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12月12日,在北京西苑飯店齊聚,舉辦了一場聲勢浩大的紀念大會。
出席紀念大會的有賀龍元帥的女兒賀曉明、周恩來總理侄子周秉和、王震副主席的兒子王之、開國將軍肖克的兒子肖星華將軍、朱德元帥的外孫劉建將軍、萬里委員長之女萬淑鵬等100多位開國元勛的後代。
如此規模宏大的革命元勛後代聚會,實屬罕見。
而他們齊聚北京的目的,不為聯絡感情,不為維繫人脈,只為紀念一位獨臂將軍的100周年誕辰。
這位將軍,是彭清雲。
12歲參加革命的放牛娃
1918年8月,彭清雲出生在江西省永新縣嶺背白沙塘鄉鐵爐家村一個貧苦的佃農家庭。1929年,11歲時,又舉家遷到鄰近的埠前區汴田鄉肖家村。
彭清雲原籍徽州,當年正是因為徽州無地可種,最終祖上不得不舉家遷往江西求生路,可如今依然是吃不飽穿不暖。
彭清雲的家,在一個閉塞而貧窮的小村子,除了一二戶人家算得上是自給自足的「小康之家」外,全村20多戶人家都是永新縣惡霸地主江家良家的佃農。
彭清雲父母生了兄弟姐妹十二個,他排行老三,因家境貧寒,哥哥因病餓而死,幾個妹妹二三歲時就被迫送人做了童養媳。
彭清雲家同村子裡的20多戶人家一樣,也是租種大惡霸地主江家良的土地,生活十分艱難。
全家老小辛勞一年,交了地主的租子外,就所剩無幾了。
一年四季主要靠吃紅薯、野菜過日子,有時窮得連買鹽的錢都沒有。
彭清雲記得有一年遭災荒,莊稼幾乎絕收,到了年關,地主家的二少爺派人上門逼債,因為家裡實在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狗腿子們就把他家的一口鐵鍋和準備過年的一斤臘肉拿走了。
當時,父親躲債逃出家門,母親和弟妹幾個緊緊地抱在一起放聲痛哭。
而就在彭清雲12歲的時候,井岡山在毛主席的帶領下豎起了紅旗,為了活著,彭清雲成了跟著隊伍的「紅小鬼」。
擊斃日軍少將,他成了獨臂將軍
1938年5月下旬,八路軍一二〇師三五九旅奉命開赴山西恆山地區,在蔚縣、廣靈、渾源、靈丘地區開展游擊戰爭,開闢桑乾河兩岸的抗日根據地。
9月,日軍在華北集中5萬兵力,向晉察冀邊區北嶽區大舉圍攻。一二〇師三五九旅七一九團在團長賀慶積的帶領下,雁北地區尋機殲滅日軍。
10月21日,雁北敵後工作隊送來的情報稱:日軍積極調集重兵,籌運武器彈藥和軍糧,成隊的汽車,由北向南行駛,並有飛機掩護,企圖多路圍攻晉察冀邊區。
他們商定在不到1公里的狹長山溝里,給敵人縫了一個大「口袋」。擔負主攻的七一九團一營和七一七團九連,在一營營長常修芮和教導員彭清雲帶領下,埋伏在西側山坡和溝下。
上午10時許,13輛日軍汽車大搖大擺地開進埋伏圈。七一九團拉響了預先埋下的地雷。日軍第一輛汽車被炸翻了,其餘汽車慌忙逃竄,整個敵陣亂作一團。
彭清雲、常修芮帶領戰士們如猛虎下山,向敵人發起了衝鋒。敵人見勢不妙,企圖依託汽車作掩護,進行火力攔阻。突擊隊不顧一切地猛撲過去,與敵軍展開了白刃格鬥。
這時,彭清雲突然看到一個日軍胖軍官依託汽車後輪,揮著戰刀,叫嚷著指揮敵軍進行頑抗。彭清雲目測了一下距離,伸手向班長張有仁要槍。
張有仁知道,彭清雲是全團有名的神槍手,趕忙把他的「三八大蓋」遞過去。彭清雲瞄準後只一槍,胖軍官便應聲倒下,日軍陣營頓時大亂。
事後據情報得知,被彭清雲擊中的那個胖軍官,就是日軍獨立混成第二旅團旅團長常岡寬治少將,而他自己身負重傷,僥倖生還。
在隨後的戰鬥中,彭清雲的右肘關節不幸被子彈打穿。
戰鬥結束後,他被送到靈丘縣石礬村三五九旅衛生部前方醫院搶救。由於日軍對邊區的嚴密封鎖和頻繁「掃蕩」,八路軍缺醫少藥,醫療條件簡陋,他的傷勢日趨惡化,傷口嚴重糜爛,整個手臂腫得像個南瓜。
前方醫院不得不立即組織民兵用門板將彭清雲抬到35公里外的靈丘縣河淅村三五九旅後方醫院第一衛生所,請白求恩大夫給他手術治療。
彭清雲被抬回衛生所後,白求恩立即為他檢查。檢查之後,白求恩皺起了眉頭,對周圍的人說:「彭很危險,如果不馬上輸血,難以手術。」
聽了這話,醫務人員面面相覷:條件這麼艱苦,哪裡去找血源呀?「抽我的血!」白求恩伸出胳膊說。
陪同白求恩前來的工作人員一把拉住白求恩:「白大夫,你不能再抽了,來時剛為一位戰士輸過血。」「抽我們的!抽我們的!」
醫務人員紛紛要求。白求恩堅定地說:「來不及驗血了,我是O型血,萬能輸血者,不要再爭了!」
看到大家依然反對,白求恩近似生氣地命令:「同志,知道嗎,密斯特彭的胳膊是擊中日本將軍的胳膊,他能為消滅法西斯流血,我獻一點點血算什麼!快,別多說,搶救密斯特彭要緊。」
就這樣,白求恩的鮮血徐徐流進彭清雲的血管里。
手術時,白求恩仔細地剝離著腐爛的肌肉,想儘量保全彭清雲的右臂。但他發現彭清雲負傷的右臂血管已經壞死,不得不為他做了截肢手術。
手術從上午10點一直做到下午4點,進行了6個小時。
期間,大家勸白求恩大夫稍微休息一下,他風趣地說:「我是一挺連發的機關槍,我的任務就是不停的戰鬥。」
11月24日,是彭清雲手術後的第八天。這天,白求恩特地從前線趕回來看望他,當看到他的傷口癒合很好時,白求恩高興地說:「很好,你已經脫離危險期啦。」
彭清雲面帶笑容對白求恩說:「謝謝白大夫,是你給了我第二次生命。」
「不,是人民、是同志們。」
2個月後,彭清雲傷愈出院。他向旅長王震要求仍回七一九團,決心奮勇殺敵,報答黨的關懷,報答白求恩大夫的救命之恩。
王震看了看彭清雲空蕩蕩的右袖筒,誠懇地說:「清雲,你現在已失去右臂,暫時不要到戰鬥部隊去,待生活適應後再說。」
「怎麼,不要我當兵了嗎?」彭清雲焦急地打斷王震的話,宣誓一般地說,「我還有腿,有左臂,有白求恩大夫給我輸過血的身軀,照樣能行軍滾地雷打鬼子!」
「先別性急,聽我把話說完。」
「只要還讓我上前線打鬼子就不急。」
此後,彭清雲又精神抖擻地馳騁在疆場,投入到新的戰鬥中去。
多年後,有人問彭清云:「你那時剛滿21歲,失去了右臂,苦惱悲觀過嗎?」
「不,一點也不。」彭清雲認真地說,「因為在戰場上,我親眼看到過斷了雙臂的戰士用牙咬掉鬼子的耳朵、用腳踢死鬼子的場面,我和戰友相比,只失去一條胳膊,比他們強多了。」
《獨臂將軍彭清雲》 王珍平繪
1939年11月12日,突然傳來一個令人心碎的噩耗:白求恩大夫不幸以身殉職。聽了這個消息,彭清雲悲痛萬分。
不久,毛澤東專門寫了《紀念白求恩》一文,紀念這位偉大的國際主義戰士。幾十年來,彭清雲一直把毛澤東的這篇光輝著作當作座右銘,以白求恩精神激勵自己為黨和人民努力工作。
1988年11月,是白求恩為彭清雲做截肢手術50周年,彭清雲特意寫下一首詩,以表達對這位偉大的國際主義戰士的深切懷念:「血脈勃勃五十載,長憶英雄白求恩。逝者已矣生者老,滿江春水滿江紅。」
1955年,彭清雲被授予少將軍銜。1995年7月30日,彭清雲因病在北京逝世,終年77歲。
1955年被授予少將軍銜的彭清雲
在這一次的紀念活動中,彭清雲子女彭少西、彭少江、彭少京朗誦《紀念父親》:
「半身獨臂,一生許國,這8個字是對父親一生的高度概括和真實寫照。我們的父親20歲失去右臂,用他僅剩的一隻胳膊從抗日戰爭到解放戰爭,再到抗美援朝,從未離開過戰鬥部隊,始終拼搏在殺敵的戰場。20多年的戰鬥生涯中,他先後四次幸運地戰勝了死神。1995年7月30日,父親走完他光輝的一生,在北京去世,享年77歲。我們紀念父親,是為了不忘父輩的來路,傳承他們的初心;我們紀念父親,是為了溯本求源,再真切地看看父輩們的當年;我們紀念父親,是為了高舉他們的旗幟,重振我們的鬥志;我們紀念父親,是為了再做一次心與心的交流,再送上我們最深情的呼喚。親愛的父親,請你放心,你傳給我們的精神和信念,我們沒有丟掉,我們在繼續傳承。我們會告訴後代,一切為了人民,就是父輩永恆的初心。只要初心不變,就是一個純粹的人,一個高尚的人;只要初心不變,就是為中華民族偉大復興作出了自己應有的奉獻。」
這些話,可以說是對彭清雲一生的寫照,更是來自後輩的紀念,向彭清雲將軍致敬!