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隊的夏天》中有一期,吳青峰談到自己創作,他說自己不會樂器,寫歌都是隨口哼的。
在場的人們表現出些許驚愕,公認的華語音樂創作全才,寫歌的方式竟然如此簡單,這擊碎人們對於高級音樂人的想像。
面對鏡頭時,吳青峰似乎不太懂得去「包裝」自己。
他這種「簡單、真實與純粹」,似乎是對當下娛樂圈一種清新的消解。
在表述吳青峰時,很多人都喜歡用「溫柔」這個詞。
那個失眠的夜裡,我一直想為吳青峰找一個更加準確的定義。
想來想去,終於找到了這個詞:叛逆。
1
「新人」吳青峰
2016年6月26日,蘇打綠的專輯《冬·未了》奪得金曲獎五項大獎,隨後的慶功宴上,老闆林暐哲突然宣布蘇打綠即將休團3年。
突然,放假了。
從2004年正式成團算起,蘇打綠已經連續「超長待機」12年。
這期間,他們從默默無聞的學生樂隊,已經躋身為華語流行音樂界的一線天團,發表的音樂作品全部來自原創。
在青春最精彩的年華里,這群年輕人做一場關乎音樂的大夢,而在此之後,他們還有人生的課題要去完成。
團長阿福成為了策展人,鼓手小威生了二胎,做起了兒童洗浴產品,鍵盤手阿龔舉辦音樂獨奏會。
「不婚族」馨儀結了婚,還生了孩子,吉他手家凱則帶著妻子兒子,一起去美國波士頓讀書。
「休團」期間成員的雲連線
那我們的主唱大人吳青峰呢?
他選擇宅在家裡,悠閒的過著自己的假期生活,不再為保護嗓子而忌口,長胖了14斤。
一個「快樂肥宅」是這樣打發時間的:
想唱歌了,去唱K錄給微博的粉絲聽;想追星了,花了40天去追了多莉·艾莫斯的5場巡迴演唱會;想朋友了,就去波士頓找家凱一起旅遊。
在懶散了一年多後,吳青峰受到好友家凱的激勵,決定不再肆意漂流。
去年的5月,他發布了個人首支單曲《Everybody Woohoo》,宣告以個人的身份回歸。
後面的故事,我們似乎都很熟悉了,吳青峰接了三檔綜藝《明日之子2》、《歌手2019》、《樂隊的夏天》。
這些節目都和音樂有關,有時他是導師,有時候他是選手,但無論身份如何切換,不變的,是他性格中溫柔與真實。
脫離了蘇打綠,我總覺得吳青峰沒有找到熟悉的節奏,之前在舞台上的那種洒脫與自如,如今似乎更多被沉默和謹慎所代替。
他常常調侃說自己是一個「新人」,這並非完全來自謙虛,其實也折射出他置身新環境時的一種心態。
面對新媒體時代的娛樂工業,他孤身一人出發,失去了團隊的保護色,也不再以歌聲作為唯一的武器。
在綜藝話語模式的綁架下,需要他做出更多的語言表現和娛樂效果。
吳青峰在努力適應著這樣的新角色,但他也在用自己性格中的特質,與主流規則做著細微的摩擦和無聲的對抗。
2
怯懦少年的「反抗」
吳青峰曾經形容自己的成長曆程,是在「夾縫中尋求生存」。
童年時的吳青峰,生性靦腆,父親教育嚴苛,他甚至一度不敢去麥當勞開口點餐。
老師曾經讓吳青峰擔任班長,但他卻因為不敢在眾人面前講話,第二天就被撤換掉。
小時候的吳青峰
他的青春不是陽光燦爛的日子。
上高中時,吳青峰體重只有39公斤,纖細的聲音與瘦小的身材,成為了同學們異樣目光的聚焦點。
孤獨是吳青峰成長時期的困境,但音樂卻是帶領他擺脫囚牢的解藥。
在那些一個人獨處的時光里,沒有世俗眼光和反對聲音的摻雜,吳青峰的音樂世界不斷生長著,變成了屬於自己最獨特的樣子。
2003年,即將畢業的學生樂隊「蘇打綠」,舉辦最後一輪巡迴演出。
此前他們已經決定,這次演出之後,這支樂隊就將解散。
但在海洋音樂祭上,當吳青峰在舞台上放肆歌唱時,台下一個人卻默默關注著他們。
這個人就是後來蘇打綠的製作人:林暐哲。
林暐哲
離開滾石唱片後的林暐哲,一度陷入消沉,他一心想要做獨立音樂品牌,但卻苦於沒有出路。
那天的表演上,吳青峰極具辨識度的聲線,穿透了林暐哲的身體,勾走了他的靈魂。
他問蘇打綠,有沒有自己原創的歌曲,那時候吳青峰在大學時期已經寫了一百多首作品。
林暐哲賣掉了自己的房產,簽了這支多達6人的地下樂隊,很多人當時都說:林暐哲瘋了!
在2004年,蘇打綠正式出道,發表單曲《空氣中的視聽與幻覺》,隨後發表首張同名專輯《蘇打綠》。
蘇打綠的早期作品帶有強烈的實驗色彩,體現著一個青年內心世界的元素碰撞。
很多歌詞具有天馬行空的幻想,而曲風也獨樹一幟,看似不符邏輯,但卻具有一種躍動的生命力。
《頻率》歌詞
2004年的華語樂壇環境是什麼樣呢?
我們來看看當年的金曲獎獲獎名單,就可以窺見一二。
最佳專輯:周杰倫《葉惠美》;最佳女歌手:王菲《將愛》;最佳男歌手:伍思凱《愛的鋼琴手》;最佳樂團:五月天《時光機》;最佳新人獎:林俊傑《樂行者》。
而當時的蘇打綠,許多成員並非音樂科班出身,曲風不附主流,主唱聲線詭魅,作品主題刁鑽。
絲毫看不出能夠有什麼走紅的可能性,與主流的背離,讓他們註定只能活躍在小眾視線里。
如果我是林暐哲的朋友,我當時也會說他瘋了。
兩年後,蘇打綠的第二張專輯《小宇宙》發行。
專輯中許多歌曲,依然包含個體對社會和世界看法和思考,如《小宇宙》中歌詞:
「為何這城市為所欲為,我只要我的宇宙。」
但專輯中最廣為人知的,還是那首簡單的《小情歌》。
《小情歌》以愛情作為主題,表達了戀人們心頭難分難解的情結,迅速被大眾所傳播和接受。
《小宇宙》中不少作品的旋律設計,向商業主流的架構靠攏,對曲風和歌詞的把控也更加成熟。
蘇打綠憑藉這張專輯,首次斬獲金曲獎最佳樂團獎。
爾後的《無與倫比的美麗》,專輯在編曲中加入大量的管弦樂,讓蘇打綠作品在音樂性再上一個台階。
「韋瓦第計劃」四張專輯各有千秋,《春·日光》清新靈動,《夏·狂熱》熾烈奔放。
專輯《你在煩惱什麼》,則是蘇打綠作品的一道分水嶺。
此後的蘇打綠,個性被主流同化,或是在思考上重複以往,少了一絲鋒利的銳氣。
但縱觀吳青峰的創作歷程,我們可以發現。
一個曾經被世界不斷否定的人,帶著他對世界不滿與期許而完成創作,最終卻成為蘇打綠最獨特的標籤。
不可否認的是,吳青峰的成長曆程雖然被世界所隔絕,但卻這也恰好幫助他的內心長出了宇宙。
那些年少時的無盡煩惱,為他提供了另一個觀察世界的角度,也成為了他日後創作的直接養料。
3
當叛逆的詩人老去
不知不覺間,我們都在接受時間的改造。
蘇打綠如此,吳青峰如此,你我亦是如此。
從2009年起,我開始密切關注蘇打綠,十年時間,見證了一群理想主義的年輕人,在歲月流逝下的起落變化。
很多新加入的年輕粉絲,或許是喜歡吳青峰那些溫柔細膩的情歌,喜歡他在柔光濾鏡下的偶像模樣。
很遺憾,我當初喜歡的,是他們敢於挑戰大眾流行音樂秩序的叛逆感。
所以,如今許多人喜歡用「溫柔」來表述吳青峰,我也並不覺得奇怪。
當這個曾經叛逆的詩人老去,囿於種種因素與考量,他還是選擇與這個世界握手言和。
蘇打綠的音樂時而溫柔脆弱,時而狂烈憤怒,時而理性洒脫。
那些年,他們用別樹一幟的音樂風格,滿足了一個囚身於校園中的孩子,對自由世界的浪漫想像。
以前有人說,當你不再以為自己是世界的中心,你就是真的長大了。
但我還是相信,每個人都會是無與倫比的美麗。
蘇打綠極速走紅的那段時間,我既開心又失落。
開心的是,他們終於被越來越多的人知道了。
失落的是,他們還是被越來越多的人知道了。
我並沒有批判吳青峰或林暐哲的想法,只是想客觀記錄下這一段記憶情感的歷程。
青春期內心的狂躁與戾氣,都會隨著臉上青春痘的消失,而變得平緩、隨和。
這或許是,所有人難以避開的宿命。
百無聊賴時,我還是會聽聽蘇打綠以前的老歌。
在我的腦海里,吳青峰還是那個叛逆的少年,永遠不曾老去。
而那些瘋狂與夢幻,也都與青春的記憶一起,住進我的生命里,永遠不會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