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军旅文学有他重要一席,他就是《高山下的花环》的作者李存葆

2019-09-12   韩加君文影

昨天晌午,著名军旅作家李存葆和我通了电话,就他的一篇文章谈了他的想法。放下电话,我回忆起了我们在青岛开发区的一次见面……

“薛家岛的北营房在哪里?我在那里当过兵。”

站在青岛开发区的电视塔上,著名军旅作家李存葆急切地问我。此刻,是公元1999年8月19日。

“瞧,那就是北营房,我用手指着山下一片葱绿掩映的整齐房屋说。”

“北营房如今已经归属武警部队了,武警部队的新兵训练,部队集训都在那里进行。”我向李存葆老师介绍说。

李存葆这次来济南军区调研,百忙中安排时间专程到青岛开发区寻找曾经驻防过的北营房,这里,是他从军的开始,在这片土地上,他拿起笔开始创作,奠定了日后在中国文坛上的地位。

1946年,李存葆出生在山东五莲县一个半山半崖的村庄里,齐鲁大地传统的文化氛围给了他文学上的灵气,淳朴的乡风则孕育了他做人的正直和善良。1964年,他参军来到青岛驻军某部,与笔结下了不解之缘。先后当战士、班长、排长,后调团政治处任新闻干事。1970年调济南部队政治部宣传队任创作员。任济南军区创作室主任。后到济南部队前卫歌舞团工作。1984年入解放军艺术学院文学系,1997年后任解放军艺术学院副院长、院长,少将军衔。发表了三百余万字的文学作品,多次获全国、全军文学奖。主要作品有《高山下的花环》,该作品获1981-1982年全国优秀中篇小说奖。

在陪同李存葆老师旧地重游的间隙,我和他的话题自然而然地切入了军事文学。

1970年,时任团新闻干事的李存葆,由于创作成绩突出,被调到济南部队政治部宣传队(即前卫歌舞团前身)担任创作员正式步入了创作之路。在这期间,他创作了近千首诗歌、歌词、小说、散文和大中型剧本,大部分作品发表或上演,并有一些作品获了奖。在绿色的军营里,李存葆像蜜蜂一样辛勤地采撷着,奉献着。

1979年春,李存葆以作家身份赴云南边陲采访,紧接着又去广西某部体验生活。在采访中,李存葆耳闻目睹了一个个豪情悲壮的故事。官兵们的铁骨柔肠,无时不在感动着他。他热血澎湃,激情飞扬,10余万字的报告文学一蹴而就,见诸报端。1982年,在中国作协和总政文化部联合召开的全国军事题材座谈会上,李存葆的现代战争选题得到参会的《十月》编辑部编辑的认可,当即拍板作品问世后由《十月》编辑部首发。会议结束后,李存葆在北京一个部队的招待所里,闭门谢客,挑灯夜战。20天后,中篇小说《高山下的花环》带着钢笔水的清香,摆上了《十月》编辑部编辑的案头。

《高山下的花环》甫一问世,立刻得到了读者的好评,在全军则引起了巨大的反响。当时,全国有74家报刊连载这篇小说,50余家剧团将小说改编成各种剧目上演,国内出版社相继出版了《高山下的花环》单行本,累计印数达1100万册。英国、法国、日本和苏联等十几个国家翻译出版了这本书。1989年,美国嘉兰德出版公司出版了一套20本的世界文学丛书,其中也有《高山下的花环》。

《高山下的花环》全面展示了新时期军人默默奉献的情怀和对祖国的忠诚,对亲人的挚爱,如一朵报春花,通报着军事文学百花满园的消息。在无数的感动与泪水中,人们记住了梁三喜、靳开来,记住了沾满英雄鲜血的欠账单,记住了崇高的生、壮烈的死,记住了那加之于人物命运之上的悲欢离合。与此同时,人们知道一位军旅作家的名字———李存葆。在建国35周年大典上,以《高山下的花环》书籍造型的彩车作为全国文艺界的形象,缓缓驶过天安门广场,受到参加国庆观礼人们的一致赞美……

李存葆是一位典型的山东汉子,他皮肤粗黑,为人忠厚善良,《高山下的花环》的主人公梁三喜身上就有李存葆的影子。 “文品如人品”,正因为他的坦荡和正直,豪爽与热情,所以他的作品气势雄伟,跌宕起伏,洒脱豪放。

上世纪80年代初,李存葆先生发表了中篇小说《高山下的花环》一举成名,其后又发表了《山中,那十九座坟茔》,再一次赢得广泛好评。从上世纪90年代中期开始,李存葆先生开始主攻散文创作,先后发表了《我为捕虎者说》《沂蒙匪事》《东方之神》等散文。特别是他的散文集《大河遗梦》获得第三届鲁迅文学奖,备受关注。我们的谈话也就围绕散文展开。

对于散文创作,李存葆先生有着很多独到的见解。他说:“散文是讲究气、韵、趣、味的。气可以是狂涛飞瀑也可以是平湖静波,总是宜正不宜邪;韵可以是晨钟暮鼓也可以是蝉噪虫鸣,总是宜雅不宜俗;趣可以是武松打虎也可以是云中观月,总是宜高不宜低;味可以是熊掌鲍鱼也可以是黄瓜土豆,总是宜淳厚不宜寡薄。”

近年来,李存葆的笔触由小说转向散文,原因在于他对生活的观察视角和切入点发生了变化。在他的散文中,“人性生态”和“自然生态”是两大创作母题。他认为,“真”是文学必备的品格,真情实感是一切艺术赖以生存的根基。散文应该更贴近中国人的生活,也应该更关注人类面临的生存危机与种种困境。散文里应该有情感的浓度,哲学的深度。近年来,各种性情散文、文化散文、休闲散文增添了散文的丰富性,但也出现了一些小情小调的软性文字。李存葆先生认为,这些散文不应该是“主流散文”,他提倡的是充满文化含量的“大散文”。

李存葆先生是一位高产的作家,他的作品不仅仅是篇幅长、分量重,他写作的速度还相当快。当年写作《高山下的花环》,他仅仅用了十几天,而《永难凋谢的罂粟花》也只是用了二十几天。相比较而言,他写小说速度较快,基本一遍成稿,而写散文的速度稍慢,有时要改动两三遍。因为,对于散文,他倾注了更多的思考。他认为,在中国灿若星河的文化宝库中,散文是中国文学的源头,在当今的散文创作中,怎样才能拟古而不泥古,鉴洋而不见洋,是散文作家不能不思考的问题。

在散文的语言上,李存葆先生就下过一番功夫,他说“文似看山不喜平”,他的散文语言比较注重节奏美,尽量不用读者比较熟悉的语言。说着,他拿出自己的散文集《大河遗梦》,随便挑出其中一些语句给笔者看:“哦,太阳老了。月亮老了。历史老了。黄河,你也老了。”

当提及年轻一代应该如何写好散文时,李存葆先生说:“应该重视古典文学的学习。”他认为古典文学词章华美,意蕴深刻,流传千百年仍然熠熠发光,非常值得我们学习和思考。

在波涛翻卷的金沙滩,李存葆格外激昂,军旅作家的气概就像大海的一样不遮不揽。李存葆说:“好的文章应该让历史检验。也许我毕生心力也难留下一篇为后人称道的文章,但我仍会像苦行僧那样去跋涉,去探求,因为探求的过程是美丽的。”

“探求的过程是美丽的”这句话在笔者的耳边久久回荡,再看看李存葆先生那不知疲倦的眼睛和双手,笔者内心油然生出一种敬意。

我的第一部散文集《北中国的风》曾经得到过也是军旅作家的冯牧老师的指教,冯牧老师在百忙中为我撰写了序言。李存葆老师翻开我的散文集,细细读起冯牧给我写的序言,那一刻,他的眼睛里闪着泪光。

李存葆老师对我说,他对老首长冯牧充满了敬意,《高山下的花环》写作完毕后,他将文稿送给了冯牧。冯牧老师在百忙中通读了全文肯定这是一部好稿,但觉得有些地方过于尖锐,提了意见,建议我修改。按照冯牧的要求,李存葆对《高山下的花环》作了修改,《花环》发表之后,广大读者一致叫好,反响极其强烈,冯牧亲自撰文对《高山下的花环》进行评述,在冯牧评论的引导下,全国数十家报纸发表了赞扬的评论,中央人民广播电台两次连播。读者来信如雪片般飞来,多得只能用麻袋来装。正是冯牧老师的指点,《高山下的花环》才起到了起到了净化人们灵魂的作用。

李存葆向我面授机宜:他认为,写散文比写小说付出的精力更大,将没有呼吸没有知觉的汉字小方块,排列成稍大一点的方块,并鼓捣得活蹦乱跳,明智达理实在不易。假如后人选编今人的《古文观止》,如果当今哪位作家有一篇作品入选,那就很值得庆幸,如果能选上几篇,也就是我们所说的大家了。写小说,每天能写六七千字,写散文每天最多只能写2000字。他说,他的散文都是一句一句“抠”出来的。

我说,李老师,您的散文作品都有一种气质,教人向上教人正义……他十分赞同我的这种看法。他说,影响他作品气质的,他觉得主要是山东尚武、强悍的民风和自己从军的经历,在《鲸殇》、《大河遗梦》、《祖槐》、《飘逝的绝唱》里,他都是饱含激情,用自己的良知和心灵的高度去写散文。因为散文不仅仅是茶余饭后的奢侈品,也不仅仅是一种花瓶式的点缀。散文贵在真诚,散文必须与小农经济生发出的乌托邦意识绝缘,散文应避开无病呻吟的痛苦状,也应远离那种甜得令人发腻的小布尔乔亚的矫情———我们的散文应该更贴近中国人的生活,也应该更关注人类面临的生存危机与种种困境。散文里应该有情感的浓度,哲学的深度,应该有作家的正义和良知。

李存葆虽为知名作家,但却十分谦虚,这是他的气质和人品。他以自己的写作感受和经验来娓娓相谈,与他谈话不论是古典文学还是现代文学,不论是哲学还是佛学,他思路敏捷,出口成章,时而背诵名家名句,时而引经据典,面对他的学富五车,我不禁肃然起敬,而作家却戏称只有初中文化……每个人的人生轨迹都有历史碾过的痕迹,每段生活内容都是时代背景的特写,而对于作家,由于他们肩负的历史使命,体现在他们身上会更深沉些,深沉是一种气质,也是一种对生活的姿态。李存葆丰富的人生阅历孕育了他深沉的气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