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村舉大債 白條一大堆 負重前行何時休

2019-08-07     新華融媒大三農

「小村大債」讓基層負重前行——

債務不是洪水猛獸, 一個地方有債務並不代表有問題, 沒有債務也不說明就是好現象。業內專家和基層幹部認為, 要用發展的眼光看待債務問題, 既不能談「債」色變, 也不能聽之任之。

「小村舉大債, 白條一大堆。」這已成為個別地方村級債務的真實寫照。有的村白條竟然打了近40年, 到底是誰欠下的都無從找起。

記者近日在西部多地採訪發現, 部分農村負債問題嚴重。有的村負債幾十萬, 有的超過千萬;有的是20世紀的白條, 有的是近幾年的新債;有的村幹部被圍追堵截不敢出門, 有的村幹部被逼借高利貸替村還債。「舊債未了又添新債」, 多數村沒有償還能力, 只能眼睜睜看著村級債務如雪球般越滾越大。

欠債幾十年:白條一大堆——

「白條到底有多少張我記不清了, 不過應該有1公斤重。」呼和浩特市新城區生蓋營村村民雲有貞反映, 從2008年至2013年, 十多位村幹部因檢查、僱工等用餐, 在他家飯館打了30多萬元的白條, 一直未還, 欠款額從一百多元到幾百元不等。

事件引起了新城區政府的關注, 在紀委等部門介入下, 30多萬元的債務最終決定「誰打的白條誰來還」。儘管村幹部們覺得有些無奈, 但又不得不「擔當」。前任村主任委屈地說, 自己只是作為村委會的法定代表人在欠條上籤了字, 這筆錢跟他沒關係。白條到底由誰來還仍在爭議中。然而, 這筆陳年舊帳僅是生蓋營村村級債務的冰山一角。

這幾天, 生蓋營村的村支書劉建平、村主任渠源湖被催債整得焦頭爛額。「有好幾撥人同時討債, 其中一家企業盯得最緊, 三年前村裡欠下人家土地補償費80萬元, 天天打電話催。」劉建平說, 「企業讓我給打個欠條, 我才不哩, 一打條就會被起訴。」渠源湖顯得更為焦慮, 他說, 等年底幾個工程審計完就該付款了, 村裡的缺口估計有三四百萬元, 到時日子更不好過。

其實, 日子不好過的不止生蓋營村。記者隨機入戶了烏蘭察布市一鄉鎮, 據「三資核算」結果, 鎮里8個村中有5個負債, 其中一個村負債27萬餘元。村支書表示, 債務主要有村幹部多年前的工資、村幹部墊資、僱工費、機電井維修費等, 有的是1997年欠下的工資, 有的是新近欠下的維修費。「歷屆村『兩委』欠下30多位村民的錢, 父親死了, 兒子接著要, 擰得很緊。」

存量大、增量多、無償還能力, 這幾乎是大多數村子面臨的普遍問題。有的村白條打了近40年, 到底是誰欠下的都無從找起。而近幾年新增的債務更是量大驚人。某縣的村級債務規模達7.9億元, 僅一個鎮的村級債務就達7700萬元, 其中最多的一個村負債超過1000萬元, 總負債占總資產的50%。陳年舊帳一般是吃喝欠下的, 新的債務大多用於公共事業、基礎設施建設以及村集體經濟發展等。

「民告村」接二連三:村幹部玩起「躲貓貓」——

催債的壓力和躲債的困擾, 讓一些村幹部苦不堪言。烏蘭察布市一村支書郭海俊苦笑自己是「兩肩挑」村幹部, 一肩挑著發展的擔子, 一肩挑著沉重債務。前些年他按照鎮里安排, 聯繫挖掘機隊為村裡拆危舊房, 欠下150萬元工錢, 20多名工人直接堵門、扣車, 賴在他家不走。迫不得已, 他借高利貸等還了40萬元。「我去鎮里要了四五十趟, 真不知道哪天能還清。」

最近, 在某個全國文明村當村支書的董建軍感到「壓力山大」。他剛收到債主通知:「我要起訴你們村, 等著法院傳喚吧。」他講述, 評全國文明村前後幾年, 村裡組織了200多次村民才藝展示, 其間招呼大夥用餐, 欠下約12萬元餐費;村裡蓋起戲台, 村民和上級領導要求唱戲, 累計欠下約49萬元演出費, 劇團甚至把他家的幾車水果扣走抵債。「這次是因為還不起錢, 一個戲班子起訴了村裡。」

這種「民告村」的案例不在少數。在內蒙古中部一村莊, 村集體欠了四五十戶農民的錢, 村民多次索要未果, 告到了鎮紀委, 還有的直接將村委會告上法庭。

此外, 村級債務的形成還與財務管理鬆散、項目建設村級匹配金額過大、個別村寅吃卯糧超能力發展等因素相關。一些村幹部為還舊債拆東牆補西牆, 甚至突破了專款專用限制。2014年, 赤峰市山嘴村25萬元地面硬化項目中, 村支書、村主任將本應20厘米厚的水泥混凝土降為10厘米, 節省下11萬元還了村級欠債, 2017年這兩名村幹部被問責。

還有一些村, 對待村級債務走了極端, 怕生債而不敢想、不敢幹, 認為「撥多少錢就干多少錢的事, 沒錢就不干事, 不干事就不會負債」。這種「等靠要」思想同樣制約農村發展。一些村幹部表示, 寧肯不發展也不負債, 哪怕欠下一塊錢, 最後債主都是找自己要。

多數欠債為發展:發展還債是正途——

債務不是洪水猛獸, 一個地方有債務並不代表有問題, 沒有債務也不說明就是好現象。業內專家和基層幹部認為, 要用發展的眼光看待債務問題, 既不能談「債」色變, 也不能聽之任之。

記者調查發現, 多數村級債務是為了推動當地經濟發展。因此, 對待村級債務, 需區別對待舊債和新債, 開展專題調研, 分門別類提出解決方案。有的地方, 媒體一曝光, 紀檢監察部門一介入, 迅速了結, 顯然不是最合理的辦法。

基層呼籲, 全面從嚴治黨, 還要加強對基層權力的監督, 加強基層「微腐敗」治理, 在村級債務問題中嚴肅追責, 查處懲戒一批「蒼蠅」, 讓涉事人員付出應有的代價, 切實解決群眾身邊的不正之風和腐敗問題。

當務之急是要摸清債務底數, 分類施策, 集中清理舊帳。農業農村部農村經濟研究中心副主任陳潔等人認為, 各地應全面核查村級債務底數及成因, 然後因村、因債分類處置。可採取結對抵沖銷債, 對債權人已不存在或已放棄債權的呆帳依法核銷, 盤活存量資產化債等多種方式化債。

具體來看, 首先, 要增加基層公共建設投入, 破解集體經濟難題。尤其是偏遠的農村, 基礎設施建設等配套壓力較大, 有村幹部表示, 因為拿不出配套經費, 好項目也不敢要。多位縣委書記和鄉鎮幹部認為, 化債還是要靠發展, 通過政策引導、項目支持等方式, 積極培育村集體經濟。涉及土地使用上, 加大改革力度, 可通過靈活置換土地等方式, 為農村發展留出空間, 使村集體經濟在化債和防債方面發揮源頭活水作用。

隨著經濟社會的發展, 農村本級支出明顯加大, 而在很多農村, 特別是貧困地區缺乏村集體經濟, 上級撥付的辦公經費又很有限, 讓村集體捉襟見肘, 很多工作不欠債無法開展。

包頭市沙爾沁一村去年辦公經費僅有3.5萬元, 集體經濟收入為零, 靠著討要欠款獲得8萬元收入。「一家人吃喝拉撒一年, 3.5萬元都不夠, 更別說一個2700多人的大村子。」村支書王夢寧介紹, 去年僅村委會各類工作人員工資就支出7萬多元, 此外還因維修路面等產生了支出, 不僅沒結餘, 村主任還墊進去7萬元。「村裡還有三四十萬的舊債, 廁所馬上要塌, 根本拿不出錢修, 只能貼張紙讓大夥當心。」

其次, 要完善村級財務制度, 劃定債務率紅線。武漢大學中國鄉村治理研究中心助理研究員田孟表示, 在村級債務問題中, 還需警惕「無責任的發展欲」, 處理好「弱發展能力」與「強發展慾望」的關係。業內人士認為, 應完善村級財務制度, 強化預算管理, 劃出債務率紅線, 確保債務「適度、可控、短期」, 把化債與防債列入村幹部, 特別是村支書政績考核內容, 並把村幹部離任審計真正落實到位, 避免任期內無限制、無責任舉債。

此外, 還要樹立過緊日子思想, 嚴格壓縮支出。在推進新農村建設的同時, 應在村「兩委」中大力弘揚艱苦奮鬥、勤儉節約精神, 合理規劃項目建設, 認真確定每一項開支, 減少隨意增加非必要性開支, 嚴禁將舉債列支村級非生產性支出, 嚴格控制盲目舉債行為。張麗娜 王靖 安路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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