村,出学校有一个陡坡,陡坡下是一个三岔路口,分别通向村子的前街、后街和村外。一大片荆条林分布在通往村外的路旁,不知是野生的还是人工种植的。每到秋季,村民们都要割下荆条用来编篮、编筐、窝篓、扎荆圈。

有一年秋天,学校让我们交树种,槐豆角、柏菱、荆条种子都要,说是要捐给大西北。我就到荆条林里撸种子,不承想在荆条丛下捡到一个鸡蛋。当时真是喜出望外!之后的很长时间,一放学我就到荆条林里转悠,如守株待兔般希望再捡到鸡蛋。

当年,学校的老师大多是民办教师,工资很低。为了创收,教室的四周种了许多蓖麻,成为学校的点缀。听说蓖麻子可以打油,每年蓖麻成熟时,我们就帮着老师摘蓖麻子。

学校里一年放四次假,除了寒暑假,还有麦假和秋假。麦收时学生要捡麦穗交到学校,秋收时交花生。虽然没有定量,但交得多,就能领到学校颁发的劳动先进奖状。

我读一、二年级时,“课桌”是用厚厚的木板支起来的。每一排的两端用土坯垒成五六十公分高的台子,石板放在上面被固定住。学生们从家里搬来小凳,上课或写作业时就趴在石板上。三年级以后,我才有了两人共用的大课桌。

教室的地面是用黏土和沙土混合压平的。有的学生坐着不安生,不停地用脚在地上蹭。时间久了,黏土被蹭没了,脚下就成了坑。打扫卫生时,几个人共同挥舞扫把,教室里立时尘土飞扬。值日生端着垃圾走出教室,不仅个人灰头灰脸,簸箕里也有一大半是扫起来的沙土。

窗户没有玻璃,安装着密实的钢筋条儿。夏天,教室里尽管凉快,但苍蝇和蚊子出入也很方便。每年秋冬之交,老师就让我们从家里拿来镰刀,带着大家到旁边的土坡上割剌草(一种成簇生长的野草,长得很高)。把剌草运回来后,老师先用麻绳系成草苫子,再根据窗户的宽度把两端裁齐,把草苫挂在窗户上,外面糊上泥巴。

窗户虽然被草苫遮住了,冬天的教室里仍然很冷。特别是下雪天,大家冻得手脚麻木,老师就让我们搓手跺脚。“咚咚咚”的跺脚声整齐有力,也把教室的黄土震得腾空而起。

晴天的课间,我们就到教室外面靠墙站成一排晒太阳,或是一群人挤暖。有的学生玩“斗鸡”、丢沙包、跳绳、踢毽、老鹰捉小鸡等游戏。也有不怕冷的,蹲在地上堆沙土。

一到阴天,教室的光线特别暗。那时,农村的供电不正常。虽然每个教室里都安装了四五个大灯泡,但人人都备着一盏煤油灯。遇到阴天停电,老师就不再讲课,让大家点灯做练习。

我家没有多余的煤油灯,母亲就给我做了一盏新灯。她找来一个小玻璃瓶,用剪刀在塑料盖上扎一个孔,又从废电池的底端取下锌片,用钉子打个小眼儿,把锌片垫在瓶盖上,穿上用棉线搓成的灯捻线,倒进去煤油,灯就做成了。使用时如果火焰太小,我把灯捻线往上拨一点,灯就亮了许多。那时,鼻孔常常被油灯熏得发黑,头发也多次被烧焦。

我上学前,学校里有小学部和初中部。后来,初中与另一所学校合并,就只剩下小学了。因而,最后一排的教室闲置下来。时间一久,后排教室的门不知被谁弄坏了,几乎成了危房。

每年收割时,空教室就成了周围村民的仓库。遇上下雨天,他们就把收回来的麦子、花生、大豆等庄稼堆在里面。天好了,再搬出来摊在院子里。校园一时成了晒场!

后排靠路的那间屋子,曾经是我的乐园。我小时不爱睡午觉,吃过饭就去学校。可我班教室的门锁着,校园里没人,我就到那间堆放着村民家麦秸或干草的空教室里,手捧一本故事书,坐在草堆上看。教室的横梁是两根粗钢筋,有时我实在无聊,就跳上窗台,两只手用力抓着钢筋从一头向另一头游走。刚开始,走不多远胳膊就没了力气,只得跳下去。锻炼的次数多了,我竟乐此不疲,几乎每天都要在上面游走几个来回!

到我弟弟上学时,村里选了新校址,盖了两层的教学楼,我就读的小学就废弃了。

……

如今,三十多年过去了,我曾经呆过的小学早已荡然无存,但它将永驻在我的记忆深处,因为那是我人生出发的地方。可惜的是,那失去的童年,永远不会再现了!

(写于2018年1月26日)

【作者简介】牛永超,女,河南新郑人,河南林业职业学院副教授。执教20余年,主攻经济管理和市场营销专业的教育教学研究,偶尔舞文弄墨,在文字中找寻温暖,在码字中修身养性,让心在文字的开合中变得清澈、透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