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海深處達里亞博依——易地搬遷,「搬」來美好生活

2019-10-26     和田在線

兩次遷徙,跨越時空。中間隔著悠悠歲月和塔克拉瑪乾的漫漫黃沙。

300多年前,當達里亞博依的先輩們不堪生活的折磨,沿克里雅河深入沙漠腹地200多公里,過起幾乎與世隔絕的生活時,他們或許不會想到,他們的後人會沿著當年的來路搬出大漠深處。一進一出,有著同樣的邏輯:尋找更美好的生活家園。

達里亞博依鄉舊居。資料圖

2019年9月27日是具有歷史意義的一天。當天,于田縣達里亞博依鄉最後一批114戶村民離開了祖輩們生活的沙漠腹地,搬至距縣城91公里、通水通電通路的易地扶貧安置點。

達里亞博依鄉的搬遷具有標誌性,至此,新疆「十三五」易地扶貧搬遷任務全部完成,15.91萬人搬入新居。

告別沙海深處

自從19世紀末外國探險家首次披露達里亞博依,這裡就吸引了無數人的目光。人們憑藉想像給這裡披上種種浪漫而神秘的色彩,有人冠以「最後的沙漠部落」,有人視之為「世外桃源」。

但對生活在這裡的人們來說,又是怎樣的一種生存體驗?

10月14日,記者從達里亞博依鄉易地扶貧安置點出發,向沙漠腹地行進。越野車在河道和沙丘之間閃轉騰挪、上下顛簸,用了近5個小時,抵達了先前的鄉政府所在地。鄉政府周邊以前大約有十幾戶人家,有簡陋的商店和飯館,算是全鄉最「繁華」的地方。

漫步周邊,腳下是厚厚的細沙和黃土,一腳下去,浮土蓋過鞋面。目光所及的房子,都是用紅柳和蘆葦扎的,有些地方再抹上一層薄泥。這種「笆子房」沒有窗戶,陽光透過縫隙可照射進來,自然風沙也可以吹進來。村民家裡的炕一般和地面齊平,中有長方形的火塘,用於燒火取暖,也用於製作當地人最常吃的食物——「庫麥其」(俗稱「沙漠烤餅」)。

鄉里的學校也已經搬空。這所小學只辦到三年級,再往後上學,孩子們只能到于田縣城住校,寒暑假才能回家。

在一戶民居,記者遇見了村民布妮莎罕·麥麥提敏。雖然已經搬去了新居,但眼下正是挖大芸的季節,她和丈夫暫時回來住幾天。喝一口她端來的茶水,嘴裡一股淡淡的鹹味——這裡的水普遍氟含量超標。布妮莎罕說,因為常年喝這種水,當地人一過40歲基本都有腰腿疼的毛病,走路不大利索。

「解放前,我只吃過苞谷饢,不知道世上還有白面,更別說電燈了。」鄉里最年長者、99歲的買提夏·吾斯曼回憶道,「解放後,我們的命運發生了很大變化。不管住得多遠、多分散,黨和政府都在想方設法讓我們生活得更好。」

新中國成立以來,村民們的生產生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2002年,隨著光伏電的使用,達里亞博依鄉摘掉了「新疆最後一個無電鄉」的帽子,告別了「點燈熬油」的日子。但是,由於交通不便、自然環境惡劣,達里亞博依鄉脫貧攻堅仍然面臨嚴峻挑戰。截至2018年底,全鄉363戶1406人中,仍有建檔立卡貧困戶272戶1034人未脫貧。

「不搬離沙漠腹地,達里亞博依鄉的脫貧攻堅就打破不了瓶頸,村民們就難以改變與沙塵相伴、喝苦鹹水的境況。雖然吃穿不愁,但教育、住房、飲水、基本醫療難以從根本上解決。」鄉黨委書記賈存鵬說,對達里亞博依鄉來說,易地搬遷是唯一出路。

對易地搬遷,村民們最初有著各自的想法:年輕人嚮往外面的世界,渴望出去;而對在此生活了幾十年的老人來說,他們擔心不能適應外部的世界,故土難離。

當地穩步推進達里亞博依鄉的易地搬遷,用事實打消村民的顧慮。先是100多戶村民遷至英巴格鄉、加依鄉等地,去年又有102戶村民搬入新建的易地扶貧安置點,加上這一次遷出,達里亞博依鄉最終完成了整體搬遷。

住進美麗家園

10月15日,達里亞博依鄉易地扶貧安置點內,一排排青灰色的二層小樓非常漂亮,不時可以看到裝著家具的車停在樓前。由於搬來時間不長,大多數人家還沒有收拾妥當,不少村民正忙著購置家具。隨意走進幾戶人家,沙發、電視櫃、茶几、床是「標配」,但款式、顏色各不相同。為了方便村民,鄉里專門聯繫商家送貨上門,將不同款式的家具從城裡運來,供村民現場選擇。

在村民的新居,記者發現每家都有一間類似標準間的客房。賈存鵬介紹,這是用於幫助村民發展旅遊業的民宿。

新學校的一個教室里,來自福建的蘭方亮正在用電子黑板給孩子們上課。和他同時在這裡教學的,還有來自甘肅、湖南、四川的教師。

副校長熱依汗古麗·買買提明臉上洋溢著幸福的微笑。這位來自於田縣城的姑娘在學校工作兩年了,在鄉里結識了自己的愛人,結了婚,很快就要做母親了。

「這裡的水質不錯,沒有苦味。最幸福的是,回城看父母方便了。」說到這,她聊起了一件難忘的事:去年秋天未搬遷前,信號塔壞了,15天沒信號,聯繫不上家人,女教師們急得哭起來。看著姑娘們哭個不停,又哄不好,老校長慌了手腳,「你們別急、別急啊,我現在就出去給你們的家人報平安。」

那天,老校長錄了所有教師的視頻,坐上一輛皮卡車,一路顛簸200多公里到縣城,把視頻發給每位教師的家人;第二天又趕夜路回來,把家人的視頻給教師看,姑娘們才破涕為笑。

鄉衛生院也是新安置點一道別樣的風景。病房乾淨敞亮,配備了B超、心電圖儀等設備。

「老衛生院的條件簡陋,村民有個頭疼腦熱,我們可以開個藥、打個針,重一點的病就什麼也做不了。由於村民居住分散,巡診一次至少需要10天左右,往往是天蒙蒙亮出發,天黑時才到。」回想以前,工作13年的院長再娜普罕·斯迪克感慨萬分。

59歲的巴克·如孜搬來新安置點已經一年了。因為腿疼,他一早來到衛生院,再娜普罕檢查後,給他開了藥,並仔細叮囑用藥方法。

「以前腰腿疼,我們就把羊尾油燒熱,塗在疼的地方,反覆揉搓;感冒嗓子疼,就喝上一碗熱羊肉湯。」一年前,巴克也為搬遷的事猶豫,而現在他已經完全適應了新環境,「衛生院就在旁邊,看病取藥都方便。」

走向廣闊天地

採訪時,記者遇到了幾個有著不同經歷的年輕人,因為外出上學的緣故,他們是鄉里「得風氣之先者」。

26歲的艾海提江·孜牙吾東回想自己初次出村的經歷,依然心有餘悸。「太難了!那是2003年,我10歲,上完三年級,只能到縣城上學。那天,我們幾十個學生坐在卡車上,走了十幾個小時。所有人車上吐完下車吐,我到宿舍里躺了兩天才緩過來。」

「我們那裡每戶人家都離得特別遠,人的生活處於半封閉狀態。」艾海提江笑著說,「到了縣城,我還奇怪為什麼房子之間那麼近,過了好久才適應。」

如今艾海提江在烏魯木齊工作。今年,父母搬到了安置點,這兩天他特意請假回來探望父母。「不上學,不走出沙漠,我就不會有現在的生活。」艾海提江說。

24歲的庫爾班罕·買提肉孜去年從新疆財經大學畢業,是鄉里畢業的第一個大學生。現在,她的身份是鄉旅遊農民專業合作社負責人。

「剛畢業時我曾報考公務員,但差了4分沒有考上。」庫爾班罕說,因為她是鄉里第一個大學生,是村民教育孩子的榜樣,所以當時壓力很大。這時,鄉領導找到她,鼓勵她樹立信心,並希望她能帶頭挑起創辦旅遊合作社的擔子。

因為這份信任,庫爾班罕勇敢接受了挑戰。現在,旅遊合作社已經掛牌運營。

今年,鄉里有8個孩子考上大學,政府給在疆外上學的大學生每人每年補助6000元,疆內的大學生每人每年補助3000元。目前,鄉里的大學生總數達到了32人。

在採訪路上,記者遇到正在放羊的村民貝依希汗·吐爾迪,一問才知道,她的一個兒子正在福州一所大學讀書。

「兒子常給我講內地的情況,我喜歡聽。」貝依希汗說,「我常對兒子說,黨的政策太好了,要不然你也走不出沙漠。一定要學好本事,做個對國家有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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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文來源:新疆日報

文章來源: https://twgreatdaily.com/zh-cn/vwJ1C24BMH2_cNUgp-Un.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