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希金精選浪漫詩歌12首

2019-09-05     魚知吾

普希金(1799年6月6日-1837年2月10日)是俄國著名的文學家、被許多人認為是俄國最偉大的詩人、現代俄國文學的奠基人。19世紀俄國浪漫主義文學主要代表。被譽為「俄國小說之父」。代表作有詩歌《自由頌》、《致大海》、《致恰達耶夫》、《假如生活欺騙了你》等,詩體小說《葉甫蓋尼·奧涅金》,小說《上尉的女兒》《黑桃皇后》等。

我曾經愛過你

我曾經愛過你:愛情,也許

在我的心靈里還沒有完全消亡,

但願它不會再打擾你,

我也不想再使你難過悲傷。

我曾經默默無語、毫無指望地愛過你,

我既忍受著羞怯,又忍受著嫉妒的折磨,

我曾經那樣真誠、那樣溫柔地愛過你,

但願上帝保佑你,另一個人也會象我愛你一樣。

1829

戈寶權譯

這首詩是獻給安娜•阿列克謝耶夫娜•奧列尼娜(1808-1888)的。奧列尼娜(奶名安涅塔)是美術學院院長、彼得堡公共圖書館館長、考古學家奧列寧的千金小姐。

奧列尼娜生活在著名學者家中,受到文學藝術的薰陶,文化素質較高,同時又頗多魅力,相當活潑,惹人喜愛。奧列尼娜和普希金接觸之後,她曾表白說:普希金是「當時她所見到的最有趣的人」,普希金對她也充滿了情意。他們一起在沙龍見面,在郊外同游,在彼得堡夏園幽會。

1828年夏天,普希金很想和奧列尼娜結為夫妻,但卻遭到了她的父親的拒絕。普希金遭到拒絕後,很快就離開了彼得堡。後來,普希金與奧列尼娜一家關係大大疏遠了,其中很重要的原因是她的父親越來越靠近沙皇,而且這位要人對社會上流傳的普希金的諷刺短詩極為不滿。

普希金1828年的愛情詩,《她的眼睛》、《你和您》、《美人兒啊,不要在我面前唱起》、《豪華的京城,可憐的京城》、《唉,愛情的絮絮談心》、《我曾愛過你》……都是由奧列尼娜引發出來的。

據奧列尼娜的孫女說,1833年普希金在《我曾愛過你》這首原來寫在她的祖母紀念冊上的詩的下邊,用法文加了一句話:「這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致克恩

我記得那美妙的一瞬:

在我的面前出現了你,

有如曇花一現的幻影,

有如純潔之美的天仙。

在那無望的憂愁的折磨中,

在那喧鬧的浮華生活的困擾中,

我的耳邊長久地響著你溫柔的聲音,

我還在睡夢中見到你可愛的倩影。

許多年代過去了。暴風驟雨般的激變

驅散了往日的夢想,

於是我忘卻了你溫柔的聲音,

還有你那天仙似的倩影。

在窮鄉僻壤,在囚禁的陰暗生活中,

我的日子就那樣靜靜地消逝,

沒有傾心的人,沒有詩的靈魂,

沒有眼淚,沒有生命,也沒有愛情。

如今心靈已開始甦醒,

這時在我的面前又重新出現了你,

有如曇花一現的幻影,

有如純潔之美的天仙。

我的心在狂喜中跳躍,

心中的一切又中心甦醒,

有人傾心的人,有了詩的靈感,

有了生命,有了眼淚,也有了愛情。

1825

戈寶權譯

這首情詩是普希金寫給安娜•彼得羅夫娜•克恩(1800-1879)的。

1819年普希金與19歲的克恩第一次相遇。那次普希金與19歲的克恩(她已經是一位56歲的將軍的夫人了)只用了法語交談了幾句話,但臨別時她記住了普希金的目光。

幾年過去了,普希金的詩成了眾人談論的話題。愛好詩歌的克恩一直幻想再次見到他。1825年6月,她客居三山村奧西波娃姑姑家的莊園時,普希金也前來造訪。兩人重逢,相隔六年,不勝欣喜。從那天起,那一年的夏天,整整有一個月的時間,他們幾乎天天見面。同輩人在一起無拘無束,普希金興致勃勃為夥伴們朗誦自己的新作。

普希金和克恩後來有過多次通信,情意相投,滿紙幽默和戲謔,可惜克恩的信很多封沒有保存下來。

普希金寫給克恩的這首詩,是他創作高峰時期的代表作,是愛情詩中最迷人的一朵鮮花。難怪後來很多作曲家為它譜了曲。

一朵小花

我看見一朵被遺忘在書本里的小花,

它早已乾枯,失去了芳香;

就在這時,我的心靈里

充滿了一個奇怪的幻想:

它開在哪兒?什麼時候?是哪一個春天?

它開得很久嗎?是誰摘下來的,

是陌生的或者還是熟識的人的手?

為什麼又會被放到這來?

是為了紀念溫存的相會,

或者是為了命中注定的離別之情,

還是為了紀念孤獨的漫步

在田野的僻靜處,在森林之蔭?

他是否還活著,她也還活著麼?

他們現在棲身的一角又在哪兒?

或者他們也都早已枯萎,

就正像這朵無人知的小花?

1828

戈寶權譯

是時候啦,我的朋友,是時候啦!

是時候啦,我的朋友,是時候啦!心兒要求安靜——

日子一天天地飛逝過去,每一小時都帶走了一部分生命,

而我和你兩個人還想長久地生活下去,

但也可能——就突然死亡,

在世界上沒有幸福,但卻有安靜和志向。

我早就對那個令人羨慕的命運抱著幻想——

我這個疲倦的奴隸啊,早就打算逃避到

那能從事寫作和享受純潔的安樂的遙遠的地方。

1834

戈寶權譯

這首詩是普希金寫給自己的妻子岡察羅娃的。

1834年6-7月間普希金寫信給主管他的本肯多夫將軍,同時也寫信給詩人茹科夫斯基,請求允許他辭職,回到農村從事寫作,但未得到沙皇當局的批准。那時他寫給住在外地的妻子岡察羅娃得信中,也提起此事。

假如生活欺騙了你

假如生活欺騙了你,

不要憂鬱,也不要憤慨!

不順心時暫且克制自己,

相信吧,快樂之日就會到來。

我們的心兒憧憬著未來,

現今總是令人悲哀:

一切都是暫時的,轉瞬即逝,

而那逝去的將變得可愛。

1825

查良錚譯

這首詩題在普•亞•奧希波娃的小女兒普拉克西婭•尼古拉耶夫娜•沃爾夫(1809-1883)的紀念冊上,當時沃爾夫15歲。

我就要沉默了

我就要沉默了!然而,假如這琴弦

能在我憂傷時報我以低回的歌聲;

假如有默默聆聽我的男女青年

曾感嘆於我的愛情的長期苦痛;

假如你自己,在深深的感動之餘,

能將我悲哀的詩句悄悄地低吟,

並且喜歡我心靈的熱情的言語……

假如你是愛著我……哦,親愛的友人,

請允許我以痴情怨女的聖潔之名

使這豎琴的臨終一曲充滿柔情!……

於是,等死亡的夢覆蓋著我永眠,

你就可以在我的墓瓮前,感傷地說:

「我愛過他,是我給了他以靈感,

使他有了最後的愛情,最後的歌。」

1821

查良錚譯

少女

我告訴過你:要迴避那嬌美的少女!

我知道,她無意中也叫人心馳神迷。

不檢點的朋友!我知道,有她在場,

你心無旁顧,決不會尋覓別的目光。

明知沒有指望,忘記了甜蜜的負心,

她的周圍燃燒著情意綿綿的年輕人。

他們都是幸運的寵兒,天生的驕子,

卻向她恭順地傾訴愛慕眷戀的情思;

然而,那驕矜的少女厭惡他們的感情,

垂下明亮的眸子,既不看,也不聽

1821

谷羽譯

獻給M的情詩

啊,心房如果不曾燃過愛的火焰,

瞧她一眼——就會了解愛的情感。

啊,心靈如果已經變得冰冷嚴寒,

瞧她一眼——就會重新萌發愛戀。

1817-1820

烏蘭漢譯

我的名字對你能意味什麼

我的名字對你能意味什麼?

它將死去,象濺在遙遠的岸上

那海浪的淒涼的聲音,

像是夜晚的森林的迴響。

在這留作紀念的冊頁上,

它留下的是死沉沉的痕跡,

就仿佛墓碑上的一些花紋,

記載著人們所不懂的言語。

它說些什麼?早就遺忘了

在新鮮的騷擾和激動里,

對你的心靈,它不能顯示

一種純潔的、柔情的回憶。

然而,在孤獨而淒涼之日,

你會抑鬱地念出我的姓名;

你會說,有人在懷念我,

在世上,我還活在你的心靈……

1830

查良錚譯

這首詩是寫在卡•阿•索班斯卡婭(1794-1885)的紀念冊上的。

被你那纏綿悱惻的夢想

被你那纏綿悱惻的夢想

隨心所欲選中的人多麼幸福,

他的目光主宰著你,在他面前

你不加掩飾地為愛情心神恍惚;

然而那默默地、充滿忌妒地

聆聽你的自白的人又多麼淒楚。

他心裡燃燒著愛情的火焰,

卻低垂著那顆沉重的頭顱。

1828

蘇杭譯

這首詩是寫給阿格拉費娜•費奧多羅夫娜•扎克列夫斯卡婭的,普希金在《葉甫蓋尼•奧涅金》第8章第16節里提到的「涅瓦河上的克利奧帕特拉」,一說是指她。

為了懷念你

為了懷念你,我把一切奉獻:

那充滿靈性的豎琴的歌聲,

那傷心已極的少女的淚泉,

還有我那嫉妒的心的顫動。

還有那明澈的情思之美,

還有那榮耀的光輝、流放的黑暗,

還有那復仇的念頭和痛苦欲絕時

在心頭翻起的洶湧的夢幻。

1825

烏蘭汗譯

這首詩是獻給伊•克•沃隆佐娃(1792-1880)的。沃隆佐娃是一位善於交際的風流女性。她很有教養,通曉詩歌與繪畫,她一直招引很多異性的青睞。普希金流放南方在敖德薩供職期間與她相識,沃隆佐娃比普希金大7歲,是敖德薩總督沃隆佐夫公爵夫人,普希金一直對她十分鐘情。普希金寫的《陰霾的白天逝去了》(1824)、《焚燒的情書》(1825)、《渴望榮譽》(1825)、《為了懷念你》(1825)、《保護我吧,我的護身法寶》(1825)、《永訣》(1830)這些詩歌都是獻給沃隆佐娃的。

普希金除了詩之外,還為沃隆佐娃畫過30多幅速寫像。30年代沃隆佐娃去彼得堡時,他們也見過面。沃隆佐娃對普希金也一直保持這美好的回憶。據說,她在彌留之際銷毀了一捆珍藏多年的普希金寄給她的書信與情詩。

當我緊緊擁抱著

當我緊緊擁抱著

你的苗條的身軀,

興奮地向你傾訴

溫柔的愛的話語,

你卻默然,從我的懷裡

掙脫出柔軟的身軀。

親愛的人兒,你對我

報以不信任的微笑;

負心的可悲的流言,

你卻總是忘不掉,

你漠然地聽我說話,

既不動心,也不在意……

我詛咒青年時代

那些討厭的惡作劇:

在夜闌人靜的花園裡

多少次的約人相聚。

我詛咒那調情的細語,

那弦外之音的詩句,

那輕信的姑娘們的眷戀,

她們的淚水,遲來的幽怨。

1830

丘琴譯

這首詩是普希金寫給自己的未婚妻岡察羅娃的。娜塔麗亞•尼古拉耶夫娜•岡察羅娃(1812-1863)是絕世佳人。無論從同時代人的回憶錄中,還是從當時人為她完成的畫像上,都可以得到證實。

1929年冬天,普希金在莫斯科一個舞會上看到身穿輕盈紗裙的岡察羅娃時,被她那古典的標誌和文雅的舉止所征服。可是岡察羅娃對這位青年偶像並不像眾多少男少女那麼熱烈崇拜,相反她表現出來的是毫無特殊的興趣,也許她的內心的謙虛和嚴格的教養使她不願感情外露。

過了不久,普希金向她求婚,沒有得到明確的答覆。一氣之下,普希金當天夜裡懷著難以忍受的悲痛就出發去了高加索,參加了正在那裡進行的與土耳其的戰爭。9月間,普希金回到莫斯科,立刻去看望岡察羅娃,但岡察羅娃接待他時顯得十分冷淡。普希金絕望了。他又離開莫斯科去了彼得堡,他寫信告訴別人:「當時我喪失了足夠的勇氣表白自己,我覺得我扮演了十分可笑的角色,這是我生平第一次顯得如此膽怯,而人到了我這個年齡的膽怯決不會博得少女的喜愛。」

過了半年,普希金去莫斯科再次向岡察羅娃求婚,得到同意。1830年5月6日訂婚,這期間他對未婚妻的讚揚達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

《我們一起走吧,我準備好啦》(1829)、《聖母》(1830)、《我緊緊擁抱著》(1830)、《是時候啦,我的朋友》(1834)都是獻給岡察羅娃的。

文章來源: https://twgreatdaily.com/zh-cn/mNJGSW0BJleJMoPMGk7W.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