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們先把目光聚集今天的中國新疆,歷史上的中國西域。
在新疆境內考古發掘出土的大量陶器,其中不少彩陶的圖案紋飾與中原內地同期出土的陶器圖案紋飾相同或相近似。這說明至少距今3000年前,新疆的彩陶三角形紋、渦紋、弦紋的繪製和諸如陶豆一類器形,已經受到甘肅和內地彩陶藝術的影響,使新疆的彩陶文化得到發展,也說明了那個時候新疆與內地的聯繫——新疆與內地是一個不可分割的整體。
崑崙山,我們最初的文化地標
任何一個民族、一個國家,都會有自己的文化地標,最初的文化地標,我們這個民族、這個國家最初的文化地標其實很簡單,只有一座山與一條河,山是崑崙山,河是黃河。人類最初記載這種文化地標的只有神話,關於河的神話,在這裡不多說,但它應該是每一個中國人都知道的,家喻戶曉的,它就是大禹治水。我們的這個神話是與外國或者說是西方的不同的,他們是坐著船逃亡,所謂諾亞方舟,我們不一樣,一心想著怎麼把水治好了,讓人們更好地在原地生活。我們的文化與西方的文化,在最初風景里,根本的區別就在這裡。
崑崙神話是世界兩大神話的主體神話,與希臘神話齊名。崑崙神話主要記載了人類從誕生到發展的重要歷程,距今已有360萬年的歷史,其產生、流傳過程與華夏民族的生存與發展是同步的。崑崙山因此而成為我們的文化地標。
新疆有崑崙山,所以,新疆應該是我們最初的文化地標之一。關於這個問題,除了原始社會時期那些陶器圖案紋飾,還有成書於戰國時期的《山海經》和《穆天子傳》中,有關周穆王西巡崑崙會見西王母的故事。同時,我們還有一個詞——崑山之玉。崑山即崑崙山,崑山之玉當然指崑崙山的美玉,和田區域出產的軟玉。它的出處在約成書於前五世紀的《尚書》,《尚書.胤征》:火炎崐岡(山脊曰岡,崐山出玉),玉石俱焚(言火逸而害玉)。天吏逸德(逸,過也),烈於猛火(天王之吏,為過惡之德,其傷害天下,甚於火之害玉,猛火烈矣,又烈於火)。這種美玉在後來被比喻為傑出的人才,秦·李斯《上書秦始皇》中就說:「今陛下致崑山之玉,有隨和之寶。」
另外,考古也有證明:婦好,商王武丁妻子,歷史上有名的女將軍。今日出土的大量甲骨卜辭表明,在武丁對周邊方國、部族的一系列戰爭中,婦好多次受命代商王徵集兵員,屢任軍將征戰沙場。她曾統兵1.3萬人攻羌方,俘獲大批羌人,成為武丁時一次征戰率兵最多的將領。1976年,她的墓地在河南安陽殷墟被發現,在豐富的隨葬品中就有不少的和田玉。
然而,這個問題在後來的研究中,特別是今天某些學者的研究里,很奇怪,他們聲稱古人不知道崑崙山在哪裡,有說是秦嶺的,有說是祁連山的,等等。還有一說就是我這種,認為古人早就知道崑崙山在哪裡,就是今天所說的崑崙山。
這是一個非常重大的歷史命題,不是我在這裡一句兩句就能說清楚的,而問題的關鍵是不需要爭議的:商代人的能把崑崙山的美玉放在婦好的墓地里,他們能不知道崑崙山在哪裡?而且,那裡還有著比崑崙玉更為悠久歷史的崑崙神話。
新疆是西王母古國的一部分
在崑崙神話中有一個核心的人物——西王母,她就是民間俗稱的王母娘娘,這個人至少在西北漢族人的心裡超過了玉皇大帝。為什麼呢?只因為人類社會早最是母系而非父系。考古學無數次的證明新疆就是遠古的西王母古國的一部分,這個古國是母親社會的女兒國,由女人當權的,它包括今天甘肅河西走廊、內蒙古西部、新疆大部甚至全部,以及青海和西藏的一些地方。
我們的祖先先羌人(被認為是漢藏共同的祖先,後來發展成了西羌人),在西王母的古國為我們守護了最早的文化地標——崑崙神話。今天,都說這兒是我們的龍脈、那兒是我們的龍脈,其實,我們的龍脈就是崑崙山,而所謂的龍脈其實就是我們的文化根脈,文脈。研究歷史文化,要是把這個都丟了,那就有些可笑了,像沒頭蒼蠅到處亂撞了。
在我的調查研究里,發現了這樣一個有意思的現象:西王母,新疆除了漢族之外的其他民族並不十分崇拜她,甚至不崇拜她,為什麼呢?這裡面除了當下的宗教信仰問題,還有一個先來後到的歷史文化問題。一句話:後來的並不定會繼承最初的文化,他們都有自己的文化,而文化的融合一般都是即時的,並不一定要融合最初的文化。新疆的歷史也說明了這一點,但是,有些人總不買這個帳。
關於新疆就是西王母古國的一部分,除了上古的神話以及前面說到的陶器圖案紋飾等,還有岩畫能夠說明。新疆呼圖壁康家石門子為古代居民進行生殖崇拜巫術的岩刻遺址。位於處天山深處,距呼圖壁縣城約70千米。人們在那裡不但發現了西王母的形象,還發現了傳說中七仙女。更為有意思的是,岩畫上的西王母在後來被改造為一個男人,說明了當時社會由母系向父系的過度。
另外,根據歷史的記載,中國的女兒國在這幾個地方有存在:甘肅的河西走廊、新疆的南疆盆地、青海及川西北高原一帶。這都是西王母古國或者是部落的文化遺存,至少從地理上印證了西王母古國的真實存在。而種種的跡象表明,西王母她就在崑崙山而不是一些人所說的祁連山(祁連山其實也可以理解為崑崙山山系)和秦嶺。
姬英明,《中華八千年文明史》的倡導者,中國人民大學中國傳統文化研究中心副秘書長。對於遠古傳說,他有過這樣一段話:「八千餘年中華文明源遠流長,其形成過程非常之複雜,但傳承發展的過程更是非常地不可思議,近些年眾多的古遺址發現,都在一次次地證明著中華文明的久遠傳承。還有非常多的古遺址,都和當地民間傳說有無可比擬的契合。」
在考察研究中,姬英明發現:有伏羲女媧傳說的大地灣遺址,有神農炎帝傳說的北首嶺遺址,還有堯王城地名的堯王城遺址,等等,這些遺址在沒有被發掘前,當地民間自古至今都在以祠廟或地名等有形傳承,還有一些地方民間故事或祭祀等無形傳承,都是在多方面地證明古老中華文明的博大根深和不間斷傳承。
姬先生的說法是事實,在那個沒有文字的年代裡,不靠口頭傳承或者民間故事、民間傳說,人們靠什麼延續記憶啊?新疆的記憶或者歷史就在我們的民間故事、民間傳說里,它自古就是中國的一部分,它就在那兒。
漢武帝打通新疆的意義
關於漢武帝打通新疆的意義,今天過分強調著絲綢之路以及東西方的交流,這個是沒有錯的,因為今天不管是誰都在享受著來自絲綢之路的溫暖。民以食為天,沒有一個人不可以不吃,只要我去菜市場看看那些被稱為「胡」的蔬菜就明白了,如果沒有時間,也可以看看餐桌呀,胡瓜、胡椒、胡菜……哪一樣東西我們似乎都離不開了。但是在這種強調里,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讓西王母的神話落地了,西域實實在在地被納入了中國的懷抱。
漢武帝打通西域,當然不僅僅是為了交流了,為了汗血寶馬。人們都知道張騫出使西域是為了軍事的聯盟,但漢武帝還給了張騫一個使命那就是探尋河源,這個使有點像我們今天的八千餘年中華文明探源工程,漢武帝的文明探源工程不過沒有我們今天這麼時間長而已。這個探源工程是有結果的,按張騫的說法,黃河的源頭在羅布泊,這個說法不但有歷史記載,而且一直延續到了清代。
按《史記》的說法,這叫「漢使窮河源」,什麼意思呢?漢武帝對張騫的說法多少有些不相信或者是為了給張騫的說法尋找更多的佐證,就在張騫之後,派出了更多的人出使大宛、大月氏、大夏、康居等地尋找黃河源頭。對此,太史公曰:《禹本紀》言「河出崑崙。崑崙其高二千五百餘里,日月所相避隱為光明也。其上有醴泉、瑤池」。今自張騫使大夏之後也,窮河源,惡睹《本紀》所謂崑崙者乎?故言九州山川,《尚書》近之矣。至《禹本紀》、《山海經》所有怪物,余不敢言也。
意思是,《禹本紀》說:「黃河發源於崑崙。崑崙高達二千五百餘里,是日月相互隱避和各自發出光明之處。崑崙之上有醴泉和瑤池。」現在從張騫出使大夏之後,最終找到了黃河的源頭,從哪兒能看到《禹本紀》所說的崑崙山呢?所以談論九州山川,《尚書》所說的是最接近實際情況的。至於《禹本紀》和《山海經》里所記載的怪物,我不敢說。
司馬遷是沒有懷疑張騫找到的黃河源的,只是對傳說中崑崙山上有妖魔鬼怪的事情也不太相信。今天,人們不能因此就說,當時的「文明探源工程」失敗了,它成功的地方恰恰就在這裡,同樣在《史記·大宛列傳》中,司馬遷說:「漢使窮河源,河源出於寘,其山多玉石,采來,天子案古圖書,名河所出山曰崑崙雲。」意思是,漢武帝按照古書把崑崙山與黃河源的問題給解決了,還帶來了那裡的玉,找到了中華文化的根脈。
今天分析,漢武帝命名的崑崙山實際上是喀喇崑崙山,它與崑崙山是一座山,一個山脈。而那時已經不是一個神話的年代了,連司馬遷也不相信《禹本紀》和《山海經》里記載的那裡有怪物了,一個實實在在的西域回到了中國的懷抱。所以,漢武帝打通西域的意義,就是找到了中華文化的根脈,並且把它變成了現實。這一切,當時的人們可以用文字把它記下來了,神話落地了,成了生活,成了真真切切歷史。
順便說一句:西域也不全指今新疆,漢武帝時期的西域已經到了今天所說的中亞。自漢代以來,西域狹義上指玉門關、陽關以西,蔥嶺以東,巴爾喀什湖東、南及新疆廣大地區。而廣義的西域則是指凡是通過狹義西域所能到達的地區,包括亞洲中、西部地區等。西域到了後來演變為我國的西部地區的含義,所以青海、西藏亦屬於西域的範圍。甚至,陳誠《西域蕃國志》中說,明代的西域是指敦煌以西直到阿拉伯半島等的統稱。
還能說什麼呢?西域,中國西部的疆域,從遠古的傳說至有文字記載的史書以及我們今天或者是將來,都是中國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神話印證著現實,不是誰都可以扭曲的。分明地,大漢王朝自漢武帝始就抱起了一個孩子,不過那個孩子在後來被改名叫新疆了。(文|路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